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谭锋忽然开口,接着和身旁于得禄耳语了几句,于是于得禄领命而去,这里谭锋便笑道:“素日里除夕都是家宴,除了我们聚在一起,外面还有皇室宗亲,勋贵王公。如今朕登基一年有余,全仰赖朝堂臣子们的辅助,方能励精图治。朕感念他们为国家社稷的付出,所以今夜特意将四品以上的官员安排在外赐宴,这会儿须得看看人都到齐了没有?等到齐了再开宴。”
这事儿连太后都不知道,御膳房那边是宁溪月安排,场地桌椅则是由于得禄亲自带人布置,所以嫔妃们此时不免有些惊讶。皇后便笑道:“想来是皇上忽然出来的念头,也不知这匆忙之下,是否布置得当。”
皇贵妃笑道:“皇上赐宴,这是天大的荣幸。便是布置不当,站在那里吃,也是荣耀无比,皇后何必担心?”
皇后看了皇贵妃一眼,淡淡道:“不是这样说,终究是皇家做事,不能失了气度……”
“皇后和贵妃不用担心,承恩殿的场地本就宽敞阔大,如今不过是多添些桌椅罢了,能有什么不当?”
谭锋淡淡说了一句。话音落,就见于得禄回来,躬身禀报道:“回皇上,各位大人已经到齐。”
谭锋点点头,接着问道:“你可都和他们说明白了?”
“是,奴才都和各位大人说明白了,大人们也觉着十分有趣呢。”
嗯?
众嫔妃心里都有些疑惑,暗道说明白什么?怎么就让人心里这么不踏实呢?忽听皇贵妃笑道:“皇上和大臣们说了什么?可是和这斗菜大赛有关?他们明白了,臣妾和姐妹们还不明白呢,能不能也说给我们听听?”
谭锋一笑,点头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爱妃猜得没错,就是和此次斗菜大赛有关。朕让人传话,叫他们吃得用心点儿,吃完了要投票,投出他们心目中最好吃的热菜冷菜下酒菜,以此作为斗菜大赛评选的重要依据。”
皇帝陛下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静嫔慌乱起身,行礼道:“皇上恕罪,臣妾一时间失手打翻了面前酒杯。”
于是立刻有人上前收拾,素云便弯腰在宁溪月耳畔小声道:“静嫔娘娘也太不稳重了,大殿里这么多人,只有她出了丑。”
“可以理解。”宁溪月神色不动,悄声道:“可见这一次静嫔是下了大功夫的,忽然间听了皇上这话,那可不是在头上响了个霹雳一般?她算是有涵养的了,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要换我,说不准这会儿桌子都掀了。”
素云:…… “不,娘娘只是说说而已,奴婢绝不相信您会做出这种事。”
宁溪月微微一笑,心想素云还是了解我的。嘴上却道:“好素云,真不愧我疼你,到现在对我这滤镜都没摘下,还对我的性情抱有如此天真美好的期许。”
素云:……
她为什么要和主子说悄悄话?明知道在风度涵养这些话题上,主子和她抱有完全不同,甚至可说是南辕北辙的态度。
两人说话间,其他嫔妃也都在议论纷纷,谁都没想到谭锋竟会来这一出。
大臣们知道什么啊?别说大臣了,就是那些王公勋贵,或许知道自家女儿做的菜,但也不会知道别人做的什么啊。难道每人都选自己闺女做的菜?那不成明目张胆的营私舞弊了?大臣们更不用提,除了秉公评断,又能怎么办?
众人心中这样想着,都是一股火直蹿上来,也有人考虑到自家爹爹聪明,或许知道和其他大臣通个气,但旋即想到,既然皇上来了这么一出,那明摆着就是对萱嫔的菜品有信心,这是正大光明的偏心袒护啊。如此“料敌机先”,他能不防着臣子们互相通气?
越想越气,忽听皇贵妃淡淡道:“皇上真是,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出?知道的,是除夕夜宴,您要君臣同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重新考科举呢。”
“爱妃何出此言?不过是君臣同乐之时,留心一下,之后做个评选罢了,怎么能和科举扯上关系?”
谭锋看向皇贵妃,问出的话却是十分犀利,让皇贵妃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啊,怎么能和科举扯上关系?要怎么回答?难道说知道您定是派了人严防死守,不许知情的王公勋贵和他们互通消息,这不就如同科举严防徇私舞弊一般?
要是真敢这么说,皇上现成的话肯定就在那里等着了:你怎么会想到徇私舞弊?难道就为了这个斗菜大赛,你们竟还互通声气,徇私舞弊?
不能这么回答,不然就真成了做贼心虚。皇贵妃气得都快哭了,暗道皇上您欺人太甚,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非要袒护萱嫔?为什么就不能让大家出一口心中恶气?
第一百八十五章 当头一棒
因便赌气答道:“没什么,臣妾也只是忽然生出的一个念头,这会儿再要追溯根源,却也寻不到了。”
皇后淡淡一笑,看向谭锋道:“皇上也不要追问了,只是一个斗菜大赛而已,何必这样认真?臣妾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呢。”
“朕哪里认真了?不过是君臣同乐之际,也顺便给大家增添点趣味罢了。皇后不将这斗菜大赛放在心上,朕日理万机,难道会放在心上?你们这些后宫妃嫔,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又有谁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无非是巧立名目,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母后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很好,真不愧是皇上,这顺便就把之后的基调给定下来了。到时候我夺了魁,看你们谁敢冷嘲热讽?想方设法不把彩头给我。不过是一起乐呵乐呵嘛,嘿嘿,谁认真了谁就是小家子气,看你们谁好意思在皇上面前经营这个人设。
宁溪月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而原本还热闹兴奋的大殿内,气氛陡然就冷却下来。
太后在位子上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暗道这个孩子,平日里多少大事,哪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偏偏今天嫔妃们将矛头对准萱嫔,他便忍不住了。你就让大伙儿兴奋一回,待各种菜肴上了,吃了,开始评选,再给这当头一棒不行?好歹还能让人吃个痛快。你现在就把此事说出来,谁还有心思吃饭?这又不是说把饭菜省下来,就都能便宜了萱嫔,她就是饕餮,也吃不完啊。
太后心里这样想着,却也有些高兴。老人家虽然不管事,但素日里也是看不惯这些嫔妃们拉帮结派,打压这个欺负那个。毕竟她也是少年入宫,经历过的争斗不少,受过的欺侮也不少,哪里能喜欢这些心眼比筛子还多的女人?所以宁溪月这棵奇葩就格外合老人家的眼缘。
此时儿子不经意间就打压了嫔妃们的嚣张气焰,太后一是高兴这些嫔妃吃瘪,二来,难得看到这孩子少年意气的一面,倒是从萱嫔进宫后,还经常能看见他几丝小孩子气,且这些孩子气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太后自然高兴。做母亲的,哪会喜欢看到自家孩子年纪轻轻,便沾染了老头子般的沉沉暮气?那也太不养生了。
“传膳吧。”
见皇上目光看过来,接着微微点头,皇后便知道这是示意自己下令了。不同于刚才说到斗菜大赛时的神采飞扬,这出口的三个字格外透着几分有气无力。也就是皇后,到底身居高位,家底丰厚,虽然没精神,也只是生气这一次又要让萱嫔大出风头,这么多嫔妃的打压,对她都没有用处,皇上还偏心于她。你像静嫔芳嫔姚妃甚至舒妃皇贵妃等人,一想到这一次“贡献”出去的彩头,还有皇上那份儿丰厚奖励,眼泪都快下来了:夭寿啊,那么多的好东西,竟然就都要便宜萱嫔,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然而更丧心病狂的还在后面,当一道道菜肴端上来时,众人才赫然发现,参与斗菜的菜肴竟然没有名字,全都是编号:一二三四五六七等等等等。
皇贵妃本来就是气怒攻心,此时一看,连个菜名都没有了,最后一丝作弊的机会都失去,立刻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站起身看着宁溪月恶狠狠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一个个都成了编号?这是皇家的除夕夜宴,你怎么敢如此胡闹?”
宁溪月不慌不忙站起身,行礼笑道:“皇贵妃息怒,嫔妾也是为了公平起见。不怕别的,就怕平日里大家说话时,不小心将自己的菜名透露出去,被有心人记下,所以便都换成编号,这样一来,便是那记住的人也无奈了,只能公平公正地以色香味三重标准评选。”
“别找这种借口,说到底,你就是害怕所有人联合起来对付你,所以才用了这个办法,是不是?真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宁溪月一点儿也不生气,挑眉笑道:“若是这样想能让贵妃娘娘舒服些,那嫔妾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贵妃娘娘就当我是小人之心好了。其实娘娘也不必动气,刚刚皇上还说,这不过是件小事,就是找个理由大家乐呵乐呵,若是为此认真,那可就不值得了。”
“哼!呵呵!”皇贵妃气得不住冷笑,一旁姚妃便悠悠道:“我们倒不想认真,只是看萱嫔这样如临大敌的,真不知是谁在认真地严阵以待。”
“不过是把菜名换个编号罢了,一点儿都不费事,这算是什么严阵以待呢?臣妾毕竟还没把食材都换了名称,或者是变个样子,若那样,才真叫认真呢。”
这女人太丧心病狂了,她竟然还想在食材上动手脚?皇贵妃捂住心口,但旋即又想到:屁啊!食材上用得着她动手脚?除了一些常见的东西,其它谁能分辨的出来?例如自己千辛万苦让家人捕捉的竹鼠,真正吃到嘴里,就算味道异常鲜美,没人说明的话,谁又会知道这是竹鼠肉?
完了,大势已去,那些价值连城的彩头,真的都要便宜这个女人了。
皇贵妃一想到这里,就觉着眼睛酸涩,面前的美味佳肴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她却也没有半点胃口了。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又有些聪明的嫔妃,心里在转了许多念头后,忽然灵机一动,暗道这样一来,我们虽然不知道哪道菜是谁做的,但只要不选最好吃的那道就好啊。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萱嫔在吃食方面,就是有独门技艺,而且看她这般煞费苦心,甚至连皇上都拉拢了过去,可见是势在必得,那她准备的吃食一定是最好的,我们只要不选最喜欢的那道菜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