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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半夏接住朝着林歇所在的方向胡乱挥舞爪子一通乱叫的猫,赶紧就回了院里,还顺带把院门给合上了。

    小喵凄凉的叫声让林歇又回头看向院门,一脸的不舍和在意,叫三叶在一旁痛心疾首。

    区区一只小猫,林歇怎么可能没办法把它从自己身上弄下来, 不过是林歇自己也舍不得罢了。

    三叶真想捶胸顿足, 质问一句夏衍是不是给她家小未央下降头了,竟把好好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暗卫统领带成如今这般德行。

    长夜军过往十多年的教导活像是喂了狗。

    林歇要是知道三叶在想什么,定是要回屋拿斩虹刀架到三叶脖子上的。

    就当初他们那些个变态手段, 竟也敢自称一声“教导”。

    但是林歇不知道, 所以等彻底听不到小猫的叫声之后, 她就又看向了林子那边, 扬声唤到:“阿蕤?”

    “姐姐。”

    君蕤收起心底的疑惑, 朝着林歇走去。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林歇问他,态度自然随和。。

    君蕤和君葳转去御书院之后,隔三差五还是会给林歇写信,并从最开始只有君蕤写的问安信,到后来慢慢变成了他们姐弟两个各自一人一封, 他们常在信里和林歇说自己在书院遇到的事情、认识的人、碰见的问题,也经常和林歇抱怨家中琐碎。

    林歇也时常回信,由她来口述三叶代笔,写好便叫人送去长公主府,信的内容也基本都是日常。

    渐渐的,一切就像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段每逢得闲,她便会回到长公主府的时光,她那会儿不仅会带着两个孩子玩闹,也会坐下,听两个孩子说在她不在的时候,他们又学了什么,做了什么,以及心里存着的,等着未央来解答的问题。

    长公主一心朝堂,废帝在位时便一直筹谋着要将当时被圈禁的陛下救出,靖国公也更喜欢去摆弄他那些情报与暗线,便是在意,也只在意自己的妻子,至于孩子,他很少过问,也丝毫不在意。

    他甚至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孩子随妻子姓,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豁达,就是单纯的不放心上罢了。

    君葳姐弟对他而言就好像一个属于自己却又能讨好妻子的物件,它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所谓呢?

    幼时的君葳姐弟俩被下人看顾喂养,学识方面由请来的大儒启蒙,而正真给予他们父母一样耐心教导和陪伴的,却是年岁与他们相差不大的林歇,即便幼时的记忆在母亲的哄骗下早已混乱得一塌糊涂,可那种潜意识里的敬仰与孺慕却依旧存在。

    一旦寻对了人,这样的情感便如水入沟渠,顺利成章。

    君蕤听了林歇的询问,回答道:“听说你病了,我有点担心,过来看看。”

    林歇浅笑:“没病,只是我不能赴宴,总要寻个理由告诉旁人,所以便说是病了。”

    君蕤看了看林歇身上的斗篷,问她:“你要出门?”

    林歇:“嗯,约了夏夙她们出门玩。”

    君蕤低头:“是吗……”

    说不上来这是种怎样的情绪,就好像突然发现,原本只属于自己,只会看着自己的长辈原来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朋友一样,没由来的意外,与失落。

    从斗篷里伸出的手落在君蕤脸上,轻轻地捏了捏:“真的长高了。”

    林歇叹道。

    君蕤原是比她还要矮些的,如今居然比她要高了,这个头究竟是怎么窜的?

    君蕤被捏得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便笑了,也不躲开,只无奈道:“姐姐。”

    林歇:“看来御书院的伙食不错。”

    君蕤笑容微敛:“都是皇室宗亲,伙食当然是好的。”

    林歇歪了歪头:“总听你们在信里说,却也不曾当面问过——你与阿葳在那过得可好?”

    君蕤收敛的笑容再度扬起,眼底却有些湿润,他看着林歇的眼,明知道林歇看不见,却还是朝着那双眼笑道:“我与她是什么性子你知道的,从来都是我们欺负别人,怎会被别人欺负呢。”

    “那就好。”

    林歇把手从君蕤脸上挪开,落到君蕤肩上,拍了拍:“行了,我也该出门了,你快回去吧,莫叫人寻不见你白白担心。”

    君蕤:“知道了。”

    林歇走向林子,三叶快步追上,赶在林歇入林子之前扶住林歇,带着她出了林子,一路朝着府中角门而去。

    未免被人发现病重的大姑娘此刻正活奔乱跳地要往外跑,林歇出门时特地披了件带兜帽的斗篷。

    出林子前她就把兜帽带上了,兜帽的边沿是一圈白色绒毛,盖下后彻底遮盖脸庞,因林歇本就看不见,也不需要顾忌是否会遮挡视线。

    耳畔寒风呼啸,林歇问三叶:“他们在书院,真的还好吗?”

    三叶带着林歇朝前走,头也不回:“放心吧,看顾他们俩的弟兄可是你当初亲自挑的,虽打不过高手榜上前十的高手,但照顾他们在书院不受欺负还是绰绰有余的。”

    林歇迟疑:“可是他,变了好多。”

    平日里只是书信来往并不明显,等正真遇见了,说话了,林歇才发现,君蕤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

    三叶:“正在长大的孩子总是会变的,别说他们,你这段时日不也变了很多吗。”

    林歇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却还是说了句:“总觉得你们没一句真话,欺负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罢了。”

    三叶笑而不答。

    来到角门,门房早早便得了萧蒹葭的命令,等着林歇过来。

    而在角门外的小巷子里,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林歇被扶上马车,才掀开帘子就让里面等着的夏夙给拉了进去。

    车夫扬鞭,车轮压着石板路,缓缓离开。

    三叶从角门折回,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先前答应过林歇要回前厅的君蕤。

    三叶看到他,并不意外,毕竟也就只有眼瞎又被封了内力的林歇不知道——君蕤一路都跟在他们后面。

    三叶见了人也不装,直接道:“小未央说得对,世子身份尊贵,还是早些回席上,免得叫人担心。”

    君蕤看着三叶,语气丝毫不复在林歇面前的平和,微微有些冷:“她怎么了?”

    三叶明知故问:“世子是指什么?”

    君蕤:“她的身体,为何会轻易生病,为何刚刚,她丝毫不曾察觉我就在她身后跟着。”

    君蕤近来也有勤学武艺,虽天赋不佳远不及林歇,却也多少知道,身怀内力之人五感敏锐,不可能听不见他用这点三脚猫功夫放缓的脚步声。

    “世子何不去问殿下或国公,小未央如何,他们夫妻俩最是清楚不过了。”三叶说完,就看到君蕤一副还想再问的表情,直接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整个长夜军上下都被下了禁口令,她的身体情况,除非是她自己,不然我们谁都不能说出去。”

    君蕤置若罔闻:“很不好是吗?”

    三叶:“世子还是快些回去吧,别叫人担心……”

    第三次听到这样的话,君蕤直接打断三叶:“不会有人担心。”

    三叶一愣。

    君蕤:“除了未央姐姐,不会有人在意我如何,我姐姐如何,更不会有人担心我们。”

    说完,君蕤转身便要走,可不知为何又突然折了回来。

    “你刚刚说,我和姐姐身边有长夜军的人,那我与姐姐遇到了什么,她也会知道吗?”

    君蕤问三叶。

    三叶摇头:“不会,她把人放在你们身边是为了护卫而不是监视,只要你们不出什么大事,她就不会过问。”

    保护与控制之间的界限,林歇一向掌握得很好。

    君蕤暗自松了一口气,丢下一句“那就好”,便走了。

    三叶看着君蕤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别开脸啧了一声。

    ——歹竹出好笋,靖国公那厮怎么就这么好命。

    而在另一边,马车载着林歇与夏夙朝着原先预定好的酒楼而去,此时去正好赶得上午饭,玩到晚上再去清平巷的夜市。

    一切都被夏夙安排得明明白白。

    来到酒楼,一楼大厅喧闹吵嚷,夏夙扶着林歇下马车,在掌柜的带领下上了三楼。

    夏夙先前说是摆上一桌,可到最后却是把整个三楼都给包了下来。

    除了将军府的人与君鹤阳,还来了许多与林歇关系不错,先前还朝北宁侯府送过生辰贺礼的同窗与机关社的成员。

    今日冬至,下雪概率极大,书院那边的假也变得好请起来,且知道此事不宜声张,他们便托家中寻了个借口,这才都能到这里来陪林歇过生辰。

    一众人嬉笑玩闹,还有机关社的人带来的许多有趣又能一块玩的物品,不过眨眼,便到了夜色降临之时。

    冬天天黑得快,林歇虽看不见,但斜倚在三楼的围栏边,能听到外头街道上小贩叫卖的声响。

    中午叫卖声最热闹,到了下午便清寂了下来,临到夜色降临,那叫卖声比中午还吵。

    林歇凭栏而坐,虽高处风大,但因喝了酒,身子有些热了起来,并不觉得多冷。

    夏夙叫酒楼备的是幽竹酿与临雪照。

    两种酒都是甘醇清甜,不易醉人。

    可当水似的喝了一个下午,再不醉人的酒也能叫人醺然。

    更别说还有人手欠将两种酒混到了一起,味道新奇,叫人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

    说好的晚上去逛街市,可等到最后,能站着出酒楼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个。

    夏媛媛身子不好,昨夜又熬夜给林歇赶制了斗篷做生辰贺礼,因而中午吃饱后就在一旁睡着了,且一睡就是一个下午,躲过一劫不说,还睡得精神饱满,此刻别说去逛清平巷,便是把整个京城逛了都不在话下。

    夏夙则是天生的酒量好,此刻只见兴奋不见醉意。

    君鹤阳和夏衍就更没问题了,君鹤阳本就是交际能手,喝个酒不在话下,夏衍幼时行军,若遇到酷寒天气,也都是随着自己的父兄一块喝烈酒取暖,酒量是从小就练出来的。

    确定好还能去逛夜市的人,剩下喝醉的,都被君鹤阳安排了人和马车,一一给送回到了各自府上。

    夏衍替林歇系好斗篷的系带,盖上兜帽,并用手摸了摸林歇微红发烫的小脸。

    夏衍的手有些凉,才碰上林歇的脸,便让林歇主动靠过去蹭了蹭,红润的唇齿间发出了一声极低的,近乎呻.吟的轻叹。

    夏衍眼底微黯,低头在林歇耳边问道:“我送你回去?”

    林歇抬手覆上夏衍的手背,指尖轻挠夏衍的掌心,任性道:“不要。”

    喉结上下耸动,夏衍握住林歇作乱的手指,提醒她:“你醉了。”

    林歇摇头,告诉夏衍:“只在你面前,才是醉了。”

    每个人醉了的样子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会沉沉睡去,怎么也叫不醒,有的会撒酒疯,又哭又闹,还有的便会如林歇这般,只要克制住,除了稍显迟钝,其他反应皆如常人一般,但若不克制,便会自我放纵得一塌糊涂。

    夏衍只觉得喝醉了的林歇比清醒时还要难哄,便把人寸步不离的带在了身边。

    如夏夙所说,清平巷来了一支新的杂耍班子,趁着冬至来凑热闹的人也是真的不少,未免走散,他们并没有围去看杂耍,而是在挂满了灯笼点满了烛火的街市上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