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她这样害怕,这样心虚,岂不是授人以柄!这下彻底完了!瞒过谁也瞒不过苏文扬!
都是这个李大夫!若不是他,这件事就能糊弄过去了!
苏文扬站在母子三人面前,看着兄弟两个强壮镇定,柳氏即将吓瘫的那个样子,轻声一笑,那笑声令母子三人毛骨悚然:“大夏天的,柳老姨娘居然会冷的发抖,真是奇闻……”
说罢,转过身看着苏廷宁:“父亲,如今姑奶奶在家中被人下毒,昏迷不醒,这摆明是有人想要姑奶奶的命,此时重大,绝对要彻查清楚,还请父亲坐镇封家,不许任何人进出,儿子这就去大理寺立案!”
苏廷宁点点头,看着柳氏母子三人挥挥手:“你快去,有我在这里守着,一只蚊子也别想飞出去!”
苏文扬闻言转过身来,走之前目光幽幽的看着柳氏母子三人,勾唇冷笑:“只要大理寺立案,到时候嫌犯就归我刑部审理了,所以封大人,这一会儿你若是没事的话,还请快些筛查府中嫌犯,也好让我回来时,少费些力气!”
苏文扬说完,就疾步离开,封远怀看着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苏家人,漏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各位稍坐,我去查一查,看是哪个贼胆包天的,敢给老夫人下毒!”
苏廷宁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摆摆手,封封远怀带着弟弟和柳氏离开后,他目光深深的落在静云脸上:“别瞒着我了,说罢!”
封远怀母子三人,几乎是一路抖着回到柳氏的院子,一进门,柳氏就歪倒在了地上,两个儿子是将她拖去床上的。
封远怀此刻已经慌了,愤怒的看着封远扬:“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斩草除根,现在好了,苏文扬去立案了!咱们都等着进刑部大牢吧!”
“你居然怨我?若不是你心急拿到爵位,我和娘能给你出这个主意吗?”
封远扬气的跳脚,可也知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使劲儿的挠着脑袋,才想到:“唯今之计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苏文扬带人来之前,将那药和下毒的小桃毁掉!大哥你现在出去召集后院丫头,假装查找嫌犯,我趁乱去杀了小桃,伪装成上吊自尽,等苏文扬带着人来,小桃也死了,到时候死无对证,我看他有什么办法!”
封远怀也觉得此法可行,可两人刚踏出院子,准备分头行事的时候,就听见有小厮在玉园外头高喊着:“静云姑姑,方才在后院抓到一个试图逃跑的丫头!”
一语高喊,封远怀瞬间腿软跌坐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重生了,期不期待?
第25章
苏玉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就看见侄儿板着脸在床边坐着,静云在一旁跪着,哭红了双眼。她就知道,静云瞒不住廷宁,虚弱的笑笑,轻咳了一声:“廷宁,你来了。”
看了看周围,另外两个侄儿也在,她只觉得满心温暖:“廷州,廷茂也来了。”
苏家几个侄儿满脸心疼的看着她,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这辈子,哥哥们年轻的时候,哥哥们给她撑腰。
如今大哥走了,二哥老了,她还有一堆侄儿们撑腰,她这辈子,全仗着娘家人撑腰,才能活到现在。
苏廷宁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叹口气:“小姑姑,你这又是何必?真想收拾他们,多的是法子,何必要以身犯险?李大夫可是说了,这毒入了骨血,身子养不回来的,你这要是让表妹知道了……要是让二叔知道了,他们可怎么受的住?他们的心里可该多疼?”
苏廷宁说着,眼泪不停往下掉,他的小姑姑,比他还小几岁,全家人视为掌上明珠,从来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可自从嫁进封家,一辈子没有快活过,有时候他都恨祖父,为何当年不许姑姑和离,害她在这封家,痛苦熬了一辈子!临老,还成了这样……
苏玉容看着侄子哭,急忙伸出手:“廷宁,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别哭了,小姑姑心疼。还有,我的事儿不要写信告诉你表妹,也别告诉你二叔,瞒着他,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气出个好歹来,我饶不了你。”
苏廷宁擦擦眼泪,深吸口气,眼眶通红的看着她点头:“我不告诉二叔,也不告诉表妹,我都听你的,但是你也得听我的,从今后好好的养身子,不管什么事儿,都要告诉我,廷宁帮您办。”
苏玉容红着笑着,拍拍他的手,这才看着不远处的静云,说:“静云,快别跪了,赶紧起来,别伤了腿。”
静云不起来,只一直无声的掉眼泪。
苏玉容拍拍苏廷宁的手,声音严厉了三分:“谁叫你欺负我的静云丫头的,她都是听我的话,是我让她这么做的,你不准罚她,快叫她起来。”
苏廷宁闻言,冲苏廷茂摆摆手,让他扶了静云起来,苏玉容这才宽心,急忙叫静云下去歇歇。
九儿端来的药,苏廷州接过来端在手里,苏廷茂扶着苏玉容,“小姑姑,喝完药歇歇再说话。”
苏玉容点点头,从苏廷州手里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吃了九儿递过来的糖豆,这才躺下,看着苏廷宁问:“你们三个都在我跟前,那事情是谁处理的,文扬吗?”
苏廷宁点点头:“小姑姑你把人证和物证都安排的好好的,文扬昨夜去大理寺立案回来后,一把刀架在丫鬟的脖子里,那丫头就什么都招了。现在柳氏母子三人,都被文扬带去了刑部大牢问审了,熬不到三日他们就会招供的。”
苏玉容闻言点点头,目光落在对面床上,看着封于修那双正注视着自己的眼,她面无表情,冲苏廷宁兄弟几个挥挥手:“那这件事就交给文扬办了,你们就先回去,二哥若是知道你们几个都出门,一定会有所怀疑的。我这里有静云和槐儿陪着,不会有事的。”
苏廷宁不放心,摇摇头:“小姑姑你现在行事太过鲁莽,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封家,回头让楚楚过来陪你几天,我也好放心。”
苏玉容闻言无奈点头:“那就让楚楚先来,等这件事结束,我身子好点,我就让人把她送回去。”
苏廷宁见苏玉容妥协,便带着弟弟们出门了,走出封家大门,苏廷宁捏捏眉心,看着苏廷茂:“三弟,去刑部看看文扬,告诉他必须是母子三人一同招供,一个也不许放过。”
“知道了大哥,我这就去。”
刑部大牢里,窄长的通道墙壁上,挂着昏黄的灯,映照着本就幽暗的大牢,越发的阴森骇人。
通道的另一头,不停传来男人凄惨的叫声,求饶声,夹杂着妇人的哭喊声。
苏文扬坐在牢房里的凳子上,看着不远处的母子三人浑身鞭痕,沉声问:“柳氏,再问你一次,给我小姑奶奶下毒一事,你们是如何筹划的?谁出的主意,谁弄来的毒药,谁安排的丫鬟,都给我一字不落的说清楚!”
柳氏挨了十来鞭子,已经遍体鳞伤,年迈的身子已经禁不起这样惨烈的折腾,她疼的满头大汗,颤抖着唇回答:“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两个儿子无关,主意是我出的,毒药是我从江湖郎中手里买来的,丫鬟是我安排的……”
苏文扬摇摇头,那双森冷的眼,看着他们已经没了耐心,冲一旁的狱卒摆摆手,两个人便将封远扬绑在了架子上,瞬间,扯去他的上衣,封远扬吓得脸色惨白,不停的叫着:“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居然敢滥用私刑……”
苏文扬阴测测的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目光讥讽:“这刑部是我的地盘,你是我抓来的嫌犯,我对你用任何刑,都是为了审案,谁叫你们不老老实实的招供,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说罢,慢慢的后退,看着封远扬那面如死灰的样子,冲狱卒使个眼色,那狱卒便拿起了一旁火盆里,烧红的烙铁,封远扬一见,顿时大声的叫起来:“苏文扬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啊!!!!”
“嗤~~”的一声响,一股焦糊的肉味儿飘了出来,封远扬凄惨的叫声,响彻大牢。
柳氏恐惧的哭着,封远怀已经吓得爬不起来,眼看着一旁苏文扬看着他的目光如同看着死尸,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惧,高声呼喊着:“我招我招……”
两天后,在京中沸沸扬扬的传闻中,大理寺判了此案。
封远怀为了爵位,联合其母其弟,下毒谋害主母,罪大恶极,判其主犯兄弟二人流放凉州二十年,从犯柳氏下狱。
京中一片哗然,昔日风光无二的伯爵府,从这一日起,彻底衰落。
三日后,封远怀两兄弟的妻儿还在玉园门外跪着哭,苏玉容靠在床头,被吵得头疼,就跟陪着她的楚楚说:“去,告诉她们若是还要再这里闹下去,府里的银子家当,她们一个子儿都别想要,我全拿去上交国库!”
楚楚嘻嘻一笑,提着裙子出去了。
苏玉容头疼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着对面的封于修,撑着虚弱的身子,慢慢的下了床。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不更咩,不要等
第26章
李大夫说了,这种药一旦伤了身子,是无法复原的,只能用药慢慢调养,能拖一日是一日。
可是她不想拖了,不想活了。
如今女儿在夫家日子过的好,二哥有孩子们照顾,她也放心,她心里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所以她明知道那汤喝下去会死得快,她也义无反顾的喝了,她在封家熬了一辈子,不想熬下去了,她活够了。
“啊啊……”封于修看着虚弱到几乎走不动的她还要过来,心情烦躁:大夫说了你要躺着歇着,你过来做什么,你要是想打我,过几天身子有力气一点,再来打,我暂时死不了,等着你呢。
苏玉容捂着心口大口喘息,好不容易挪过来,也没力气坐在他床边,就这么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柱,双眼疲惫的看着他,喘息了许久,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冲他笑:“恨我吗?”
“啊……”封于修转过脑袋看着她,脸色那么黄,眼底那么青:不恨你,没什么好恨的,是他们狼子野心,他们敢给你下毒,是他们的错,他们就该流放,就该入狱,就该不得好死……而且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封于修眼神复杂,苏玉容看着他,冷嘲一笑,在为柳氏母子伤心吗?
呵呵……也是,他疼宠了半辈子的女人孩子,如今流放的流放,入狱的入狱,没一个好下场,他的确该伤心。
苏玉容笑笑,又叹道:“你恨我才好,我就是想让你恨我,我就是要让你体会到,恨一个人却对他无可奈何的滋味儿。就像我,恨你一辈子,却不得不守着封家一辈子,离不开逃不掉,又痛苦又无奈。”
“啊啊……”封于修张口轻声叫着: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这件事的确是他们罪有应得,没什么好恨的。
苏玉容轻轻咳了两声,看着他笑:“其实本来,我真的不打算对他们下死手的,我还想着,留他们的狗命,让他们看着爵位却得不到,让他们好好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可是他们心急,心大,非想要这个爵位,非想要这份尊荣,可是他们不配要。”
“他们德行不佳,品行太差,这爵位给了他们,对老太爷立下对功勋是一种侮辱,我就想着,给他们一个机会,试探一下,可没想到,他们还真想我死。”
苏玉容说着,凑近了封于修,看着他复杂的目光,虚弱又畅快的笑着:“所以我就顺水推舟,布下罗网,在他们急不可耐钻进来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毫不留情!”
“他们母子三人,仗着你撑腰,给我添堵一辈子了,临老还想弄死我,想的美!年轻时候若不是顾及着我娘家的名声,若不是看女儿在夫家过的挺好,这门婚事她还算顺遂,我早和你们鱼死网破了,用得着等到如今?”
“啊……”封于修看着她,歪嘴里流出了口水:是啊,就你那个臭脾气,若是女儿婚事不顺遂,你怕是早就一刀杀死我了。
苏玉容有些累,捂着心口靠着床柱,有一阵子缓不过来,过了会儿才又道:“如今我身子成了这样,想来也没几天好活了,正好我也活腻了……”
她说着,看着他微微瞪大的一双眼,嗤笑道:“看到我要死了,你这么开心呀,早知道我就少喝点那个药,多活几天,好好气气你!”
“啊啊!!”封于修叫起来:我不是开心,我没有盼着你死,我们斗了一辈子,你死了,剩我一个老家伙多无聊。
苏玉容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封于修,咱们这一生,我恨你,你厌恶我,其实彼此都难过。我也认真想过了,你将青青远嫁害我们母女分离这么多年,我将柳氏母子下狱流放,让你们封家至此落寞,咱们之间到了这个份儿上,其实算是扯平了。”
“你害了我一生,我害了你子孙,谁也没能讨得了好去,两败俱伤,呵呵……”
封于修看着她,心中沉重:是啊,两败俱伤。
苏楚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姑祖奶奶在地上坐着,吓了一大跳,急忙跑过去将她搀扶起来:“哎呀祖奶奶,我一会儿不在您身边,您就乱来!您到这个死老头子的床前干什么?您要是想打他,告诉我,我帮您去打他,何必您亲自动手?”
苏玉容看着活泼的小丫头,一脸无奈的笑,躺回了床上:“别担心,我还不至于走不动,倒是你,外头处理好了?”
苏楚楚点点头,笑着给她盖好毯子,帮她捏腿,这才说:“我将您的原话说了,可是她们还在哭,我想着就干脆给她们来点真功夫,当即就叫老管家将府里的一箱珍宝拿出来,当着她们的面儿,给摔了个稀巴烂,她们一看我来真的,哭也不敢了,麻溜的都滚了!差点没笑死我!”
苏玉容闻言也乐了,抬手戳她脑门:“你这个死丫头,跟你爹一样蔫儿坏!”
“人家干坏事还不是为了祖奶奶您,不行,人家受委屈了,今儿中午要多吃两碗饭!”
“少吃点吧,在吃都成小猪了……”
苏楚楚在封家住了一个月,苏玉容就将她送了回去,姑娘大了,该学着绣嫁妆,学掌家,怎么能一直陪着自己这样的老家伙。
苏廷宁亲自来看过,确定她在封家的日子没人敢为难,身子也好了些,这才放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盛夏走到了初冬,苏玉容已经收到女儿两封信了,一封报平安,一封告知近况,她挑着一些有趣的事情回了信,家里那些事儿和身子的情况,一个字没提,外孙大婚在即,她不想让女儿忧心。
这一日,封远怀的妻子和封远扬的妻子又来,说是要请安,不让进来人一直跪在外面不走。连着一个多月,她们几乎天天来,寒冬天气,今日外头又下了雪,苏玉容也真不会狠心的一直让人跪着,没多久时间点点头,让静云带着人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封于修:不伤心,我就这么薄情冷酷的男人,我根本没有心。
第27章
两个妯娌在外头跪了一会儿,脸上被寒风吹的红扑扑的,肩上带着雪花,眼眶也是红的,一进来,就跪在了苏玉容的床前,啼哭了起来:“母亲,您终于肯见儿媳们,听我们说几句话了!”
苏玉容躺在床上,看着她们的双眼点点头:“有什么话想说的,就说吧,如今他们两个祸害流放去了,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也挺可怜,若是能满足你们的,我都会尽力满足你们,毕竟那他们俩这一去,还真不一定能回来。”
苏玉容这话说的,两个儿媳是心里刀割一样的疼,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掐死这个老太婆,可为了自己的相公,还是老老实实的跪着:“母亲,儿媳们知道,相公被流放是他们做错了事情,可是……可是流放凉州,着实太远了呀!”
“凉州可是国土之内,最苍凉最苦寒的地方,老爷他们一向锦衣玉食的,怎么可能受得了那样的苦?会死在那儿的!求老夫人您开恩,想想办法,让相公们不要流放那么远,哪怕是禹州,通州都可啊!我们也知道,他们做的孽害了老夫人,可若是老夫人愿意开恩,儿媳愿意日日来您床前跪恩!”
两个女人跪在床头哭的伤心,封于修看着她们,歪嘴轻轻颤抖着:别哭了也别求了,他们两个读书人,满肚子的仁义礼智,却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说明他们心中没有良知!没有良知的人,就该受苦磨砺,凉州苦寒又如何?都是他们做错事,理该承受的!
就像他,对女儿不好,对女儿冷漠半生,到老了,他也尝到了被儿女冷待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