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柔英语很好，却不是很擅长法语，说得有一点慢，明夏又说得比较流利，便只能充当两人的翻译，渐渐的，倒是也加入他们，和男人聊了起来。

    他们聊巴黎圣母院的历史，也对玫瑰花窗的历史提到一些，它在13世纪建造，18世纪的时候被稍作修复过，上面刻画的，是耶稣基督在童贞女的簇拥下行祝福礼的情形。

    明夏喜欢历史，说得很尽兴，却没有注意到，中年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愈发的欣赏。

    “你的法语非常流利。”聊了好一会儿，男人才止住话头，笑着道。

    明夏笑了下，表示感谢。

    温雅柔却是眼睛一亮：“叔叔，我说得没错吧！那个中法文展交流的名额考虑一下明姐好不好！”

    叔叔？

    明夏一愣。

    她正准备问，就突然接到了顾秉钧的电话。

    道了个歉，她走出去一点，将电话接通，就听他难得失了风度，语气十分焦急，声音也高高扬起：“明夏！有人开了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发布会！”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捉虫】

    听到顾秉钧的话, 明夏登时惊了，眼眸也忍不住微微睁大：“什么？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发布会？”

    顾秉钧“嗯”了声，告诉她, 对方是日本开成大学数院的一名博导, 名叫秋元沙树，在数学界也算颇有名誉，和她认识的那个ethen一样，也是一直在努力研究“哥德巴赫猜想”，试图将之证明。

    后天下午, 就会在开成大学举□□明发布会，届时, 将会有许多媒体记者，还有数学界举足轻重的人, 都去听现场，他和蒋业也都收到了邀请。

    “我只告诉过蒋业，说你已经把哥德巴赫猜想给证明了出来，但具体步骤没有说, 对别人就更是一句相关的话都没有提过。”电话那头, 顾秉钧眉头紧皱，看着电脑上的消息界面, 手指在桌面上使劲地敲，心下的焦急一览无余, “除了我, 你还和别人说过自己的证明思路吗？”

    明夏心情有些沉, 不想说话，摇了摇头，反应过来顾秉钧看不到，才说：“没有，只和你说过，别的人应该都不知道我证明出来了。”

    接通电话，仰起头，看着华丽的玫瑰花窗，明明还是和方才一样的绚烂，但明夏却没了欣赏的好心情，心下有些闷，很不舒服。即便她一直对这些虚名并不在意，想要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的初衷，也只是为了随口和曹璐璐说的借口，得写出一篇新的论文出来，但毕竟是努力了几个月的成果，却在辛辛苦苦算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好不容易证明出来了的时候，突然被别人抢先一步，这换谁都很心里不会痛快。

    学术界这种研究成果，就是看谁先公开，最后就会署名成谁。先前，的确是明夏自己的原因，没有想过会有人那么巧合的，也就是一周的功夫，就已经将“哥德巴赫猜想”也给证明了出来，想着不能耽误别人的时间，也是看温雅柔早就一副期待的模样，便决定先去

    因此，尽管她心下微闷，情绪不佳，但其实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都是证明出来，别人也努力去研究了，没偷没抢，完全可以。

    听到明夏说的话，顾秉钧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上个月看的那场io数学交流会的直播。

    “不对，那个时候，你虽然没有证明出来最后一个环节，但思路的确是已经列了出来，早有研究的人，顺着去算的话，应该也有可能证明出来。”

    说着，顾秉钧便拿着手机，去了书房，打开电脑，登录了开成大学的校网，发现他们已经发了相关的动态，里面有秋元沙树提前发出来的“哥德巴赫猜想”证明论文的预印版，打算出版在学校自己办的期刊上。

    开成大学坐落于日本东京，是一所世界级的著名研究型综合大学，日本的最高学术殿堂，在全球都颇具名气，是本国学子的向往，也是其他许多国家交流生想要去的学校，数学专业也办得很好，在全世界排名第十九，十多年前就办有期刊，但一直含金量不是很高，不突出，也就没有成为sci，但如果刊登了“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论文，那含金量就会瞬间上升一大截，成为sci也不是没有可能。

    据顾秉钧分析，秋元沙树之所以放弃sci，愿意在学校办的普通期刊上发表这篇论文，肯定是私下和校方有什么别的交流。正如司马迁在《史记》中所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比起交情，人还是更看重利益的。

    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

    “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顾秉钧的语气十分愤懑，“他用的就是你之前在io说的那个证明思路！你当时没把最后一步证明出来，他补上了，就立刻开了证明发布会！”

    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几页预印版论文，当时，顾秉钧有多开心明夏的证明新进展，多舒爽那个美国队选手被当着全球那么多直播间观众的面打脸，此时，也就有多难受明夏的证明思路被拿走。

    且不说“哥德巴赫猜想”作为世界三大难题之一，这个重要性和影响程度，就光说明夏在想要将之证明的过程中付出的努力，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都说高三苦，明夏却过得比高三生更苦，明明可以随心放松，事实上其实连课间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匀给自己，除了吃饭、睡觉，每天的生活就是学习，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一点睡，把学习当成了极为重要的事。清晨，睡醒的第一件事，思考今天应该从哪个方面做新的研究，晚上，睡前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总结和反思自己今天也没有将“哥德巴赫猜想”给证明出来的原因。

    不要说是兴趣，就算是兴趣，有几个人能拼到这个地步？也不要说是天赋，就算有天赋，难道不知道爱因斯坦的那句“成功是1的天赋和99的勤奋”吗？不努力的人怎么可能获得成功，明夏从来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把时间当成海绵里的水去挤，拼命充实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在之前，顾秉钧得知她将“哥德巴赫猜想”证明出来了，完全没有怀疑，只有纯粹的震惊，还有滔天的喜悦，这是一种对优秀的人潜意识里的信任。

    可现在，明明是明夏的研究成果，辛辛苦苦了那么多个日夜，最后却被拿走了，尤其，将之拿走的还不是他们本国的人，而是一个日本人……或许是民族主义太盛了吧，但对这件事的发展，顾秉钧是真的接受不了，难过和愤怒就像是两把火，在他的心头炽热地烤着、灼烧着，焦急且痛苦。

    “不 过，之前那么多人试图证明，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说不准他的证明也是错的呢？”虽然生气，但考虑到明夏可能也很难受，顾秉钧便赶忙这般说道，只是还是忍不住叹气。

    “去年的时候，你投稿《周氏猜测的证明》论文时，说要给我也署名，就因为我帮你修改了格式和细节上的用词时，我就知道，你可能真的对这些不太了解。学术界的大多数人很好，但你对学术界也不要想得太美好，学术不端、占据别人的研究成果的行为，还是有很多的，以后真的得注意一点。不过，也有我的错，当时太开心，就忘了提醒你，唉。”

    越说，顾秉钧就越后悔，自己明知道她虽然天赋很高，但也还只是个刚刚毕业的中学生，不了解学术圈的这些，应该早点提醒她的，怎么就给忘了呢。

    “我的思路？”听到顾秉钧说的话，明夏一愣，眉头当即也蹙了起来。

    用她的思路去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然后，抢先在她之前公布，开了证明发布会？

    坦白说，明夏虽然有些难过“1＋1”提前被其他人证明了，但其实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试图证明这个猜想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准就有人比她的研究更先一步。但如果是用她的思路，这就真的……就算她现在的处事风格再佛，再尊重其他学者的努力和研究成果，也实在会很难受。

    明夏正在巴黎圣母院，没办法开电脑，便说让顾秉钧从微信发网页的截图给她看，也把秋元沙树的证明论文预印版发过来：“我先看一看，说不定只是也用到了‘伪命题思想’，不是用的我的思路。”

    顾秉钧应了声。

    挂断电话，明夏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回去，就见温雅柔还和先前那个中年男人正聊着天，虽然法语说得不是很流利，但从亲近的态度也可以看得出来，两个人应该是早就认识的，关系也不错。

    “明姐，这是我和你说过的，在外交部工作，小时候经常带我玩的叔叔，gérald。”见明夏接电话回来了，温雅柔过去，笑着挽上她的胳膊，给她和gérald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gérald绅士地伸出手，给明夏来了一个握手礼，笑着解释：“之前，小柔和我说，说你的法语很好，推荐你作为文化大使参加华法文展。很抱歉，出于许多方面的考虑，我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希望在一场突然间的对话中，看一下你法语的临场发挥水平。当然，你给了我很大的惊喜。”

    明夏在学法语的事，之前，是真的谁都没有说过，就连温雅柔，也是之前她在巴黎第二十二大学那个交流会上的突然开口，才意外得知。

    但是，温雅柔私底下和gérald提到过这件事，还说要让她当华法文展的文化大使，这让明夏不由得有些疑惑。

    什么华法文湛？文化大使又是做什么的？

    见明夏一脸茫然，gérald就知道，温雅柔这从小就很有主意的丫头肯定是还什么都没和她说。

    注意到gérald的视线，温雅柔讪讪地笑了笑。

    那啥，这不是怕他不同意，反而让明姐希望落空吗？就没敢说。

    gérald告诉明夏，原来，在今年的年底，会有一个华国和法国一起举行的文化展览，简称“华法文展”，从华国开始，依次在世界各国举办。展览需要两国的几个文化大使参加，既是形象代表，也需要精通两国语言和英语，也要对历史有所了解，到时候会给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第一批参展人员对文物、非遗、历史文化等进行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