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更信他，这件事，他其实是从开始就参与了。而现在你才告诉我，甚至还不是全部。”蔡关靠好，看着辛鲲的眼睛。

    “老师，其实我们很像对不对？”辛鲲还是笑着，又以问题代替了回答。

    “想说什么？”蔡关看着这个没事就爱叫自己老师的小姑娘，其实他很明白，她想用称呼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们太像了，我有时觉得我像更像兄弟。然后我也愿意叫你老师，因为我们就是一样的人。我追逐财富的心，跟你追逐权利的心是一样的。我们其实可以做最好的朋友，一起游山玩水，一起鄙视所有我们看不上的人或者事。但是我不敢想怎么跟你在一块，你敢想吗？”辛鲲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很小心。

    “那怒飞呢？”蔡关一挑眉，对这个不置评，但是他想知道，她怎么看郭鹏。

    “有点像弟弟，有点像儿子。很好玩，有时对他会很纠结，然后所有的想法，最后只能化成一句，‘算了’！”辛鲲靠好，想了一下，最后还是笑了。

    “算了？”蔡关坐起，瞪着辛鲲。

    “是，‘算了’！觉得，只要他开心就好。我给他训练侍卫，我给他打最好的剑，然后，看他开心的做他自己，我就觉得挺好的。”辛鲲双手一摊，有点无奈，但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等你快死了，让人砍了他的左手，从此让他过上平安富贵的一生。”蔡关眼神有点凌厉了。

    “是啊，其实我该让他现在去砍了少帝的头。真的，这是最简单的，我们都解脱了。我虽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但是我怕我提了这主意，到时，少帝死了，你和仁亲王第一个就得先杀了我。”辛鲲瞅着蔡关。

    “等少帝死了，姑父会先杀了你。”蔡关点头，说得很平静。

    “所以我从来就不敢说这个话。”辛鲲又咧嘴笑了起来，“谢谢你，能跟我说这句话，也算是当我是自己人了。”

    “是啊，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蔡关靠下，望着屋上的梁，辛鲲让人把梁上重新都上了漆，此时的屋顶很漂亮。

    “所以我觉得你姑父不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他永远在迟疑。有时成大事者，不能想太多的。”辛鲲笑着摇了一下头，她想到明时那什么宁王，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要造反，结果他就是不断的考虑，不断的所谓集聚实力。他不知道，世间事都是相对的，他在积聚实力的时候，他的对手也在集聚实力吗？

    “不过，谁也担不起一个谋逆之君的称号。谁不想青史留名！现在，至少姑父还有周公之名。”蔡关给了她一个白眼，淡淡的说道。

    “我能说，这是有病吗？我只知道，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辛鲲对蔡关冷笑了一下，她突然觉得这些古人是不是有特别的道德感啊？或者说，自己太没有道德感。

    “你让我去劝姑父？”蔡关瞪着辛鲲，他有点想不起，他们怎么就说到这上头了。

    “千万别，我们这儿，算是兄弟之间学术的探讨，我一个都活不了多久的人，你让我承担太多，是不道德的。现在是，纯学术上的探讨！”辛鲲对他假笑了一下。谁上不上位，关她屁事。她从来就没想过，郭深上位对她会有什么好处。她说白了，还是普通的老百姓，一个小小的老百姓能对这位皇上有什么用？相对的，谁当皇上对普通的老百姓又能有什么区别？

    她刚刚不过是有点想知道郭深咋想的，虽说蔡关没有说，但意思却透了出来。只要少帝一直无子，那么他就只能传位给郭鹏，那么，与郭深自己当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到时，郭鹏再追封郭深一个皇帝，谁还能说啥？所以想想看，这么操作是最稳妥的。

    不过，她还相信一句话，夜长梦多。她今天说这些话，并不是无地放矢的。这些话她盘桓在心里很久了。少帝是谁，她不认识。可是，郭鹏、蔡关都是她的朋友；王妃把她当成子侄，抱着小宝笑的样子，很美。

    而她很清楚一件事，若有一天，少帝有了儿子，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郭鹏。对，他会杀了郭鹏，他要断了郭深所有的念向。你都没有儿子了，那么，你还能怎么着？最多我们一拍两散。但是我有儿子！

    少帝一系成功，那么自己与仁亲王府其实是一系的，自己不可能考上功名后，就站在少帝的那边。她没那么无耻。可是她有家人，她不能看着老爷子他们跟自己一块卷入这些事。

    所以其实谈智谋，她比不上蔡关与仁亲王的万一。但是她是熟读历史的，有时，历史是最公正的，所有的智谋之辈，最后都不得好死。为什么，她相信一个说法，‘智多近妖的人，可被用，不可被信。’

    郭深为何不被人信，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要谋反，大家其实都在等着呢。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想得太多，才智过人，被人抓不到把柄之后，谁敢跟他交心？

    而蔡关其实也是这样的人，若不是自己这些日子病了，而他表现又还不错，她也许还是不会把她当成朋友。

    所以她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跟蔡关这么随意的聊天机会。她要把自己的想法明白的告诉蔡关，能跟她谈这个的，只有蔡关了。

    “若是你要怒飞去杀人，他会吗？”

    “会，我让他去做刽子手，他就去了，而且做得很好，把刑部的风气都改了不少。而在各营，他的风评也挺好，他很容易交到朋友。包括少帝，我相信少帝是很喜欢小王爷的，只要他没儿子，他就一定会把位置传给小王爷的。”辛鲲淡然的一笑。

    “可是你不会让他去杀少帝。”蔡关也不傻，刚刚辛鲲也说了，他们更像是兄弟，兄弟之间，他就算不能猜到十成十，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来。

    第197章 谁都被惦记

    “唉，我从来就没骗过你。我说了，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让小王爷这么做。但是我不会这么做！我不能让小王爷觉得我是跟你一样的坏人。基本上，我在他的心里是好人。”辛鲲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那你跟我说？”蔡关那么好骗，不让郭鹏觉得她是坏人，于是，她的这一面只给自己看，他凭什么啊！

    “都说了，学术的探讨！那么您说，您有比这法子更好的吗？有的话，说来听听，让我学学。”辛鲲笑了，半点不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若是我，可能会选下毒，让他跟你一样，看着好了，其实伤了根本，只能从此用心培养怒飞。”蔡关嘴角一翘，看看辛鲲，慢慢悠悠的说道。

    “你比我像女人，下毒是女人才会想的法子。”辛鲲摇头，“我相信力量。”

    “所以，目前真的认出你的人，只有我。”蔡关给了她一个白眼。

    “是，所以目前只有您认出了我，那我们不是兄弟，而是姐妹。”辛鲲抿嘴笑了，但还是笑着摇了一下头。头上又被那位打了，她也不介意，反正劳累的人又不是她。她看着蔡关，好一会儿：“不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只要知道，有些事，我知道了，不代表是我做的。甚至不是姑父做的，有时，你比我敏锐。”蔡关直视着她的眼睛，有些锅他才不背呢！

    “若我是少帝，一定选择跟你们正面对决，而不是偷偷摸摸的被你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辛鲲的心觉得有点寒了，所以这才是郭深的法子。少帝其实已经中毒了，于是他这些年表现得十分淡定，因为他很确定，少帝是生不出孩子的。就算不是他们做的，但是结果是注定的。

    “所以，你生长的环境还是太单纯了，你做事太容易被猜到。”蔡关轻轻的摇了一下头，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跟辛鲲聊天了，辛鲲很干净，辛鲲虽说很聪明，但是她很干净。跟干净的人聊天，有时会让他也变得干净。他在这个屋子里，有时会觉得自己也是干净的。

    辛鲲正想说什么，但是，她听到了脚步声，于是住了嘴。

    “蔡大人，娘说今儿您就在屋里陪鲲哥儿吃饭吧。”小安带着吴波进来送饭，两个餐盘，按着蔡关喜欢的样子摆着。

    “看看，李婶他们多不乐意跟你吃饭啊！连我都被一块赶了出来。”辛鲲也觉得刚刚的话题太沉重。

    “不是的，不是的，娘是怕蔡大人吃得不痛快。”吴波都慌了，忙摇头，手上的盘子都抖了。

    “开玩笑的，我喜欢这种安排。”辛鲲笑了，看到有杂粮丸子，忙看向小安，“这丸子师父爱吃，你们送过去没？”

    “这还用说，已经送过去了，娘也把前头偏院收拾出来了，说过年让海大夫一块过年。刚相公送菜时，还特意请了一回。海大夫说，二十九就过来。”小安脆声答道。

    “太好了，姐夫，你们回去送年礼时，抓把小剑回去，您哥哥不是有几个小子吗，让他们拿着交朋友也好。”辛鲲对吴波笑道，其实她不说，吴波也会这么做，但是说了，人家心里不是舒服点。

    “你好好养着，我们出去了。”吴波还是有点木讷，对着他们一礼，退了出去。

    “你有没想过，你们会养成仇？”蔡关也不想谈刚刚的话题，看着他们出去，对着小安夫妇的背影轻轻的说道。

    “因为我活不长，于是他们慢慢的会把辛家当成李家的。”辛鲲笑了，她明白蔡关的意思，也回头看了窗外一眼，小安夫妇的背影看上去很和谐，目前为止，他们的感情还不错。

    “你不怕？”蔡关看着辛鲲，一个想到现在趁着少帝没儿子，砍了他的人，竟然能这么放心这些外人。

    “其实你知道辛家最值钱的是什么吗？”辛鲲看着蔡关，皱着眉头。

    “就算你们拥有技术，但是你知道这一年，你赚了多少钱？你有钱就买铺子的习惯，全京城都知道。买铺子、买宅子、买地。就算你和老爷子不在了，辛家依然还有庞大的家产，足以让一般市井小民所惦记。”蔡关不喜欢辛鲲这种表情。

    “唉，我现在其实最怕什么你知道吗？”辛鲲看着蔡关。

    “吴家夫妇？”蔡关瞪着辛鲲，若是她不担心小安夫妇，那么只能担心吴波的父母了。因为这两个人跟吴波是割舍不开的。

    “满京城都知道我要死了，辛家会把钱留给谁？小安姐！而小安姐会留给谁？小宝。那么怎么确定小宝是惟一的继承人？”辛鲲轻叹了一声。

    “杀了小安！”蔡关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刚刚他也想到了，只不过他觉得，她把吴家夫妇想得太聪明了。而他却不那么放心李家的，李家才是能直接插手辛家事务的人，“你就那么信任李家人？”

    “唉，就算小王爷不在，家里门房了仁王爷退役的亲兵，而后面还住着两个侍卫，他们疯了会来对付我们？”辛鲲真是懒得说啥了。

    辛鲲就不说，连秀才都没考上的李叔，有多么期望她能去拿个状元回来。现在李叔夫妇真的把她当亲儿子的，自己是能给他们，给小宝赚到官位的人。他们疯了才会为了这么点钱对付他！

    但吴家人不同了，自己做了官，只会让他们更不安，所以一点点蚕食辛家，才会是这些人的想法。却不想，自己是不是他们能肖想的。

    “现在吴家也不敢了，主要是李家不会再庇护他们了。”蔡关坐下准备吃饭了，他现在最喜欢在辛家吃饭了，李婶说起来，也是他最喜欢的人之一了。比家里那群下人强多了，伺候了他这么多年，一些常识性的错误还是会照犯不误。

    “本来就是，猪队友，留着只会变成自己的掣肘。”辛鲲点头，下午时，蔡关虽说没怎么搭理吴家夫妇，但其实啥话都跟李大人说了。辛家烦死吴家人了，而吴家人也的确是会帮倒忙的。

    第198章 谁更合适

    喝了一口汤，辛鲲感动的摇摇头。她的汤跟蔡关不同，是李婶问清海大夫，天天单给她煮的，她其实挺想说，用不着，她现在真是再健康也没有了，不过是没法说了。

    “吃饭也跟小孩子一样。”蔡关给了她一个白眼，也喝了一口汤，点头，然后一口菜一口饭，他保持着自己贵族的仪态，就算这里只有两个人，他也是一丝不苟。

    辛鲲也低头吃起饭来，有时吃饭时不用聊天，也挺好的。跟蔡关一块吃饭时就有这点好，他们可以安静的待一会，也不用顾忌对方的感受，做最舒服的自己。

    所以，想想看，其实跟蔡关在一起，也许有点无趣，但是很舒服。两个有洁癖的人，其实一起生活，会很安全。而且，跟蔡关一块操心的事会少很多！

    “看什么？”蔡关抬头看辛鲲在看自己，轻斥了一下。

    “觉得跟您吃饭挺舒服的，又不用聊天，也不用照顾对方。”辛鲲拿汤碗跟他的盘子碰了一下，因为，真的跟他的汤碗碰，说不定他也嫌弃。

    “你在嫌弃我不跟你聊天？所以还是怒飞好，跟你吃饭，能烦死你。”蔡关又多心了。

    “真不是，我真的觉得您挺好的。”辛鲲笑了，刚刚那点点的好感现在一下子就没了。这么时刻的多心，真的会让人疯掉的。

    所以还是跟郭鹏一块简单，她对着郭鹏，其实更舒服。郭鹏完全的信任自己！

    想到了郭鹏，算算日子，现在他应该在通州等着宝剑入京了。而老爷子做的那把剑就放在通州。辛爷真的不是浪得虚名，她这一段装病，根本没有办法瞒过所有人去作坊，但老爷子就凭她画的图，还有尺寸，生生的完美的复制了。

    包括上面她的写的那八个字。她自己都记不住，好在她的手机里有这把古剑的照片，不然让她复制都挺难的。这么难的事，结果老爷子做到了，她把剑放在屋里，对着照片反复的看。真的挑不出一点毛病后，也试过按当初考古专家们拿了一令纸来试剑。

    在郭鹏要去通州时，辛鲲给了他一把记号钳。万一两把剑有所有不同，就在真剑上打上记号。就在之前皇帝收到的那把上一样的位置上。

    郭鹏当时问也没问，拿了钳子就走了。甚至一点没有万一打了记号，那把真剑就成了假剑的纠结。

    其实，辛鲲当时都是有点可惜的，那真的是杰作啊！真的打上记号，其实已经不能用可惜来形容了？但是最终，自私还是占了上峰。她安慰自己的，就是，这里是架空的王朝，这不是历史。

    正如蔡关说和，自己其实真的比较信任郭鹏吧？她们做什么，从来就没有瞒过郭鹏，而郭鹏也不会问为什么，他只会问，他要什么配合罢了。

    若是帮自己的人是蔡关，他也许会帮，但一定会骂自己到臭头，就像自己打十大名剑时一样。所以一个脾气好的郭鹏，是多么值得珍惜的人啊！

    这是郭鹏和蔡关不同的地方，她刚刚甚至没跟蔡关说实话。郭鹏其实从来就不是他们心里想的那样，他是很稳得住神的一个人。他不会因为外界的评价来失了本心。别人夸他，骂他，他都不在意。

    只是这些，她不想告诉蔡关。就像郭鹏手上那把再普通不过的长剑。平时就挂在他的腰间，他就算出手，也大多用那把小匕首。大家一直以为，是因为匕首比较好，只有辛鲲知道，那宝剑出鞘，就会一鸣惊人的。

    正是这样的郭鹏，她才不愿让他成为少帝的鱼肉。她突然灵光一闪，自己真是笨啊，太笨了！

    她强忍着自己的心里的不安，静静的吃完了饭，陪着蔡关又清谈了一会，好容易送走了蔡关，她就飞跑进了自己的书房。那里，海大夫的医书还静静的待在原处。

    自从太医院正也成了家里的常客，而大家表现得都挺正常后，她就把这些忘记了。看来，自己果然跟这些古代人比，差得太久了。

    一个樟木箱子上没有上锁，里面像老爷子说的，全是医书，而且一个个的蓝色的函套，很多都已经十分沉旧了。

    辛鲲把所有的函套放在了地上，不是平放的，而是竖着的，可以看见里面的书册。一共十个函套，函套上是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她相信，若是里面有一册，或者更多，应该就有区别！

    “在做什么？”辛爷看她书房的灯亮着，辛鲲不喜欢在书房看书，那里只是放书的地方，这个时间点，辛鲲喜欢在自己房间里靠在软椅上，边上一个大火盆里要生着火，盆里还要放扔着桔子皮。

    “我在看师父送我的书，这么久了，竟然一次也没拿出来过。”辛鲲没有看祖父，还是盯着这十个函套。

    “若是这么容易找，你师父就不会这么放了。你还是别找捷径了。”辛爷低头瞟了一眼，随意的说道。

    “您觉得我师父不会那么简单？”

    “我觉得你师父特别简单，你不如明天直接问他。”

    “我喜欢自己寻宝，爷爷，您去睡吧，我看一会书。”辛鲲笑了，把书放平，一个个对着书名，她这些日子，可没少读医书，书名都没错，那么只能一个个的把函套都打开，每套里的也没有特别的，她甚至把每一本书都拿出来抖了一下，看看是不是里面夹了东西。

    辛爷就在边上笑，反正离睡觉的时间还早，不如在这儿看孙女儿怎么寻宝。

    “爷爷！”

    “明明明天早上就能问了，你现在费这些心？”老爷子跟海大夫也算是朋友了，他很了解海大夫，他也相信海大夫应该是有话要对孙女说的，不过，那是因为他怕自己活不到辛鲲问，现在辛鲲想知道背后的故事了，自然一问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