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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合页转动发出“吱”的一声,瞬间吸引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其实会议室里人很多。

    除了她,还有一位学校领导,一位拿着什么文件的律师,一位心理医生。

    还有池父池母和倪璇。

    还有采访视频里那个憨厚的“大伯”一家。

    辅导员一一给她介绍了,见女生神情还算平和自然,犹豫片刻,才在领导的示意下面带忧心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两家人自己解决问题。

    这个调停会议,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无非就是被新闻舆论逼的没法子了,为了减少影响,池家和学校紧急一商量,才决定以这样公正的方式,解决掉这段复杂的关系。

    律师说完后,池杉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的冷静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和错愕,毕竟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温室花朵儿一般地长大,在面对这种千夫所指的极端场面,居然还能保持和平,这心理素质简直是不可思议。

    律师咳了咳:“好,那么接下来......”

    “还是让我来说吧。”

    池杉忽然打断他,抬起头,眼神和语气都很平静,“一条一条按流程缕下来实在是浪费时间,毕竟大家也都不是什么无所事事的空闲人,我先说一下我的想法,然后您再看看可行不可行,可以吗?”

    律师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池父。

    池父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行了。

    那头的校领导连忙过来打圆场:“池同学......”

    “让她说。”池父阴沉着脸色,“我倒要看看这逆女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您没必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好像我欠了您什么似的。”

    池杉面无表情,“说实话,我也早就想跟你们谈谈了,但由于你们的态度一直比较偏激,我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在校领导的见证下,能够说清楚是最好的了。”

    她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计算器,什么也不说,直接就开始算钱:“既然我不是你们亲生的,那就只算抚养费好了。我从小是刘妈养大的,也没喝过您一口母乳,那么三岁之前,我的抚养费就按刘妈的月工资来算,至于奶粉钱、衣服钱什么的,我咨询了一下刘妈,再合理结合一下我男朋友的成长经历,觉得我的花销可能只有我男朋友当时的三分之一不到,不过就按三分之一算吧。”

    池杉从书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把里面的纸张分发给大家:“这是我男朋友发给我的,关于他小时候具体的吃穿用度,他的家庭氛围比较特殊,有一个习惯就是会把孩子从小到大花的钱都记录在案,时刻对比,以防溺爱过度。你们可以看一下,我没篡改过其中的任何一个数字。”

    “我三岁上的幼儿园,幼儿园总共费用加起来一年是十六万,包吃包住,不过加上周末在家吃住的钱,直接按照二十万来算,可以吧?二十万乘三,幼儿园的花销是六十万。上了小学之后,一年学费约为十五万,初中约十八万,高中二十万,全部都是包吃包住包校服的,我从小就是住校生,只有放假会回家,假期的吃住费,就按照学费的比例来算,大学之后我说想独立,所以学费是靠我自己的奖学金来交的,至于生活费,每个月固定一万,我一次都没有额外拿过钱,没错吧?.......凑个整,一共四百万,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吃住费。”

    池杉敲打着手机屏幕:“当然,衣食住行,还有衣服首饰化妆和出行费,再加上每个月的零花钱,那些衣服能二手卖出来的我都已经卖出去了,钱我全部存在了这张卡里,有些包包因为是限量的其实价格还要比买的时候更高,至于成年时候你们送的那辆车,我其实也没开过几次,总之,加上这张卡,我再额外添六百万,凑到一千万整。”

    她抬起头,望向前方已经愣住的池父池母,把文件夹里的支票推过去,语气很平静:“你们觉得,这个数字,还算合理吗?”

    .......

    女生偏过头,视线对上了身后的憨厚大伯:“叔叔您好,能以这样的方式认识您,我感到很意外。我不知道您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代表什么身份来的,但我必须遗憾地告诉您,我亲生父亲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过继出去了,在法律上对您和您的父母是没有赡养义务的,而我也已经成年了,并不需要监护人,也并不打算来认回一个远方亲戚,所以,如果您仅仅只有采访视频里的那些要求而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的话,其实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您可以去告医院,跟医院索要赔偿,这个我不会干涉您。但如果您继续在网上发布有关于我的虚假信息和不实言论的话,我可能就要告您了。您背后的人或许有钱,但她一定没我有钱。而且我不在乎名声,反正我有钱,大不了打赢官司以后去国外生活,避个几年风头再回来。但是你们可能就要血本无归,说不定到最后还会声名尽毁。”

    “......”

    在举行这场调解会之前,没有人料到池杉居然是这么个反应。

    此刻她洋洋洒洒一堆,把所有人都给说懵了。

    池父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又望了望那张被推倒面前的支票,有些不可思议:“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男朋友给的。”

    他暴怒地一拍桌子:“真是家门不幸,你简直......”

    “我就是出去卖,去当小三,去偷去抢去行骗,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跟池家有什么关系吗?”

    池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大概不知道吧,上星期三我刚好年满二十,前天上午工作日,我跟我男朋友去民政局领了证。”

    “我们签了协议,结婚后,他所继承的陆氏股份一半归我,再加上每年百分之五的山谷分红。我要是现在离婚,能分到的钱,你大概一辈子也赚不到。”

    “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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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如果你还是没听懂, 那我再说一遍。”

    “我和陆峪签了协议。”

    “结婚后, 他所继承的陆氏股份,一半得归我, 再加上每年百分之五的山谷分红,我要是现在离婚, 能分到的钱, 你大概一辈子也赚不到。”

    “这一回, 你明白吗?”

    池父不明白。

    池母也不明白。

    倪璇就更不明白了。

    至于在场的其他纯粹被拉来见证和旁观的人,更是一副云里雾里搞不清楚具体状况的模样。

    不是说池杉同学是因为不愿意回到贫穷的亲生家庭, 才故意躲起来,赌气连养父养母也不愿意见的么?

    怎么现在看来,这姑娘完全就是一副“别说亲生父母我连养父养母都不想认了”的桀骜状态?

    还有陆峪。

    她说的是陆峪没错吧?

    ——好巧不巧, 今天来旁听见证的校领导, 本身就是金融学院的一个教授。

    那陆峪他可太认识了。

    一位上课从来不好好上, 论文却又写的让人忍不住想放他一马的神奇学生。年纪轻轻就跑出去创业,拐走了本校的不少优秀学子, 最后没想到还真的创出了个不一般的名堂来。

    就是那种再过半年毕了业,又可以请回来给学弟学妹们开演讲的标准模子。

    但金教授对他有印象,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那低到令人发指的出勤率和让人眼前一亮的期末论文, 而是某天他上课刚宣布下课,教室后排就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原来是到了情人节,有个女生拎着一篮子巧克力专门过来“堵男神”表白。

    “陆峪,这些巧克力,都是我亲手做的, 有榛子口味的,蔓越莓味的.......陆峪,我,我不奢求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接受这份心意,其实,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的长相,也不是因为你成绩好,会赚钱,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个人.......”

    她说到一半,桌子旁忽然有个男生套着卫衣兜帽站了起来,鼻音很重,一副得了重感冒抬不起头的模样:“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陆峪我叫陈铁牛,请让一下。”

    然后在满室错愕的目光中,他施施然提着电脑走了出去。

    金教授还在讲台上收拾东西,偶然也能听见底下传来学生们的谈论:

    “这也太没品了吧,说这种话让那个女生多尴尬啊,居然还直接走了,亏我以前还把他当男神。”

    “对啊,就算不喜欢,好歹也好好拒绝一次吧,尊重一下女生的心意就那么难吗?果然真的就是从小众星捧月被宠坏了吧。”

    后来陆峪跟金教授补交论文顺便申请下学期的课自修,吃饭时,金教授还拿这件事跟他开过玩笑。

    陆同学的回应很克制:“无所谓了,最起码现在清净多了。”

    “年轻小伙子名声还是很重要的,以后真要谈朋友,有你后悔的时候。”

    “后悔就后悔吧。”

    男生笑了笑,“真要后悔,也应该是十几二十几年后的事情了。在我的人生计划里,三十五岁以前,并不包含感情的内容。”

    ......

    然后过了不到几个月,那小子就直接结婚了?

    饶是金教授这样四平八稳见过世面的人,也被这个消息震的出了出神。

    而比他更震撼的是倪璇。

    “你说你跟陆峪结婚了?”

    ——未必是对陆峪还心存什么幻想。

    毕竟跟秦泽朔比起来,他连百分之一的热情主动都没有,更别说关怀和体贴。

    况且金钱名声地位,秦泽朔也一样不缺。

    但倪璇一直觉得,自己有过一世经历,就算不能百分之百掌握世事,最起码也能对身边的事做到心中有数。

    结果现在忽然一下,她发现整个时间线已经全部错乱,脑袋都彻底懵了。

    情不自禁就质问出声。

    但池杉并没有搭理她。

    女生的神情很平静,没有一丝的不甘、失落和惊慌,看向旁边的律师:“户籍关系,财产继承,这些所有的东西,早在几个月前我们就已经到当地的警局办好了,当时处理的很清楚,双方也都达成了很良好的协议,甚至当时达成的协议是,双方孩子以后都只需要赡养自己的亲生父母,并不需要为之前错误的十九年负责。”

    “但对方今天忽然把这些私事公开在网络上,又特意组织了这次协调会议,我想可能应该还是对当时说好的条件有些不满。那么我今天过来,也愿意退一步,把事情彻底解决妥当。”

    “任何该负的责任,我都很愿意负。但我刚才也说的很清楚,在我成长过程中,我的养父母基本只承担了金钱上的抚养义务,在情感上的给予基本为零,那么我偿还了这段时间所占用的金钱资源之后,大家彼此之间应该也就两清了,如果以后再试图以家长的身份对我的生活造成任何不良影响,我想应该都是违法的,对吧?”

    律师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没办法反驳。

    “至于我亲生父母这边,母亲已经去世,父亲早年离家,如果他回来找我的话,我可以承担相关的赡养义务。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直属亲戚了,这对大伯父大伯母,我刚才也说清楚了,赡养关系并不在我这边,除非法院判决我要负责,否则我觉得我连走亲戚的义务也没有。”

    条条框框,一件件都说的很清楚。

    律师甚至觉得,这个调解会根本就不需要主持人,完全可以按照这个姑娘的流程走。

    她说的话,虽然听上去过于冷漠无情了点,但在法律义务上是很合理的。

    既然情感上已经一团混乱牵扯不清,倒不如就直接从不偏不倚的道理上来划分责任关系。

    池杉看见律师细微点头表示赞同的小动作,弯弯唇,因为“麻烦事即将解决”整个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站起身,一边伸手把那张支票给拿了回来:“不管怎么样,这就是我能列出来的最宽厚的条件,如果你们愿意接受,那么皆大欢喜,我把钱给你们,从此两清,谁也不拖累谁。如果你们不愿意接受,那么也不用再继续找我谈了,我不会再浪费时间在这些谈话协商上了,你们直接去上诉,法院怎么判,我就怎么还。你们自己决定吧,我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

    .......

    从头至尾,池杉跟池父池母表达的最多。

    中间也提了几句“大伯”,还跟律师交流了一会儿,和校领导问了好说了再见。

    但今天全程,打从进这个会议室开始,她就没有搭理过倪璇一次。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