第91节
“究竟怎么回事?”
“糖糖,我隐隐总觉得,外祖父的想法,与我二哥企图拆散我们的行径,有些异曲同工……”
“胡说!他是我外祖父!”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二哥想要什么我不可知,而你外祖父确然是有心护着你的,你看他并未防着你,只想阻止你逃跑。总之在他们眼中,我们在一起仿佛便会生出什么灾难似的。”
“是我不详罢,父母双亡,都教我给克死了。”
“糖糖,你外祖父正是这么说。”
“……”
“我告诉他说,我也是父母双亡,两个倒霉孩子,反正互克不动,正好作长久夫妻。”
“……三爷倒是百无禁忌。”
“而后你外祖父吓唬我说,那么硬的命盘,以后一定还会继而克子,巧不巧?二哥是个不信命不信邪的人,居然也曾这般劝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 纪陶:既然糖糖喝了牛血,窝吃了牛腰,在马上会发森什么呢?好期待……
大纲菌:纪大人尼想多了,尼们没发现所有的人都不想让尼们有孩子吗
纪陶:做梦吗?想阻止自然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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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送药记
二人沉默半天无语,夜出奇的沉,只闻得骏马疾驰时掠过耳畔的呜咽风声,唐糖忽问:“纪陶,那你信是不信?”
“信什么?”
“……孩子。”
“你觉得我会理会二哥那种拙劣说辞?我更有兴趣知道他企图瞒藏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二哥秘密甚多,屡称不让我知道是为了我好。我本想给他留些余地,这样就成为他对你下手的理由,他以为当真说得过去?”
“若他真是为了你呢……”
“莫不是见鬼了,他为了我?身在案中的是他,我才是那个查案的。再说我俩的孩子怎样还轮不到旁人操心,小糖糖,你说照我俩如今这个频度……小闺女会不会已经在你肚子里了啊?”
“哎呀……你这人真是不害臊。”
纪陶矢口否认:“我害臊的。要是她在,我大约会不好意思拜访……”
“啐。”
“你说她像我还是像你?最好像你,像我这个老头子多不好看……”
“切,这个你尽管放心,小姑娘像你一定很俊俏,不可能变成老头子的……诶你为什么越骑越慢,不怕外祖父发现了找人来追?”
“我探过路,这会儿这条林间道走的人少,正是往下面镇甸去的小道,林步清就在下头等着。我叮嘱过岳棋,外祖父不会知道我们还须得在南凉盘桓,这里各处是山,想寻到也很难。”
“你就不怕小表弟将我俩卖了?”
“他救你出来的。我纪三此生误判过情势,虎落平阳险些丢了命,却从未看错过人。”
“哟……那也用不着骑那么慢啊。”
“说起来是哥哥的错,我还从没搂着我家糖糖吹过风谈过情,说出去倒遭裘宝旸笑话。”
“成天苦兮兮命悬一线,难为三爷还有这个心思。”
“咱们想点好的,记得那时候爷爷让我带你骑马,头回就把你给颠吐了,吐得脸惨白惨白,害我挨了老爷子好一通骂。”
“这是好的?”
纪陶很得意:“这不好么?那说从你马上摔下来那回说起?”
唐糖咬牙:“你就是个揭短王……你已经好多年不曾带我骑马了,根本不知我这些年骑术精进。不过还是喜欢你带着,你骑起来疯,耳畔惟有风声不绝,这个世间除却我俩,脑后全是身外之物。纪陶,别的地方那么多障碍,要是这条道没有尽头就好了……”
“冷么?”纪陶圈紧她,慢慢回复了奔驰的速度,心里潮潮的:“没有尽头可不成,回头颠坏了我的小闺女。”
“切,她根本就没来。”
纪陶故作黯然哼了声:“瞧不起我?”
“你最厉害。”
“那你唤她快点来,要给爹爹面子。”
唐糖仰头用手指头抚他下巴,忽地咬去一口:“其实他们愈阻碍我们,我愈盼着她早点来呢,喂……”
她的指法极轻柔,痒得恼人,尤其这一声软软的喂,他如今只要一听,人便几乎要化了。不过这会儿是在马上,这家伙也太敢想……他着实有些被惊着:“糖糖?”
唐糖脸红透了,脑子里胡乱掠过几个画面,实在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她清了清嗓:“诶,你不要多想啊,我也是被外祖父气的,我大约是喝醉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不要往心里去!这种事情是有闸门的么?
纪陶恨透了这家伙的纸上谈兵,唐糖只觉得他双臂稍稍松了缰,刹那间一个飞速腾转,身子起承转落……她已教他提得倒转成了面对面的姿态。
他用唇封住了正欲惊呼的人:“你喝了酒?几时醉的?”
身后的半山在月色里渐渐沉下,好像是被夜的潮水所淹。山风掠过山岩中的罅隙,掠过林间树影,掠过肌肤,依然有初春的砭骨之意。
在骏马飞驰的凉夜里的肌肤沁凉,而双唇滚烫……所移之处一一灼烧,几乎撩得她想要高声惊唤。唐糖生怕惊扰了这个空寂林间,仿佛这一唤,便要惊散此际的所有。她强忍下来,换作喉间溢出的难耐叹息。
纪陶犹在问:“告诉我,到底是几时?”
唐糖声音似带了抽泣,又像是满溢欢喜:“此……此刻。”
“喜欢么?”
身子虽为他环在身前,可此刻他正……根本……无暇看路,唐糖很是忧心,因为可能发生的坠马恐惧,一时呼吸都无法调匀,怯怯答:“嗯……纪陶……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不教你领教领教,你根本不知什么叫做真正的骑术精进。”
风忽止忽起,月影忽明忽灭,盖因黑夜的天空里堆了漫漫云层,于无边天际处莫测翻涌。而于远处缓缓传来不知从何而起的声浪,就仿佛这云层以上的天外,竟会有一面海水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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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当真还是头回听说,自己的祖父二十来岁时候就入过京,还在钦天监供过职。
“当真是我外祖父说的?他会不会因为我爹拐走了我娘,故而心存……”
“外祖父对祖父的恨意是有的,可这钦天监供职一说,本身并无多少诋毁之意。”
“你说我祖父刻意隐瞒的这段经历,你爷爷可知道?”
“种种迹象告诉我,他应该至少略有所知,不然他们当年,一个在孟州,一个在京城,究竟以什么契机相识?”
“也是。不过外祖父直指五十年前,听说他一生从未离开过凉州地界,你就不怕他是胡说八道,难道那时候京城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细数起来,五十年前京城最大事情,当是太宗皇帝驾崩、文宗继位。”
“……”
“高祖皇帝当年并无子嗣,太宗乃是他弟弟的长子。太宗正要传位于他的长子益王,偏偏那个时候有个老臣,取出一封高祖皇帝的遗命来告诫太宗,却是因为高祖年轻征战是算过的一个卦——赵氏一族须得避开传位于长子,方能避开后代子嗣断绝的噩运。祖训如此,太宗皇帝又无次子,故而只得将皇位传与了他弟弟的次子,既文宗皇帝。不过这位侄儿继位之后丝毫也无感激之心,皇陵在乾州以西,他却将太宗的陵寝修在了乾东。”
“他不承认他的伯父?”
“不过太宗驾崩之时,将自己的潜邸,也就是从前的锐王府赐给了他的长子益王。文宗皇帝为了继续避开这个怪圈,也未曾将皇位传于他的长子,而是传于了他的次子,也就是先帝。”
“居然还信这个邪……此后那些长子都生出儿子了么?”
“都生了许多,不过益王府的人,皆在三年前那场血案中遇了害,无一幸免。”
“纪陶,益王府……小狐狸脸,难道会是我祖父安在那个地方的?”
“不,益王府那座所谓鬼宅荒废至今都不止五十年,我倒猜测,祖父会不会根本也是存着什么疑虑,为查清此事特意入的京……”
“我记得你说是荒了五六十年,那时候就早是荒院了么?”
“是。”
“当真如所传那样,入者非死即伤?”
“我不这么看。宅子里那些尸首,我后来在京曾寻了富有经验的老仵作前往亲验,我们至久远发现了两具四十余年前的尸骨,却并没有五六十年的。屋子里虽然尸骨横陈,鉴于那枚玉玺的诱惑力,访客却不可能只有这些,故而其间必是有人前往清理过尸骸。你想想,那个清理之人……自然是要活着出来的。”
“你说,祖父查到他要查的了么?”
“也许没有,也许查到了一些眉目,总之他回了孟州。不过我个人揣测他多是未能圆了当时的意图,不然时隔多年,他不会将家族遭受的惨案唤作‘还债’,听起来很有一些自责意味,很像是为了他当年努力过,却终究没能避开的那个噩运。”
“那我小时候他带我入京是……”
“哦,那倒可能真的是为了让我俩千里婵娟,老人家早早相中了十全十美的孙女婿,将来即便不在孙女儿身边,也好安了心。现在不就是的?”
“诶诶,我们在说正事。”
“我说的事情再正不过了。现在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偏偏是钦天监?钦天监与那一年的事究竟有着甚样的联系,这一切就要等宝二到来了。”
“你让宝二哥用他的法子查察此事,能不能有眉目?祖父既连我都不愿告诉,绝对是有意瞒着所有人,若是如此,五十年前他在京城,应该就是化名行事,说不定还易了容……若是行藏未露,宝二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但祖父有一个不为他人所知的特点,我记得还是你告诉我的。”
“左手……”
“正是,他的左手书写并不逊于右手,要是我连名都化了容貌亦改了,为什么不干脆装成左撇子?这样我们会不会容易搜寻一点?”
“真是老狐狸啊。”
“宝旸的优点是一条道走到黑,此事交与他,一来他见我信必会尽力,二来因为他用的法子并不惹眼,惊动之人反而少。”
“你就不怕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到时候气扁了揍你?”
“你不也原谅我了?”
“谁说的。”
纪陶忽地故作严肃起来:“不原谅?那说明还是不够亲密,你得同哥哥再来过……”
唐糖都吓呆了,声音颤抖起来:“这个……不是说前方就到了?”
“我不惧再陪你走一个来回,不仅不惧,心中别提多爱。”
“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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