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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阿鱼都有些愣神。就在这时候,殿外忽然涌进来一群手持刀剑、长矛,却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人。为首的人大声问道:“你们皇帝在哪儿?”

    也不知是谁答了句“在后殿”,这一众人便兴冲冲地提着刀往后殿走了。一路倒不曾滥杀,只斩了几个拦路的护卫。

    女眷们都吓坏了,都是京中见惯了富贵的命妇,何曾见过这样落魄却凶狠的流民?纷纷哭叫着离席,舞姬乐姬也吓得四处奔逃。

    到处都是桌椅拖动的声音和杯盘倾倒的破碎声。

    阿鱼倒是难得地镇定,仍旧沉稳地坐在椅子上。

    谢怀璟站起来护着阿鱼,低笑道:“你倒一点都不害怕。”

    “我怕……”阿鱼都快哭出来了,“我腿都吓软了,站不起来。”

    那些刀子尖,都真真地闪着寒光呢!

    谢怀璟:“……”

    殿内的侍卫渐渐拥过来,团团护着阿鱼和谢怀璟。谢怀璟拉着阿鱼站起来,“我们回家。”

    阿鱼站不稳,通身都是软绵绵的,手脚都使不出力气,谢怀璟便半扶半抱地带她走出殿门。

    马车就停在殿门外。按理说,马车是进不了宫门的,阿鱼只当是事急从权,虽觉得凑巧,却不以为意。

    坐上马车驶离皇城之后,阿鱼就安心了许多,定了定神,问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谢怀璟道:“都是城外的难民。今年降雪成灾,百姓大多饥馁而死,朝臣却瞒而不报,他们便想着,左右都是死,与其受冻挨饿地死去,不如抄上家伙闯进皇城,向天子讨个说法再死。”

    阿鱼便问:“你怎么知道?”

    谢怀璟心想,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就是经了他的煽动,才愤而闯宫;得了他暗里的授意,才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禁庭。也是听见了他摔杯为令,才闯进了正仪殿。

    他确实卑鄙到,不惜亲手折腾一场暴|乱,也要给他父皇添堵的地步。

    不过这些都不必让阿鱼知道。

    待两人回到太子府,时辰也不早了。谢怀璟见阿鱼一脸倦色,便不忍心拉着她守岁,只问道:“还饿不饿?要不吃点东西再睡?”

    第74章 清蒸鲈鱼 ...

    阿鱼一言未发, 只是呆呆地望着谢怀璟, 眼中是浑然天成的憨态。

    谢怀璟觉得好笑,抬手在阿鱼眼前晃了晃, 阿鱼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软软地说:“我头晕。”

    这样的阿鱼委实反常。谢怀璟以为她是吓着了,心下也有些后悔, 那些凶神恶煞的流民不应当让她瞧见的, 她只消知道他在正仪殿为沈家陈情就够了。

    “头晕就去歇着吧。”谢怀璟唤侍女进来替阿鱼洗漱。

    阿鱼的手脚仍旧使不上劲儿,由人扶着才能勉勉强强地站稳。这时候她的神思还算清明,便懊恼地想着,自己在宫里就吓到腿软, 回了府竟然还不能缓过来, 也太没用了吧!

    待卸下钗环, 爬上床榻,阿鱼的意识就开始混沌了, 只听见谢怀璟“阿鱼,阿鱼”地唤了她两声, 旁的一概不知。

    谢怀璟望着眼波醺然、娇态横生的阿鱼,心情颇为复杂。

    此刻他也终于隐隐约约地意识到,阿鱼不是被吓着了, 而是被下药了。

    难怪她说她那份吃食味道不一样。

    天子竟然用这么末流的手段!谢怀璟不由后怕, 如果他今日没有布置妥当,及时带阿鱼离宫,阿鱼不知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当然没有这个“如果”。

    倘若没有万无一失的布置, 他也不会带阿鱼进宫。

    阿鱼倚着大迎枕,寝衣没有系紧,一对美好的锁骨连同锁骨下一小片肌肤都袒露着。歪着头打量谢怀璟,眼底除了媚态,更多的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谢怀璟在“坐怀不乱”和“乘人之危”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前者。他伸手过去,想替阿鱼把寝衣系好,手却不听使唤,越系越乱。最后谢怀璟无奈地替阿鱼盖上被子,道:“天气冷,别着凉了。”

    阿鱼乖乖地应了一声。

    她这模样听话得很,跟个孩子似的。谢怀璟便问她:“在这世上,你最喜欢谁?”

    阿鱼也果真问什么答什么:“爹爹和娘亲。”

    竟然不是他!谢怀璟追问道:“还有呢?”

    阿鱼一个个地数了起来,叔婶兄姊都说了个遍,连傅延之也提到了,就是没有说谢怀璟。

    谢怀璟的神色便有些难以捉摸,“你不喜欢我吗?”

    阿鱼认真忖了一会儿,道:“不是同一种喜欢。”

    谢怀璟不由笑了,“那是哪一种喜欢?”

    阿鱼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朝谢怀璟招了招,“你过来些。”

    谢怀璟依言靠近了一些。阿鱼勉力半坐起身,飞快地在谢怀璟唇上亲了一口,严肃的神色中带着娇憨,“是这一种喜欢。”

    阿鱼正想退回被窝继续躺着,谢怀璟却不肯放她回去了。他双臂环着阿鱼,低声笑道:“你再喜欢我一下。”

    阿鱼:“……”

    “你不愿意?那我喜欢你一下?”

    “……”

    “在这世上,我最喜欢你了。”

    谢怀璟抵着阿鱼的额头。

    他知道“君子有道,暗室不欺”的道理,但他做不到。阿鱼鲜少这样毫不推拒地软倒在他的怀里,他真的舍不得推开。

    他还是想乘人之危。

    阿鱼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不过此刻她也没有反抗的念头。直到后半夜,神志逐渐回笼,她才缓慢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临睡前梳头洗漱的那一幕,只知道自己头晕得厉害,没多久就昏睡过去了,万没有想到一醒来就是这样的情形。

    “你……”

    阿鱼又是羞恼又是无措,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囫囵句子,只好挣扎着往后挪。

    谢怀璟拉住她的脚踝,哑声道,“别动。”

    阿鱼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坦,清泉一样的眼睛水雾弥漫,“难受……”

    谢怀璟安抚道:“马上就好。”

    阿鱼偏过头忍了一会儿。结束之后,谢怀璟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耳垂。阿鱼伸手推他,没能推开,呜呜地哭出了声。

    “别哭啊,才元日呢,掉眼泪多不好……”谢怀璟说罢,又诚恳地忏悔了一番,“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待你,再没有下回了。”

    阿鱼呜咽道:“你走开,你压着我头发了……”

    谢怀璟:“……”

    ***

    翌日阿鱼醒来时,谢怀璟已穿戴整齐了,正打算入宫收拾残局。见阿鱼掀了床帐,便走去同她说:“我进宫一趟。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今天定然会有不少人过来打听消息,你都不用理会,闭门谢客便是。”

    阿鱼点点头。趿着鞋下床,往身上披了件短袄。

    谢怀璟忽然自身后抱住了她。阿鱼不自觉地站直身子,周身都跟着绷紧了。

    谢怀璟说:“新岁安康。”

    阿鱼转身推他:“你快走吧。”

    用早膳时,就有不少人家来递帖子,阿鱼都拒了。若有送年礼的,便回一份礼再拒了。一上午都在忙活这些事,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冬枣来问阿鱼:“姑娘是现在用膳,还是等殿下回来一起用膳?”

    阿鱼说:“我自己吃,才不要等他。”

    冬枣听这语气不对劲,奇道:“殿下惹您生气了?”

    阿鱼哪好意思细说?只胡乱点了点头。

    很快午膳就一道道地呈上来了,阿鱼专心吃菜,一言不发。

    年节惯常以鱼入馔,取的是年年有“余”的好意头。昨日宫宴上了一道香香辣辣的水煮鱼片,今天午膳也有一盘清蒸鲈鱼。

    清蒸鱼最为鲜美,连盐都不用放,只要时辰火候把控得好,鱼肉便软嫩得入口即化。鲈鱼刺少,也不必吃得十分小心。阿鱼顺着刀花夹了块鲈鱼肚子,蘸了蘸汤汁,才吃了两口,谢怀璟就回来了。

    侍女连忙拿来干净的碗筷。

    谢怀璟挨着阿鱼坐下,阿鱼心里别扭,捧着饭碗挪了个位子。

    谢怀璟笑了一笑,道:“都退下吧。”

    侍女们行礼告退,掩上房门。谢怀璟这才同阿鱼说起宫中的局面:“昨夜闯宫的流民都伏诛了。父皇也受了伤,不过没有伤到要害,还能起居如常。”

    谢怀璟神色平静。作为幕后的推手,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阿鱼忍不住问道:“昨夜那么多人手握长矛去了后殿,竟不曾伤到陛下的要害?”

    谢怀璟道:“父皇身边有的是拼死效忠的护卫,哪儿那么容易被一群乱民伤着?”

    阿鱼一想也是。《刺客列传》里有那么多英勇不畏死的刺客,却只有曹沫一人顺利挟持了齐桓公,还全身而退了呀。

    ***

    晚间临睡前,阿鱼沐浴换衣,同谢怀璟分被而卧。谢怀璟闻到阿鱼身上的馨香,不觉想起昨夜软玉一样的阿鱼,心下微微悸动。

    阿鱼背对着他侧躺着,谢怀璟鬼使神差地拨开阿鱼的头发,在她光洁的后颈亲了一口。

    阿鱼立马警惕地扭过头,说:“殿下昨夜说,‘再没有下回了’,竟是哄我的不成?”

    就是哄你的啊!

    ——谢怀璟自然不会说出来,还口是心非、言之凿凿地担保:“自然不哄你。”

    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要不你亲回来?”

    阿鱼瞟了他一眼,继续背过身睡了。

    谢怀璟叹了口气,把阿鱼扳过来,点了点她的菱唇,无奈笑道:“昨晚还一边说喜欢我一边亲我呢,现在都不认账了。”

    下药的手段虽然末流卑鄙,但却十分管用啊!

    阿鱼有点懵:“昨晚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要不……你再给我说说?”

    谢怀璟也愣了一下,终于明白阿鱼为什么这么恼他了。他斟酌着词句,道:“父皇在你的菜品里动了手脚,应是添了些助情的东西……昨晚可是你先亲我的。”

    谢怀璟说得十分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