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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没什么可是的!”裴闹春算是被这小子搞无奈了,这傻小子别说叛逆了,骨头都是软的,他声音软下来,“既然你想,我就去帮你和你妈好好说一说,只是我也不能打包票。”

    “真的吗?”裴建设立刻激动了起来。

    “嗯。”裴闹春说完话,便打算离开,他总觉得再和这俩傻小子说话,会降低自己的智商,他还没出门,就听裴建设在后头忍不住小声说了话:“爸,辛苦你了,要是妈不同意……”

    裴闹春站定,挑眉,难不成这小子忽然能立起来了?

    裴建设声音低落:“要是妈不同意,就算了吧……别惹妈生气。”

    这话把裴闹春惊得差点摔个踉跄,他摆手,没应话径直出了门,他心里有些迷糊,在这种高压管理下,这俩孩子是怎么养成这一颗红心向明月,坚决贯彻李秀芝为中心的原则的?

    换句话说,这两口子是何德何能,才能遇到这么俩傻小子呢!

    眼巴巴地看着父亲出了屋,裴建来忍不住叹气,羡慕地看着哥哥:“哥,我真羡慕你。”他默不作声地去关了窗,躺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股一股地疲惫蜂拥而来,要他很快进入梦乡。

    在梦里,他站在爸面前,对爸说他中意了一个小姑娘,爸立刻拍着胸膛,说包在他身上,他一定为他做主。

    这可真好啊。

    同自家兄弟背对背的裴建设这个晚上同样做了个美梦,他梦见他穿着新衣裳,牵着碧芳进了门,堂屋上的爸妈,都笑得开心。

    ……

    李秀芝正对着煤油灯最后点火缝补着衣服,这年头买衣服靠布票,家里要办亲事,她几年前就开始攒票,衣服破了就补补,总还能穿,她看着丈夫进来,抬眼看他:“当家的,说好了吗?”

    裴闹春坐在床边:“建设就中意碧芳,你去相看相看,那小姑娘要是好,你就帮建设讨了吧。”

    一听这话,李秀芝气了,她将衣服重重地放在桌上,脸上全是不满意,皮笑肉不笑:“那可不是什么小姑娘,那是缝纫机!”

    裴闹春刚刚已经打好了腹稿:“秀芝,你说建设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李秀芝冷笑两声:“有个什么劳?他们干不得活的时候,这一家子不都是我俩撑起来的?他苦什么了?”裴建设和裴建来也是这四五年来稍微大了,才能赚整工分。

    “我的意思是,建设是咱们的孩子,他不开心,我们也难受,我们也就顺他的心意一次吧。”

    “你要不开心你自己不开心,我是挺开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养他到现在,他咋就不顺我心意一次呢?”李秀芝回话速度很快,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她这张利嘴,在这家里无往不利,否则这家人哪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我说当家的,你平时不都和我一条心吗?你自己想想,村子里哪家是让孩子自己相看?”

    “我知道这个理,可建设是咱们的孩子,我这个当爹的,看他神思不属,难得有点自己的意见,不得提一提吗?”裴闹春采用了柔情攻势,他一把抓住了妻子的手,深情地看了过去,“你说,咱们村子里,见天吵架的夫妇有多少,我和你这么好的,可少的很,我就想让建设像我一样,找个自己喜欢的姑娘。”

    李秀芝被丈夫的突然袭击弄得红了脸,大脑当机了一会,她很快甩开了丈夫的手,嘴上抱怨:“和我好,以前你妈折腾我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说呢?俩父子一个样,都向着她。”

    这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了,自古媳妇婆婆就难相处好,原身是个标准的闷葫芦,心里想法也多,虽说知道妻子受了委屈,可一头是疼爱自己的亲妈,一头是自己的妻子,他选择装傻充愣,两人的问题让两人自己解决,结果最后还牵连了孩子。

    他这一以贯之的态度,后来也放在这三个孩子身上,装傻充愣久了,倒真把自己包装出了无辜的样子。

    “我错了。”裴闹春叹气,“你也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

    李秀芝虽一时受触动,但又很快找回了中心主题:“那缝纫机——”她在丈夫的目光下改了口,“行,苏碧芳,娶她要花不少钱呢!反正我没钱。”

    “你说咱们能花多少钱呢?”裴闹春和她掰扯,“也就这三个孩子娶媳妇,起个房子多点,这之后能花多少?”

    李秀芝对自家男人不持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模样嗤之以鼻:“三个孩子娶媳妇,都得花钱,更别说咱们还有建成,他还要继续读书,以后要是讨个城里媳妇,那不得多留点钱?村里谁家不是这么娶媳妇?简单点就完事了,可城里姑娘不一样,可讲究了!再说这娶了媳妇就开始生孩子,里里外外都是支出,哪能少!”

    一听裴建成的名字,裴闹春立刻皱眉:“给建成多花点行,过了头我不同意,我心里想了很久,这三孩子,水端不平,迟早出事!”

    李秀芝乐了:“能出啥事?建成有出息,多花点能怎么的?他们俩自己不中用,我也没办法。”她掰着指头翻旧账,“我到哪都有理,读书肯定得多花点,在家里种地,花什么花?这不说笑吗?”

    裴闹春在心中默默回答,可不就是因为原身和她都这么想,上辈子到了最后,就真出了大事吗?他决定启动事先准备好的b计划,先在李秀芝心里埋下个种子。

    “我现在想想,我们以前错了。”裴闹春声音里忽然全是感慨,他陡然有些失落。

    “哪错了?”

    那煤油灯,最后点光已经熄了,两人在黑暗里对坐着说话:“你想想,建成以后万一找个城里工作,又找个城里丈人,那不得留在城里?”

    “这不挺好吗?”

    “好什么好!”裴闹春按着自己的腹稿说出,“我以前也觉得不错,可最近,越想越不对,他到时候天天和媳妇一起,又仰仗老丈人照顾,没准还得住到人家家里去,那不就成了倒插门了?我辛辛苦苦养个儿子,去给别人养老?我反正心里不中!”他千辛万苦,才争分夺秒地找了个空挡接收了原身的记忆,找了个能契合农村观念的理由。

    “……”李秀芝沉默。

    “养儿防老,我是指望他出息,可这一是希望他帮衬着点大家,二是希望能有本事,多看照着我俩,可我看这架势,不对头!”在黑暗中,听觉尤其敏感,裴闹春的声音似乎格外的响,“我看三小子现在不太对,总是想从家里扒拉钱出去,我钱扔水里还能听见个响声呢!丢他身上,就什么都没见着。”

    “我前两天,天天做梦,我就梦见以后我俩老了,建设和建来记恨我们没把他们当回事,没管我们,我们就在这屋子里,你照顾我、我照顾你。”裴闹春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哑,“然后三小子在城里,住楼房,喊别人做爹,给别人端屎端尿呢!”

    “他们俩敢!”李秀芝先是一怒,又有些迟疑,“你想多了,三小子聪明,有出息得很,我们对他这么好,哪能不孝顺我俩呢……”

    裴闹春接过话茬:“就是太聪明了,建设建来老实说,你也知道,人笨,好使唤,我这心里头稳当,知道对这俩孩子稍微好点,他们就听话,可老三,我心里总不得劲,你说他每次从你手上拿了钱……”

    “我没给他!”李秀芝忙反驳,不自在地扭了扭,她没敢承认,事实上裴建成确实从她手上拿了不少钱,有时是说要买什么主席语录,有时是说学校里要交个什么费用,她听不懂,只知道是读书的事,当然是给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裴闹春接着往下,“你想想,往日里,建设、建来有时还趁农闲采点野菜野果、下水抓点鱼给我们吃呢,可建成呢?他就没给我们带过什么,每回回家,不都说他要读书,便关到房间里不说话吗?”

    “他没钱……”李秀芝回话不太肯定,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建成手里肯定多少有些钱,这些年,她从三儿子那,连条头绳都没拿过,好听话倒是听了一箩筐。

    “都说三岁看老,他现在不知道孝顺,以后能知道吗?我看悬了!”裴闹春自顾自地说着心里的担心,“建成他聪明,可有时候,我怎么就觉得这孩子心有点冷呢?他对我们好,到底是真的向着我们,还是嘴巴哄哄,知道我们由着他,给他钱呢?”

    裴闹春拉着李秀芝躺到了床上,他声音越来越轻,念的内容却挺要人记挂:“我一直在做梦,在梦里,三小子还真挺出息,头发抹得亮油油的,穿得和个领导一样,拿着个小板凳,坐在那老头旁边,声音可腻味了。”

    “他说,爹,我来给你泡脚,你看,这天冷了,你脚都快冻坏了吧?他折腾得头上都有了汗,可他半点不在意,还继续说呢,爹,我今天给你带了水果,等等我去给你削皮,我开头还挺开心,可这一看,怎么躺在床上那老头不是我呢?”

    “那时候,你也老了,我也老了,路都走不得了,这屋子,天气冷的时候,风一阵又一阵地灌进来,你颤颤巍巍地,说要去烧点开水,我陪你去,我们半天都提不起来,只得在院子里,泡了脚,还没泡一会,水就凉了,单单要倒掉这点水,就快累坏了……”

    “然后你抓着我,和我说,老头子,我后悔了,我没问你后悔什么,像是我心里也知道一样,我们进了屋,屋子里有一袋子吃的,是建设和建来送来的,只是他们俩气透了我们,不肯留,直接走了……”

    在裴闹春的声音中,李秀芝渐渐进入了梦乡,眉头紧锁,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很不安心,躺在他身侧的裴闹春,反倒放松了下来,事情说多了,人的心总会动摇,说一次不行,他就说两次,说两次不行,他就说三次,总能有些影响的。

    毕竟他说的每一句假话,裴建成这个孩子,属实被养得太过自私,一辈子只顾着自己,从不考虑,他从爹娘那压榨出来的钱,全都是剥削了两个哥哥的利益。

    不过在接收记忆后,他反倒是对许多事情有了新的认知。

    事实上,李秀芝和原身,还真没有那么地不把另两个孩子当回事,只是,这俩孩子属实嘴笨,不知道讨好卖乖,又老实,偏心久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不哭的孩子,最后反倒是成了不被当回事的那个。

    ……

    这一夜,李秀芝反反复复地做了好几个梦,梦里总有自家老三的出现,她梦见建成,像是丈夫说的那样,在丈母娘那献殷勤,天天给丈母娘买东买西,轮到她了,就说自己工作忙、没时间,忘了买,她傻乎乎地等,却不知道儿子早就和人家你侬我侬,连买个菜都得帮着买,天天喊着妈,活像是那人才是他的亲妈。

    李秀芝气得是心肝肺疼,还没气完呢,又是新的梦,一个个接踵而来,要她直到睡醒了,还心有余悸,满心不满。

    “秀芝,你怎么了?”裴闹春起来得要早些,外头的天还没亮,到了这个年代,他忽然明白,这史书上说的,古人什么闻鸡起舞是怎么一回事,每天晚上不开灯,八九点就上床睡觉,这当然得天不亮就睡醒了!

    “没什么,我去煮饭。”李秀芝换好衣服,离开了房,她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没睡,还能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裴闹春在她睡前,一直念叨的那些破梦境吗?她居然还真上了心,跟着做了一晚上的梦。

    李秀芝很快到了厨房,忙活了起来,不过说忙活,倒也不用做什么,毕竟物资匮乏的年代,早餐也挺简单,无非是煮个饭,弄点咸菜菜叶的。

    “妈,你起了呀?”裴建来从外头回来了,昨晚一夜睡得香甜,许是精神太兴奋,他今天早上起得挺早,干脆上后山去砍点柴火,顺便摘点野菜,他将背篓放了下来,“我来烧饭吧?我采了点野菜。”

    家里的灶台是可以烧煤球的,煤球需要票卷,村里的人都省票,能用柴火还是选择柴火,煮饭通常还是用的老土灶。

    李秀芝瞅着这傻儿子,今天心里莫名有些别样的感觉:“你起那么早做什么?”

    “妈,你到旁边坐坐,我来。”裴建来蹲在那,烧起了火,虽说没学过什么厨艺,可简单的菜还是会烧的,“我睡不着,就想着去干点活。”

    这话听得李秀芝心登时就一酸,她脑中似乎有什么画面略过,这些年来,她最疼、最当做宝的建成,总是在学校上学,偶尔使唤他,他就总说要去读书,要考好,以后找好工作,买楼房,照顾她,而后这些活计,都被留到了两个哥哥头上,从前,她没什么想法,觉得建成的时间宝贵,脑袋瓜灵活,可现在丈夫的那一声声质疑,却忽然填满了心中。

    她想说什么,又被放进了心里,一转眼,裴建来已经开始洗米准备下锅了,眼睛刚撇过去,李秀芝又立刻急了起来,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在旁边指指点点:“放这么多米做什么?是缺你一口饭吃了?一点不懂节约,这菜新鲜,分两顿吃,哪有一顿吃的道理?小心老天降个雷劈死你!就知道浪费,不懂过日子。”

    她话说得不好听,裴建来左耳进右耳出,只是按照自家妈妈的话,增减分量,准备着饭菜,脸上挂着笑,没半点生气的样子——对他来说,他妈这哪里是骂,这是在关心他!教导他过日子的道理,怎么能说是骂人呢!

    看着裴建来这傻模样,李秀芝心里头不是滋味,老二是在家里最被忽视的一个,她从来没把他放心上,可这孩子向来很听话,她要孩子往东,对方绝不敢往西,就连被骂,都能顶着个笑脸。

    “建来。”

    “哎!”裴建来应得格外大声,回过身,也顾不上火了,目光炯炯地看着李秀芝。

    “看着火!”李秀芝下意识凶人,凶完了又挺后悔,“你哥说他喜欢碧芳,那你呢?你就没有个喜欢的?”她问完了就想掐自己一把,万一老二也给她来一招心有所属,那非得气死她。

    裴建来憨厚地笑笑,熄了火,回头看着妈妈:“妈,我中意你喜欢的,妈这么好,给我找的媳妇也会好!”

    李秀芝真想扯着二儿子到大儿子和丈夫的面前给他们俩看看:“你们看看,这才叫做儿子该说的话,就你俩那想法,没道理!”

    “妈,我饭菜先端进去,怕凉。”裴建来难得和自家妈单独说话,他想多留,又怕惹了李秀芝嫌,他端着碗筷就要往屋里头走。

    李秀芝跟在后头,又问:“那你说,你哥这种非要自己找媳妇的想法,是不是不对?”

    裴建来想马上回答,可又记起昨天晚上进屋的爸爸,爸爸说了支持哥的,天平的两端摇来晃去,他犹豫着说:“哥是挺喜欢的,还得看爸和妈同不同意。”

    得,还是那笨儿子,李秀芝找回了熟悉的感觉,裴建来从小就是这样,难得说一句讨她开心了,立刻就能做出点惹她生气的事情,死脑筋得很,她怒气冲冲地往里头走,他们三就是一伙的!可走着走着,她又想起了昨晚裴闹春反反复复说的那些话,老大老二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不孝顺她,这道理在哪里可都说不过去!可是,难得老大说想要点什么,她是不是也该给点面子?

    李秀芝进屋,要喊裴闹春出来吃饭,她站在门旁,想了很久:“你说,村里的姑娘,要个缝纫机做什么呢?这么贵的东西,能干嘛!”

    裴闹春知道,对方的心动摇了:“陪过来了,就在家学,你看咱们村隔壁那个婶婆,不就在家帮人缝补点东西吗?”

    这年代,缝纫机并不是个普及的东西,大家都提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人的速度,终究难以比上机器,况且缝纫机缝出来的,针脚还平齐,家里有缝纫机又会用的,通常会帮周边村里干点简单活计,为了怕被追究,是不收钱的,可多余的布头,通常会被留下作为报酬,若是做大件,还会额外添些素色布给对方。

    “哪有这功夫呢!到时候,就怕人家举报。”李秀芝挺担心,运动期间,他们村有一阵闹得挺厉害,这还是因为村里有个早些年的地主,明明穷了好些年,却还是被抓去游街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到村里以后,整个人变得畏畏缩缩的。

    裴闹春对历史有所了解,在原身的记忆里也得到了验证,他知道这样管理严格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家里以后人口多了,能有个缝纫机,不是也挺好的吗?”

    “谁家买个大件在家里闲放,钱多?”李秀芝顶了丈夫一句,又在心里寻思开了,“好了,不和你瞎絮叨了,出去吃了,今天早饭是建来做的。”她走在前头,开始想着熟悉的媒人,她得让人问问,这苏碧芳,在家里干活怎么样,她可不找大小姐回家!

    裴建设自是一无所知,他一起床,弟弟便不见踪影,他被父亲喂了颗定心丸,心中也好过许多,可一出房门,就被李秀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强行挑剔了起来。

    “你怎么起得这么晚?你看看你弟弟,早早的就起来了!还去砍了柴火又摘了野菜。”李秀芝想到自己要为这蠢儿子忙活,对方还不晓得讨好她的样子就来气,“还有,你看看,你穿的这叫什么衣服?”

    裴建设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这不挺好的吗?他满眼茫然地看着李秀芝,身体却比心动作更快:“妈,对不住,我错了,昨天累了,今天起得晚了,明天我一定早点起!”

    ……更生气了。

    李秀芝扯了扯嘴角:“行了行了,别说那些个客套话了,过来吃饭!”

    要是她这么说建成,对方肯定已经到她旁边,撒娇卖乖了,就裴建设连个错在哪,都搞不清楚!

    第40章 年代文里的偏心爹(七)~(九)

    这几天来, 裴家上空像是笼罩着一片散不去的阴云,屋内气氛凝重,无人敢做声,生怕惹怒了那人——

    裴建设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他身上背着足有半身大小的背篓,里头装得满当,从肩膀处勒紧的绳子能看出筐子里面的分量,他小心翼翼, 贴着墙走,好容易停留在后院处将背篓放下, 松了口气, 刚要起身, 就被后头来的声音给施展了定身术般, 一动不动。

    “好呀你裴建设,这又是去哪呢?”李秀芝双手叉腰, 看到大儿子就来气,她看得到那背篓里有不少能食用的白色菌菇,和旁边刚成熟的山板栗,知道裴建设是去后山采点果子,可那又怎么样呢?她有气就要发,“你今年刚出生啊?多大的人了, 还给我到处乱跑,又给我穿着衣服爬树了吧?你瞧瞧,身上全是灰。”

    她走过去想帮着拍拍灰, 可认真一瞧,还真被她发现裴建设衣服上划了一道口子,只是不深,还没开裂,立刻暴躁了起来:“裴建设,你自己看看,衣服都给我弄坏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现在家里没布料,你衣服弄破了,就和你弟弟换着穿去吧!没衣服穿的,就别穿了,在家里蹲着!”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裴建来刚从河边回来,身上拿着一盆洗好的衣裳,他讨好地冲着李秀芝笑笑:“妈,我衣服脏得慢,我的给哥穿!”他比哥哥稍矮一截,又瘦弱挺多,脑中没有什么衣裳不合适的概念,说得情真意切。

    “谁稀罕你那破衣裳,你的自己留着!”李秀芝听了更生气,“反正我不缝,谁弄坏的谁自己整,到时候相看,别让人看不中就是!”她撂了狠话,一扭一扭地进了屋,看着这俩蠢小子就来气,不如去数数那些即将要离她而去的票证!

    “哥,你怎么又惹妈生气了?”裴建来责怪地瞪着哥哥。

    裴建设接过弟弟手上的面盆,后院的两颗歪枣子树上系着绳子,衣服都是在这晾晒:“没,我就是去弄点东西,把衣服给弄破了。”他长得高,力气足,晾晒衣服动作也很快,他背着身,“建来,你帮我看看,这口子大不大?”

    “成。”裴建来把手在身上蹭了蹭,眯着眼,在哥哥的衣服上找着,果真找到了李秀芝说的那道口子,这口子可不小,在手臂到后背中央的位置,划出一道痕迹,上头还有拖开的线头,“哥,这口子有点大,你怎么就把衣服弄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