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你……”显然,被李恒撕了诗文的男孩被气急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像你这种连最简单的五言诗都做不好的人,还留在崇文馆做什么,跟你这种武人一块上课,我都嫌丢人。”说完,便讥笑起来。周围还有一群人也附和着。
沈皎在门口听得直皱眉头,那个叫李恒的人,是看不起武将,还是只针对一人?她扭头直接看向站在身旁的沈长映,疑惑地问道:“三哥,这个李恒是谁?他这么嚣张,是看不起武将吗?”
沈皎回忆了一下,这两天接受对崇文馆的普及教育时,并没有听到李恒这个名字,可见并不是什么身份贵重之人。可听到他刚刚的话,显然不像没有背景之人。
“李恒是长平大长公主嫡孙,其父文安侯,李家自诩书香门第。今天他的话确实过了。”沈长映说道最后的过了二字时,似乎别有深意。
对于长平大长公主,沈皎还是知道的。这位是现在唯一的一位大长公主,和她一辈的公主都因为两次皇位更迭和其它原因过世了,她如今年龄高,辈分长,所以皇舅舅对其颇为优待。沈皎觉得这位长平大长公主之所以没有参与两次的夺嫡之争,是因为那些势力都看不上她,才让她躲过劫难,得享富贵。
这位长平大长公主早年的命运十分不好。她生母出身不高,自己又不受宠爱。和她同一辈的姐妹,嫁的都是高门世家,只有她被许给了寒门出身的状元公。状元尚公主,在百姓眼中是一桩美谈,但在各位公主看来,嫁给这样的寒门子弟,会让自己在姐妹中连头都抬不起来。
虽这位驸马出身不高,但样貌出众,文采蔚然,婚后与长平大长公主倒也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在其子三岁时,驸马因疾病逝世,之后,长平大长公主也没有再成婚,只守着独子过日子。如今到了晚年,儿孙绕膝,又被尊养起来,倒也算是苦尽甘来。
因驸马是状元公,儿子又中了进士,长平大长公主便一直对子孙讲李家是书香门第。李家的孙辈们,在读书上确有几分天赋,不过要说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倒还不至于。
按祖制,庶出公主出嫁后,其丈夫或一个儿子会得封二等伯,这也是为什么世家大族都想尚公主的原因。不需要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便能轻易得到爵位,谁人不想尚公主?因天和帝对长平大长公主尊重,又将其子的爵位升至三等文安侯,李家的子弟愈发骄矜。
“和李恒对话的是京城都指挥佥事吴辽将军的长子吴羽。”沈长映刚向妹妹介绍着争端中另一人的身份,便听到了妹妹银铃般的笑声。疑惑地看向她,沈长映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哪里好笑。
沈皎实在是忍不住,也不知道是谁给这父子俩起的名字,叫什么不好,偏偏一个叫“无聊”,一个叫“无语”但又没法儿将自己现代人的笑点告诉三哥,只好赶紧整顿表情,“三哥,我只是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打断你了,你继续说。”
沈长映虽然不明白妹妹为什么笑,但只要妹妹开心就好,原因并不重要。他继续讲述着吴家父子的身份“吴辽将军是父亲的老部下,天生神力,是凭借自己的军功一步步从小兵走到今天的。之前一直驻守边疆,今年年初才调回京中。他对父亲极为尊敬,父亲还曾让我照顾吴羽,却没想到……”沈长映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却一片阴霾,晦暗不明。
若不是今天为了带阿皎熟悉环境,比平时早到崇文馆,沈长映可能永远不会听到李恒对吴羽的欺凌。按照崇文馆中的惯例,身份越低,到得越早。依照沈长映的身份,除了皇子和宗室的王府世子,还真没有几个比他身份高的人。所以,平日里沈长映去得较晚,但却一次没听到李恒等人的挑衅。看来,他们是掐准了时间,又算准了吴羽不会告状的性子,才敢如此。
只凭今日听到的这几句话,沈长映就知道自己对父亲承诺照顾好吴羽的话失信了。他以为以自己的身份,只有平日里多与吴羽亲近,便不会有人为难他,如今看来,是他过于自负了。沈长映想起最近有流言说李氏一族投靠晋王的事情,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因吴辽将军是父亲旧部,所以同父亲一样,从不站队,对晋王三番四次的拉拢都拒绝了。而身为晋王的爪牙,以李恒等人的还没有资格为难自己,所以只能欺负吴羽了。以平日里自己对吴羽的态度,李恒等人还敢对吴羽如此,何尝不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以为攀上晋王,又有个身为大长公主的祖母就能如此嚣张了吗?想到这,沈长映与淑惠长公主相似凤眼中划过一丝厉芒。
而且,今日李恒的话,也不仅仅是看不起吴羽,他这是看不起整个大齐的武将。而自己的父亲,兄长,叔父和同族大多都是武将,以李恒的身份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们?
他的亲人们为了抵御外敌,在战场上与敌军殊死搏斗,才有了如今的和平安宁。像李恒这样寸功未建,像李氏这样只凭荫封过日子的家族,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武将。
“阿皎,你站在这里不要动。三哥进去一会儿,处理些事,马上就回来。”沈长映对着沈皎嘱咐着。
沈皎看着面前沈长映的脸都黑了,以为三哥只是被李恒不屑武将的话气着了,其实她也很生气,所以特别支持三哥去教训李恒。所以,乖乖地点头:“我就在这里站着,哪都不去,三哥放心。”
听到妹妹的保证,沈长映快步走向讲堂。这时,里面还夹杂着各种嘲笑声。当沈长映推门进去的那一刻,里面的笑声都停止了。随后,响起了此起彼伏地问安声。
“沈三公子好。”
“沈三公子今天来这么早。”
……
沈长映一个也没回,只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走向一个穿着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长袍,头戴赤金头冠的少年,他五官俊秀,面容白净,但眉眼间的骄横之色令人心生厌烦。
“你不屑与武人为伍?”沈长映盯着眼前的李恒,语速不快不慢,但对李恒来说,这八个字却如重锤般砸在心田,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17章 解决
崇文馆正殿,自沈长映话落,便安静地可怕,连喘气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李恒感受到的沈长映那凌厉地眼神一直紧盯着自己,一时间腿都被吓软了。他们平日里做这些事都是算准了时间的,谁也没想到沈长映今日会来的这么早,还碰巧听到了他说的话。
若是他承认自己不屑武人,日后传出去,就等于得罪整个大齐的武将。就算大齐文武分治,自己以后科举入朝,也会举步维艰。像梁国公府,英国公府这些历代为将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树大根深,姻亲遍布朝堂?若是他们日后联合抵制自己,那么自己的前程就会早早断送。到时就算自己的祖母出面,也没有什么用的,毕竟公主又不能参政议政。而自己的父亲,虽是进士出身,位居三等侯,确没有什么实权,到时肯定帮不了自己。
“我没有不屑武人,沈表哥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不喜吴羽罢了,一时口没遮拦,还望沈表哥见谅。”李恒顶着沈长映压迫的目光颤抖的开口为自己辩解,硬着头皮叫沈长映表哥,希望他看在自己祖母的面子上,放过自己一次。
李恒知道沈长映肯定听到了自己刚刚说的话,现在容不得自己不承认,但可以辩解这之间的主次关系,只承认自己不屑吴羽,不承认自己不屑武人。他不想将自己的前程断送在这里。
沈长映听着李恒的解释,眼睛微眯,许久都没有开口,只是上下打量着李恒,似乎在确认其话的真实性。那审视的目光,让李恒冷汗直流,只能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恳切,希望沈长映能够相信自己刚才的辩解。
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沈长映才开口:“最好是这样。还有,我希望你最好记住,吴羽的父亲吴辽将军,乃是朝中重臣,他不是你能随意欺负的人,若还有下次,就不会像今日这么简单了。”
说完,沈长映便看向一旁身材健硕,面容憨厚的男孩,:“他撕了你的诗文,你就这么傻愣着,你不能把他的诗文也撕了,白长这么高的个子了。”虽是嫌弃的语气,但其意思明显是为其撑腰。
吴羽听到沈长映对自己说的话,明显傻了。原来真的能这么干。作为一个武将的孩子,吴羽从小就是以直报直,可跟着父亲来到京城后,被灌输最多的却是京中贵人多,一定要忍让,不要惹事,连累到父亲。所以,吴羽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脾气,他甚至觉得,自己马上连勇气自尊都快被磨没了。今日,沈长映的话唤起了他心中久违的志气。
沈长映看着吴羽在一旁发愣,还以为他害怕惹事,若是如此,他今日的这一番话可白费心思了。只好皱着眉头,叫了一声:“吴羽?”
吴羽被沈长映的呼唤拉回了神,向沈长映行了一礼,便走向李恒的位置,拿起他桌上的诗文,猛地一撕,周围也没有人敢阻拦他的动作。
沈长映看着吴羽的行为,很是满意,他可不想自己的一片苦心花在一个懦弱之人的身上。解决完这里的事,沈长映赶紧离开,在这儿浪费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可不想让妹妹再等自己了。
看到沈长映离开的背影,屋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沈长映身份高,他们惹不起,刚刚的事情他们只怕殃及自身,所以并没有人帮李恒辩解,被梁国公府记恨上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住的。
看到沈长映离开的脚步,吴羽也跟了出去。他决定日后无论做什么,都跟着沈三公子了。以前,父亲也曾告诫自己,若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求助于沈三公子。但为了不麻烦人,吴羽面对刁难从来都是自己忍着。
今日,出了一口闷气的吴羽实在不想再受那些人的欺负了,他决定以后跟紧沈长映。自己不明白京中和崇文馆中的局势,怕得罪一些得罪不起的人,给家中惹下大祸,但沈三公子知道啊。只要好好地跟随他,自己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比以前好。
吴羽也赶紧跟着走出,刚到门口,便看到沈三公子快步走向一个精致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百褶襦裙,头上用同色的发带绑成双丫髻,发带上的珍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亮眼的光芒。正站在下面同人招手,嘴角上扬,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三哥。”
天真无邪的笑容,明媚清澈的眼睛,精秀小巧的鼻子,雪白的清丽的脸庞,是吴羽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女孩。看到她,就让人想从心里疼爱。
想起前两日崇文馆中的传闻,再结合刚刚女孩对沈长映的称呼,吴羽便明白了她的身份,这应该就是那位闻名京都的元嘉郡主。
这位郡主才回京不到十日,宫中的三公主和何贵妃就被罚闭门思过,晋王也暂时失去了参与朝政的资格,就这件事,便可看出这位郡主的圣眷了。皇上对她,比对自己的公主,皇子还好。
想想前两个月,晋王在朝中意气风发,笼络重臣,打压其余几位皇子的势力,皇上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什么也没说,任由他随便作为。朝臣都以为皇上对晋王的盛宠无人能及,不少大臣都动了投靠晋王的心思,可元嘉郡主回京几日,只与三公主有几句口舌之争,皇上不止惩罚了三公主,连一母同胞的兄长晋王也没放过,现在这位的圣眷已经所剩无几了。原来动了心思的大臣,又都把心思收回,继续观望。
而元嘉郡主呢?不仅被赏赐了大量珍稀之物,皇上居然还让其跟随张博钧大人在崇文馆偏殿单独学习,这是连公主都不会有的待遇。作为崇文馆的学子,吴羽从没听过这位张大人的一堂课,因为他只教授皇子。所以,当听到这位郡主来崇文馆进学,还是由张博钧教授时,整个崇文馆的人都震惊了。
此事在朝中也有人反对,但都被皇帝压了下去。所以,朝臣再一次体会到了这位郡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恐怕是少有人能及的,跟她比起来,晋王的那点圣眷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两日,崇文馆偏殿被宫人重新修整,看着这来来回回搬进去的东西,都华美名贵。紫檀木制成的小巧书桌,色泽如漆,雕刻着复杂而精美的花纹,金丝楠木制成的椅子,在搬运的过程中在阳光下闪着金丝,很是美丽。当时吴羽还很疑惑桌椅的尺寸有些小,今日看到元嘉郡主的个子便明白了,这绝对是特意打造的。
这两日,除了各种书房用具,宫人还搬进了不少其它东西。比如一张软榻,据说皇上是让郡主怕中午休息不好,特意吩咐搬来的;还有一大株红珊瑚,据说是皇上怕郡主学习倦了,所以放株红珊瑚来帮郡主换换心情的,总之,这两天的时间里,偏殿完全换了一副样子,众人也对元嘉郡主的圣眷之浓有了更深的认识。
崇文馆中的学生都对元嘉郡主好奇极了,吴羽也不例外。今日见到站在下面的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乖巧天真,完全是可人怜爱的小妹妹,和自己想象中的骄纵傲气的模样完全不同。
吴羽看到刚刚在崇文馆还言辞犀利的沈三公子此时正温柔地与元嘉郡主说话:“阿皎等久了吧。”
“没事,三哥解决好了吗?”只见元嘉郡主抬头望向前方,正好看到自己,然后对一旁的沈三公子问道:“三哥,前面的人是谁?”
听到妹妹的问题,沈长映连忙转身,便看到吴羽站在前方,点头示意他过来。得到沈长映的准许,吴羽连忙走了过去。对着沈皎行礼:“见过元嘉郡主,郡主安。”
沈皎看着面前的少年,和三哥差不多大的年纪,但身材高大,体型壮硕,裸露在外面的小麦色的肌肤,给人一种健康之感。面容憨厚,可一双眼睛却时刻闪现着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这是我刚刚跟你说起的吴羽,你叫他吴羽哥就行。”沈长映对着沈皎介绍到。
“吴羽哥快起来,不用如此多礼。”沈皎顺着沈长映教给自己的称呼,将吴羽叫起。
“你怎么跟出来了,有事情?”沈长映很疑惑。
“没事,只是不想在里面呆着,心里想以后做事同三公子一道而已。”吴羽含蓄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可以跟着,还有以后叫长映就行,三公子太生疏了。”沈长映对于吴羽的投靠,很轻易地就答应了。日后吴羽跟着自己,他也算是兑现照顾吴羽的诺言了。
“今日之事,多谢长映照顾。日后,定为若是长映有事,吴羽愿为驱驰。”吴羽没想到沈长映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自己的投靠,所以赶紧表达忠心。
沈皎听着三哥和吴羽的一来一回对话,便明白吴羽这是投靠了三哥,而三哥也同意了。她不明白在这短短地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自家三哥究竟做了什么,这么轻易地就收服了一个人。
“阿皎,我们现在去偏殿你上课的地方吧。”沈长映显然不想告诉沈皎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只好转移话题。
“嗯。”沈皎见三哥不想说,也配合着他转移话题。
“我能去吗?”吴羽实在不想回到正殿中,再说,他对现在偏殿中的样子也是在是好奇,不知道原来只是供皇子休息的地方,现在究竟变成何样了?
沈皎看向旁边的三哥,沈长映想了下,说道:“只能看上课用的正堂。”到底是妹妹用的房间,虽然大齐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但也没有外男进入女子闺房的规矩。即便学堂不是闺房,但两侧用作休息的偏堂还是不要随便进外男为好。
说完,三人便向偏殿走去。只见偏殿外,还站着几个宫人,为首的一位正是天和帝身边的御前总管胡公公,看见沈皎走来,便赶紧带人迎了上来。
“老奴给郡主请安,问三公子好。”沈皎没等胡公公行完礼,便赶紧叫起。“胡阿叔怎么有空过来了?是皇舅舅有什么事吩咐阿皎吗?”
胡公公行礼时,沈长映微微侧身回避,又躬身回了半礼。他虽然在成年后会有因淑慧长公主的嫡出公主身份荫封的三等侯爵之位,但到底现在只是个白身,没有官职,只是公主之子,算是半个皇家人。面对胡公公这个正四品的御前总管所行的请安礼,还是要还半礼,以示尊重。
而后面的吴羽,就要完全对胡公公行礼问安了。“给胡公公请安。”
等胡公公被沈皎扶起后,对着吴羽摆手示意,这次请安才算结束。
“老奴这次来是奉陛下之命,给郡主送来这在崇文馆中伺候的人。另外,带郡主参观一下这偏殿,看看有什么缺的东西,老奴好命人再送来。”胡公公从小看着沈皎长大,对其喜爱是出于真心的。在胡公公眼中,元嘉郡主出身高贵,盛宠无双,但从不骄纵跋扈,随意打骂下人。
她待他们这些阉人,既不会鄙夷他们不健全的身体,也不会用怜悯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她的态度,就像对待正常人一样。成为太监这么年的胡公公,只有面对元嘉郡主时,才会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她会亲切地叫自己胡阿叔,这种感觉十分美妙。所以,胡公公对沈皎十分喜爱,这份喜爱不仅是因为天和帝对其的盛宠,更是因为她待自己的态度。
在胡公公的带领下,沈皎三人进入了偏殿。偏殿正堂的摆放着两套桌椅,一高一矮,矮的那张显然为自己特意准备的。侧边摆放着适合孩童用的笔墨纸砚,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具是名品。
最中间放着四本急就章。并没有三字经等浅显的读物,显然,这位张大人很了解自己的水平。
正堂和偏厅由博古架和纱幔隔开。走到偏厅,便会看到一个圆桌和几个圆凳,圆桌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和点心,再往里去,便会看到一张软榻靠窗而放,显然是供自己休息之用。软榻旁是一株巨大的红珊瑚盆景,盆中的红珊瑚仿佛一株生长茂盛的火树,整株珊瑚树形态真实、自然,那红彤彤的颜色更让人十分喜爱。花盆是一只造型精美的景泰蓝花盆,蓝底配以金黄的花纹,纹饰精美华贵,漂亮的花盆映衬得红珊瑚更加灿烂夺目。
沈皎一看到这株红珊瑚就喜欢上了,大概是这辈子患有心疾的缘故,沈皎对色彩鲜艳,有活力的东西格外喜欢。
沈皎看完后对着一起走进来的胡公公道:“一切都很好,没有什么缺少的。”实在是没什么缺的,该有的,不该有的,如今全有了。
“既然如此,老奴就回去复命。皇上还说了,中午让郡主去紫辰宫中用膳,郡主可别忘了。”
“谢谢胡阿叔,元嘉记住了,中午一定过去。”沈皎答应着,将告辞的胡公公送到门口,又送走马上要开始上课的沈长映和吴羽,便同伺候的宫女回到偏殿的正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等待前来给自己上课的张博钧张大人。
第18章 老师
送走人后,沈皎坐在自己的小桌上,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急就章,不多时,一位老者自门而入。
沈皎知道,这便是自己未来的老师,崇文馆大学士,闻名天下的大儒张博钧了。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行了个晚辈礼:“元嘉见过张大人。”因还未拜师,沈皎只能称其大人。
在这个时代,拜师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需要择吉日,准备拜师礼,以沈皎的身份,需要帛五匹、酒二斗、修五脡为束修,在崇文馆举行拜师仪式,很是繁复。而今日是师生两人第一次见面,并未行过礼,沈皎只称其大人。
沈皎看着眼前的老者,松形鹤骨,气宇轩昂,一双眼睛更是深邃有神,丝毫不像年过五旬的老人,衬得他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脸上还留着文士喜爱的山羊胡,一袭广袖长衫,更显得他气质儒雅,风姿卓然。
“郡主请起。”张博钧也在观察眼前的女孩,看着才四五的年纪,玉雪可爱,很是乖巧可人。但雪白几近透明的脸色,和一身病弱之态却让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这若是自己的血脉后辈,他也只会加倍疼爱。可若是成为自己的学生,张博钧就不甚喜欢了。如此娇弱的女孩,又怎会吃得起练字,读书的苦。前两日,天和帝告诉他时,他本想拒绝,可天和帝当日态度坚决,由不得自己推脱。再加上皇命不可违,所以,张博钧只得接下了这个差事。
不过,张博钧实在想不明白,天和帝盛宠元嘉郡主,干嘛要给她安排自己这样的老师。众所周知,这位郡主身体不好,心脉有疾,而自己对学生要求严格在崇文馆中都极有名声。
皇子们对张博钧的课又爱又恨,他学识渊博,博古通今,秉性温和,讲课时语气幽默风趣,能够引人入胜。但课后留下的作业却常常让皇子们左右犯难,一般为了完成他留下的作业,常常要两三个时辰才行。而且他要求极为严苛,稍有不好,都要打回重做,这种严厉的做法,让皇子们哀嚎不已。
正是因为其对学生的要求严厉,对待学问的精益求精,使得他最近几年只教授皇子,不再收徒。一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二来是他被崇文馆的事情缠身,没有时间精力再去精心□□弟子,若是收徒却不教养,可谓误人误己。这是张博钧所不屑的。
张博钧对于这位即将拜师的女弟子,有些不知该怎么教导。他为人师表多年,还从未教养过女孩,他的女儿,孙女都归自己的老妻教养,他除了教过女儿描红外,其余的事再没插过手。自己的妻子就是位才女,平日里女儿学业也多是她过问。孙女们就更不必说了,他问都没问过。如今却接手了这么一个小女孩,张博钧对其该如何教导,有些没有头绪。
依照前两日圣上的意思,是要将这位郡主的课程安排得要与皇子们的大致相同,这让张博钧更看不懂圣上想要干什么了。要知道,皇子们每天除了学习君子六艺外,还要通读史书,总结历代帝王朝政的得失,有时还要点评当今的朝堂政务,这些事,张博钧觉得实在不是一个被娇养长大的小女孩所感兴趣的,也不该由她来参与。而圣上字里行间透露的深意,却显然是让自己在这方面对元嘉郡主多加教导。
明白了圣上的意思后,张博钧犯了难,不知该从何下手教导,后来听圣上提到元嘉郡主已经学完《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三字经》这四本书时,他还是很惊讶的。在不到六岁的年纪,就学完这么多书的男孩子都很少的,更何况是女孩。之后,他选择了《急就章》作为自己对授课的第一本书。
《急就章》同前面四本书一样都是启蒙用书,用它作为自己为元嘉郡主安排的第一本书,是为了检测这位郡主对另外四本的学习程度,也是为了查漏补缺。《急就章》涉及姓名、组织、生物、礼乐、职官等各方面,全文共一千三百九十四字,全文无一个字是重复的。这样在讲解时,方便自己提问,了解元嘉郡主的底子究竟是什么样?为了了解元嘉郡主的学习进度待两人落座后,张博钧便马上考教:“听闻郡主将《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三字经》这四本书都学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