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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顿了下,“先生,不知道吗?”

    “这么说,你很清楚?”赵译被眼睫垂掩的狭长眸间,一抹危险,稍纵即逝。

    易鹤安笑而不语,赵译袖下的手攥起。

    对视良久。

    “我会如你所愿与你一并离开。”易鹤安薄唇微启,“但,并非因为你,也不会借你之势。”

    “我以为你聪明,难道你认为此事由你选择?”

    “不然?”易鹤安噙笑,“我此生只为心之所向。”

    “我可以允诺你许多。”

    “先生,这豆皮饭要凉了。”易鹤安端的是一派清风朗月之姿。

    长风吹过,墙缘的绿草簌簌抖动,连着二人流逸的墨发都随着曳动,宽大袖袍间发出猎猎声。

    赵译深邃眸底如寒潭森森不可测,“你就不怕我?”

    “先生,”易鹤安从容淡然,“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说罢,越过赵译,朝殷呖呖的院落而去。

    已经被饿得发昏殷呖呖往嘴里扒拉着豆皮饭,“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我都要饿死了。”

    她快饿死,易鹤安是不知道,但含含糊糊的声音委屈得要死,他是听出来了。

    遇见赵译这种不愉快的事情,不必让她知道。然而,易鹤安眨了眨眼睛,“我遇见个人,耽误点时辰。”

    “谁?”殷呖呖的咀嚼声都停住了,应该不是老爹吧?要是老爹,易鹤安怕是没命儿了。

    “你表哥。”

    “赵译?!”殷呖呖瞪眼,“那个混蛋!他看见你了?!”

    “嗯,而且他说……”故意卖关子的拖长音。

    “说什么?”

    “我要是再给你送饭,就要告诉你爹。”

    握草!

    赵译居然这么狠!

    殷呖呖端着碗的手抖了抖,还要不要人活?!她是怎么招他惹他了?!

    咽下嘴里的饭,她颤着声音问:“那……那你怎么回他的?”

    “我……你知道的,他是先生,我……”

    “易鹤安,你不能听他的啊,我会饿死的。”听得抓耳挠腮的殷呖呖直接将话截断,连豆皮饭都放到一边去了,

    “那我该怎么办?他还是你表哥。”

    “表哥了不起啊,你别管他。”

    “他以后若是针对我……”

    “我帮你揍他。”

    “你不怕?”

    “怕?怕什么?”

    易鹤安失笑,“没什么,明日你想吃什么?”

    殷呖呖搓着小手,“你意思……还会给我送饭,对吧?”

    “嗯。”

    易鹤安应声的同时,轰地一声,哗哗作响的大雨横扫天空,低低阴沉的云层里闷响的雷,震耳发聩,惊闪耀眼白紫交错的电光。

    “下雨了?”殷呖呖愣了下。

    易鹤安望着瞬间就与水帘一般无二的屋檐,眉心微蹙,“嗯,下雨了。”

    “那你等会儿怎么回去?”殷呖呖看不见外面,可听着落珠似的坠雨声,就清楚这是场夏季晚来的滂沱大雨。

    “一会儿应该就停了。”易鹤安想今晚可能不用那么快回去了,用衣袖掸了掸地面,靠着门栏坐了下来。

    殷呖呖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想到他在外面看不见,又轻轻地应了一声。捧着碗筷,背抵着门,席地盘坐下。

    风声雨声交织里,蝉儿噤声,蚊虫躲避,吃完豆皮饭的殷呖呖托腮坐在门后,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易鹤安,你还在吗?”

    “我在。”易鹤安稍稍偏头,靠着门,视线飘在水线模糊的长廊远处。

    “你还有话本在我这里呢。”

    “就放你那里。”反正,你也是我的。

    “不是啊,我把你的还你,你能不能把我的《西游释厄传》还我?”

    “……不能。”

    “你无耻!”殷呖呖气呼呼地,沉默了会儿,“易鹤安。”

    “嗯。”

    “你冷不冷?”

    想说不冷的他顿了下,“有点。”

    “哦,我也有点冷。”

    “……”所以就这个反应?他叹了口气,“你去睡吧。”

    殷呖呖有些心动,然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小手为难地绞着,“这不好吧?”

    嘴上说着不好吧,她身体很诚实地打了个哈欠。

    “你去睡吧。”易鹤安眉心浮上一抹无奈。

    “那……好吧。”殷呖呖满含着不好意思,结果嗖地一下就站起来跑向床榻。

    易鹤安:“……”

    他怎么能指望殷呖呖有良心呢?

    以为她会犹豫一下,这心,突然有点空落落的。原本不觉从这场雨里吹来的风有多冷,现在,啧,透心凉。

    “易鹤安。”门后忽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我把我的被子给你。”

    殷呖呖将被子叠成长条,一点点从送饭的小洞挤出去。

    易鹤安的欣慰不到一瞬,就听手里忙活着的殷呖呖继续道:“唉,要不是怕你这娇弱的体质冻死在我门口,我才懒得管你。”

    “我娇弱?”他压低了声音,“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试试。”

    听不出画外音的殷呖呖哼了一声,“是再打你一顿吗?”

    易鹤安伸手,修长的指节扣在被褥一把抽出,殷呖呖猝不及防,砰地一声,光洁额头磕在门框。

    “易鹤安!”她捂着脑门,疼得龇牙咧嘴,磕得眼冒金星。

    “磕到头了?”易鹤安怔了下,“疼不疼?”

    “废话!听不见那么大声音?你要不要试一下?”

    易鹤安抿了抿唇,“对不起。”

    殷呖呖:“?!”

    这声对不起给她惊得连疼痛都忘却了,易鹤安中降头了?她舔了舔唇瓣,“那什么我皮糙肉厚,没事……”

    “你还有被子吗?”他攥着手里的被褥,问。

    “有的,柜子里还有一床。”

    “回去睡吧。”

    这捎着几分暖意的话吓得殷呖呖连滚带爬回了被窝,易鹤安,疯了??

    老爹,我害怕……

    殷呖呖缩在被窝瑟瑟发抖,她以为门口守着个疯了的易鹤安,今晚肯定要失眠了。

    结果哗哗的雨声降在屋檐,打着芭蕉,再传到耳里,滴滴哒哒雨声,听着听着就叫她生出困意,上下眼帘打了会儿架,上眼帘胜利后,她就睡了过去。

    门外的易鹤安,裹着被褥,手脚没有那么寒冷了。低头,被褥里混合着少女独有的馨香,比满园的芬芳好闻。

    今晚,没有星星。

    但深黑明澈的眸底,攒动点点碎芒,璨若星河。

    雨,直到凌晨才停。易鹤安将被褥塞回了屋里,趁着殷家还没有人起床洗漱,赶紧离开。

    当他顺着木梯在易宅落地时,转头便看见一脸担忧欲言又止的林管家。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从容地将木梯收放好。

    “少爷……”林管家声线颤抖。

    以往少爷半夜翻墙就算了,如今改成天亮才归,夜不归宿的娃总是让人操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做那什么事的……

    他清晖如月的少爷到哪儿去了?!

    易鹤安捋了捋袖子与衣服,将上面的灰渍掸去,但淡淡地闻,似乎还残留着被褥的气息。

    又想到昨晚殷呖呖撞到的额头,要是她再笨了点,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

    一旁林管家的心已经抖成糠筛,捋衣服?为什么要捋衣服?!

    “林叔。”易鹤安蓦然想起些什么,眉心忽地一蹙,“什么无脑?”

    “胸大无脑……”被突然发问的林管家下意识地回答,然后他恨不得抽自己巴掌!

    他在少爷面前说了什么?!

    看向面色僵凝的少爷,林管家就差涕泗流扑上去抱住自家少爷的大腿,老奴知错了,不要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