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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没什么!”

    “阿蘅,你待的时间太久了。”沈筑放开搂着她的手,轻声道:“先前有萧家谍子已经盯上此处,被慕容料理了,此地不宜久留。”

    娆荼站起身冷笑:“不用解释,想撵我走就直说。”

    “我的一个小厮擅长土遁,挖一个地道不是难事,你先回去。”

    娆荼皱眉道:“你要干什么?别让人在我家挖坑,谁想见你,跟个偷情似的!”

    沈筑无语,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心乱如麻。

    他早就知道瞒不住她。

    娆荼走了一条偏道,没有施展功夫,在寂静无人的小道上走着,每一步都迈的艰难。陆知命开门见到她时,没有说话,侧身将她让进屋内,轻声道:“他是不得已。”

    娆荼垂泪道:“他的身子如何?”

    “在浮水地牢大损,慕容氏以内力为他续命,如今只能多撑一天是一天。”

    娆荼泪如泉涌:“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我知道他在强撑着……身上……伤成那样,脉息弱的几乎探不到……”

    “当时救他出浮水地牢,他已经快死了,要不是慕容氏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他活不过来。”

    “慕容氏说了什么?”

    “他说,沈筑你要是死了,我慕容氏一定会将娆荼抓到琉璃山,让娆荼亲眼看看你的惨状,看你一副皮囊千疮百孔,看你身体腐烂融化为泥。”

    娆荼蹲在地上,拳头狠狠砸在地面,一下一下,血肉模糊。

    陆知命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有人来。”

    话音未落,萧彦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陆知命,你真够意思,好歹咱俩有些交情,你来居然不告诉我一声。”

    陆知命打开门,单手作礼,“陆知命见过延宁王。”

    萧彦宁笑道:“好一声延宁王,是在损我?”

    娆荼冷冷道:“滚出去!”

    萧彦宁看着蹲在地上双眼红肿的她,微笑道:“呦!这是谁欺负你了,不会是沈筑的阴魂吧?”

    娆荼抬眼狠狠地看着他,“萧彦宁,沈筑当年被抓入浮水地牢,都是因为你!”

    萧彦宁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一条腿,他笑眯眯道:“因为我么?娆荼,你别忘了他的求死之心是从哪里来的,那是他自知对不住你。可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娆荼心如刀割,上前抓住萧彦宁的衣领子,“要不是你当年在青州救我,我怎么会回去找他,又怎么会有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青州许氏对不起沈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彦宁指了指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别逼我动手啊,你这娘们,能不能讲点道理?”

    陆知命拉住娆荼,看向萧彦宁问道:“王爷有何贵干?不会只是来看我的吧?”

    “陆先生,你这么说就有点猥琐了,我萧彦宁爱美人不爱男风。”

    陆知命无奈一笑,并不与他插科打诨。

    萧彦宁整了整被娆荼扯乱的衣襟,缓缓道:“我来,请陆先生为我引荐一位故人。”

    陆知命皱了皱眉,轻声道:“琉璃山主,不会随意任人驱使。”

    萧彦宁叹了一口气,“陆先生,你还是小瞧了这汉中城的谍子。萧彦烈的手伸不了这么长,但是这汉中城的风吹草动,瞒不过我。”

    陆知命微微一笑:“是我小觑了么?”他顿了顿,神情淡然:“你想见之人,未必想见你。”

    娆荼冷冷道:“就算他想见,我也不会同意。你死了这条心!”

    萧彦宁哈哈一笑,看着娆荼,他点头道:“果然。”

    娆荼拧眉:“果然什么?”

    萧彦宁一脸欠抽的表情,“果然我没猜错,是他回来了。我就说,姓沈的人精没这么容易死。”

    娆荼方才意识到被这家伙套话摆了一道,不仅她大怒,连陆知命也是脸色微变。

    萧彦宁懒懒地道:“你们放心,沈筑还活着这件事,我保证走不出半点风声。当然啊,前提是你这娘们别总有事没事往学堂后院跑。”

    娆荼抽出神符匕首,“我凭什么相信你?”

    萧彦宁呦呵一声,“娆荼,你想跟我动手?忘了你这一身功夫是谁教的吗?”

    陆知命面不改色,踏上前一步有意无意拦在娆荼身前,对萧彦宁道:“在下也略懂些功夫,想来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萧彦宁冷笑:“你虽然是牛鼻子道士,我却没必要牵着你走,陆知命,一直以来,你的心魔都不是我们这些人。”

    陆知命的表情复杂,有释然也有无奈,更多的是迷惘,他叹道:“是啊,我陆知命一直为天道的牵线傀儡。我看淡了生死,看淡了男女,却看不明白天道。我所谋所求,就是想向天问道,问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一个声音从院中传来,“陆先生,天道难测,只怕你所为是枉然。”

    娆荼惊了一下,推门一看,沈筑站在院子里,衣上发上都是土屑,有些狼狈,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更加灰头土脸的精瘦汉子。

    娆荼惊呀道:“你怎么来的?”

    萧彦宁笑道:“沈筑,几年不见,你这出场方式有点诡异啊?”

    沈筑向娆荼指了指灶房,娆荼跑过去一看,不由两眼发黑,灶房柴堆里一个黑漆漆的洞穴,洞口处一堆黄土。

    沈筑朝萧彦宁道:“五王将这汉中治理的好气象。”

    萧彦宁摆了摆手:“说点实在的。”

    沈筑摇了摇头:“我不是来找你的,请王爷明天晚上再来。”

    娆荼怒道:“什么叫明天再来,沈筑,这又不是你家,你安排的这么溜。”

    沈筑微笑道:“女人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不是我的家么?”

    娆荼推他道:“你赶紧从哪来的滚哪去!老娘不乐意见你。”

    沈筑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仔细吵醒孩子!”

    萧彦宁咳嗽了一声,随意拱了拱手,“罢了,我还是明天再来吧!”

    陆知命也很知趣地和萧彦宁一起出去了。那位擅长土遁的汉子钻到洞里去了,院中就只有沈筑和娆荼。

    他目光温柔。

    娆荼淡淡地道:“来干什么?”

    “辗转难眠,想来你也睡不着。”

    “谁说我睡不着?你也回去吧,都走了我就清净了,”娆荼不去看他,一个劲将他往灶房里推。

    沈筑扶住她,将那一根长玉簪子送到她面前,“我的头发乱了。”

    娆荼抬头,看着他沾上了土屑黄泥的头发,心好似漏跳了半拍,哽咽道:“你总是这样做错了事才知道装可怜……我知道蘅秀那孩子像谁了……”

    沈筑搂住她,喃喃道:“我的女儿,自然像我。”

    娆荼踮脚给他掸去头发上的沙土,没好气道:“弄成这样,洗洗吧。”说着将他拉到灶房里,让他先坐着,她先去生火烧水。

    沈筑关了灶房的门,将柴禾踢过去掩盖住洞穴,静静地看着她。娆荼一边掰柴禾一边生闷气,抬眼看见他盯着自己,忽然弯了眉眼,投入他的怀中,急切而主动地吻住他的唇。

    第69章 半舌道人

    字数:6252

    汉中城墙之上,萧彦宁立在风中,遥望远方,一条驿道出了城门绵延到天际。他神情淡漠,难掩失落。

    陆知命站在城墙下,仰头看着高大墙头上的身影,觉得那影子有些落寞。陆知命淡笑一声,轻声道:“萧彦宁,你得了天下又如何?终究是得不到一个她。”

    萧彦宁自嘲笑道:“汉中三年,我已经很知足。天下……唯有她最不识抬举,可我……很喜欢啊!”

    五百里外驿道上,又披发癫狂道人,一步胜过常人十步。

    陆知命忽然眯了眯眼睛,面朝东南,断喝一声:“妖道!”身形一掠,在茫茫旷野中一闪而逝。

    萧彦宁双手按在城墙上,狞笑道:“钦天监半舌老妖,你布阵施法窃取我的气运,这笔陈年旧账,也该还了!”说罢按住腰间两柄长刀,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朝陆知命消失的方向狂奔。

    落霞镇学堂后院中,紫衣书生正在院中一棵老树下闭目宁神,忽然睁开眼睛,抬头望着漫天璀璨星光,他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笑意,悠悠道:“终于来了吗?”

    灶房中,沈筑拍了拍娆荼的肩膀,结束那个缠绵许久的吻。娆荼气息微微,哭道:“沈筑,这一次你只能死在我手中。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

    沈筑扶她走出房门,抬头往着天空,有无数流星拖尾,气象万千。他脸色微变,去房中看了看几个孩子,衡文衡秀睡得沉,五月听到脚步声就醒了。睁眼望着沈筑,有些愕然。

    沈筑对娆荼道:“你在这里守住他们,我先出去一趟。”

    娆荼抓着沈筑的胳膊不放,摇头道:“你出去有什么用?若是钦天监的妖道士来了,你被他认出就认出了,没的牵连我和孩子。”

    沈筑想了想,虽知她是心软口硬,故意这样说,但其实也不无道理。如今他的身体,能保全自身已是不易,外面的结果,他看与不看,其实都是一样的。

    娆荼缓缓道:“你看着孩子,我去。”

    “不行。”沈筑的语气不容置疑,看着衡文熟睡的小脸他轻声道:“陆知命、萧彦宁,再加上慕容山主,对付半舌道人,足够了。”

    五月终于反应过来,对沈筑惊恐道:“先生,是五月拖累了你们?”

    沈筑微微一笑,“五月,你的那篇策论写得不错。这汉中城内有一位谋士,别号鸣岐,擅长阳谋。我与你说一说他的兴兵策。”

    五月坐立不安,问道:“先生,道长和慕容先生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沈筑平静道:“不闻、不问,静坐论学,可知天下。”

    五月听沈筑如此说,猛然一怔,仿佛醍醐灌顶,了然开悟,坐下道:“多谢先生开解。”

    娆荼看着沈筑气度淡然,有一种看透生死的了悟,她的心中好像有簇小火在不紧不慢地煎熬,握了握拳头,冷声道:“大半夜孩子们都在睡觉,谁与你静坐论学。五月,别听他的,你好好睡觉。”

    五月见阿蘅姑姑当面怼沈先生,有些尴尬。沈筑笑了笑,“那便先好好歇息吧。”

    五月更加惊讶了,他的印象中,沈筑沈大人以前对阿蘅姑姑,可不是这么好脾气。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沈筑的那一天,在金陵城外荒村地窖中,他是那样冰冷无情。

    娆荼将沈筑拉到她的房间里,对他道:“衡秀睡觉爱踢被子,你给她看着。”

    沈筑看了看衡秀,虽然已经是初夏,她还是用小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哪里像是会踢被子的光景。

    娆荼将他推到床上去,不有分说给他脱了鞋解了外衫,没好气道:“以后要是走不动了,别想着我会伺候你。”

    沈筑看着气鼓鼓的她,轻声道:“以后,倒是不用麻烦阿庆娘给我洗衣了。”

    娆荼睨了他一眼,“就你事多,非得用什么山泉水?”

    “那是慕容先生的讲究,我是无所谓的。”沈筑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