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纵然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铁子觉得,大少爷和这位贪得无厌的知州大人说的只怕不是一件事。
扭头去看自家二少爷的时候,就看到祁昀正在陪着叶娇说话。
铁子便让一旁乖乖站着的六思接过箱笼,而后两人一起走向了祁昀。
祁二郎正耐心的哄着叶娇喝些热水暖身,只是小人参本就体热,现在又是夏天,再喝热水纵然对身子好,可不一定舒坦,叶娇就一直往后躲着不喝。
等看到铁子和六思来,叶娇忙道:“你们提着什么呢?”
六思结巴,不爱说话,只眼巴巴的看着铁子。
铁子便回道:“二少奶奶,这是三少爷读书用的箱笼,之前在街上丢了,这会儿刚找回来。”
一听是祁明的东西,叶娇就有了兴致,还为了躲开祁昀递过来的水杯,她往旁边一躲,推开了祁昀的手,只管对着六思招了招手:“那正好,赶紧瞧瞧里头的东西还在不在。”
祁昀闻言也看过来。
之前他虽然想到东西会失而复得,只是没想到这位邵知州反应还挺快,只怕也瞧见了字帖上的题字,多半是吓得跑来的。
至于里头的东西,祁昀笃定邵知州不敢克扣。
既然他能主动下台阶,祁昀也没想过真的要跟知州过不去,就当此事揭过,各走各路就是了。
果然,六思打开后看了看,便道:“回,回二少奶奶的话,都在,没丢。”
祁昀心想,果然如此。
可正在这时,六思又看了看,拿出了一本字帖,没打开,只是又在箱笼里瞧了瞧而后才道:“丢……丢了,三少爷装字帖的,袋,袋子,没了。”
铁子道:“只是个袋子,没什么打紧吧。”
六思连连摇头:“那上头,有,有,二少奶奶送的穗穗子。”
叶娇想起来自己确实是给三郎打过的,算是心意,但若是丢了也没什么,自己再打就是了。
可是祁二郎从来都格外珍惜叶娇,她做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在祁昀看来都是如珍如宝,自然是丢不得的,便让铁子过去问问。
铁子也不能明着问,就小声对着祁昭说了两句。
祁大郎是个耿直的,有什么说什么,也没拐弯,直接问道:“知州大人,您能给愚弟寻回箱笼,在下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那里头的一个布袋可还在么?”
闻言,祁昀就看过去,叶娇则是趁机把杯子里的热水给倒到一旁,只管端起温的蜂蜜水喝,见祁昀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叶娇笑得弯起眉眼,这才看向邵知州。
下一刻,就听邵知州笑着道:“那个啊,本官记得是个有个很丑的穗子的,大概是遗失了,本官想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件,便没有去留意。”
小人参愣了一下,而后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喝着蜂蜜水,眼睛盯着祁昀挂着的那个荷包穗子看了好一阵。
祁昀也没说什么,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神情,轻轻地抚摸着叶娇的背脊,等挂好了牌匾后就扶着叶娇回去院子里休息。
因着叶娇身子重,前面的流水席自然不用她操心,自然有别人去操持。
叶娇也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或许刚听到有人说她打的穗子丑时会有些别扭,可是小人参是个心里不记事儿的,很快就抛诸脑后,乐呵呵的陪着旭宝玩儿了会儿后就睡了。
在她睡着后,祁昀给她打了一阵扇子,等叶娇睡沉,祁昀才轻轻的撂了扇子,出门去了外间屋,坐到书桌后,提笔,给叶平戎写了一封长信。
信中,先是引经据典的表达了对于楚承允的谢意,写的格外朴实,用词虽妙却不至于花团锦簇到让人觉得虚伪,看起来格外真心实意。
后面,却是话锋一转,写起了祁明的事情,祁二郎还把事情细细的描绘了一番,任何细节都没有疏漏,特别是有关于邵知州和邵家的,祁昀半点没有遮掩。
而后,神色冷淡的交给了铁子:“让人送到京城叶将军府上,去吧。”
第126章
这块金匾让祁家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 而且和之前不一样的是, 祁父和柳氏都不再藏着掖着, 而是大张旗鼓到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才好。
其实在祁三郎得小三元的时候,他们就想要这么庆祝一遭。
只是那时候先皇刚刚驾崩, 纵然先皇怜悯百姓, 留下遗诏昭告天下只让百姓服丧三日, 可是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不会大操大办,出了喜事也要低调些才好, 故而那时候只是关起门来喝了顿酒, 并没有怎么热闹。
后来祁家连连开店,祁父约束着几个儿子,没有过于声张, 怕惹了旁人的眼热,到铺子里头搅事。
说到底, 商人做的是笑脸生意, 迎来送往讲究的是个人缘, 自己有多少钱自己知道就得了, 没必要满天下的嚷嚷, 难免让人嫉恨, 多少影响声誉。
可是,这一次, 却是实实在在露脸的事情。
御赐之物, 皇上说我们家志高行洁, 还有谁敢说的不字?
都瞧瞧, 都看看,这份体面自然不怕人看。
流水席摆了好几天,无论往常和祁家有没有交情的人家,到日子都会来祝贺一番,吃顿饭也算是结个善缘。
叶娇虽然没有去前院,可是她院子里也常常有人来。
这天一早,就看到董氏和郑氏相携而来。
因着郑氏是知县娘子,叶娇还记得之前柳氏教导的事情,想要起身见礼,结果被郑氏急走几步扶住了,只听郑氏道:“可别,娇娘你现在最是要紧,这些都免了才好。”
旭宝看到她们就直起后背,圆圆的眼睛咕噜噜的,眼巴巴的朝着董氏的背后看:“虎子哥哥呢?”
董氏同是初为人母,对小孩子从来都是喜欢的,尤其是旭宝长得肉嘟嘟的,说话又脆又甜,那双眼睛好看的人心都软乎了,自然是稀罕的不行,快走了两步过去抱起了旭宝在怀里颠颠,笑着道:“虎子哥哥今天没来,下次一定带他来旭宝玩儿好不好?”
旭宝如今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好说好糊弄的了,闻言,看向了董氏,伸出了自己肉肉的手:“拉钩钩。”
董氏一愣,叶娇就在旁边道:“上次铁子答应给小素带点心,两个人拉钩,被他瞧见就学会了。”
对大人来说,这种约定十分幼稚,可是对旭宝而言,就显得格外郑重其事。
叶娇还专门叮嘱一句:“春兰你要是和他拉钩了,下次可一定记得带虎子来,旭宝聪明的很,会记下的。”
旭宝素来是个只能听到旁人夸自己的,一昂头,脆生生的道:“旭宝,聪明!”
董氏忍着笑,把小手指伸给他。
旭宝人小手小手指短,勾不住,就直接攥住了,然后轻轻的晃了晃,还点点头,似乎格外满意的模样。
一旁的郑氏瞧着,不由得用帕子掩住嘴巴笑道:“娇娘的孩子聪慧,真是个了不得的,以后定然是个国家栋梁。”
旭宝一听这话,立马扭头,有些茫然:“不凉啊。”
郑氏又笑,倒也耐心的解释:“就是说旭宝以后是要当大官的。”
旭宝来了精神:“对,当宰相,管爹爹!”
此话一出,屋里立刻有了笑声,旭宝还有些生气,小屁股一扭一扭的,似乎很不乐意她们笑。
这可是旭宝立下的大志向,他很认真的。
不过等叶娇重新把旭宝放到身边拿着蛋羹喂他时,旭宝立刻忘了刚刚的豪言壮语,笑呵呵的张着嘴巴等着。
郑氏和董氏则是坐到了一旁,瞧着旭宝,董氏有些羡慕:“这孩子真好管,乖得很,哪儿像我家那个,在外头乖巧老实,回家作威作福。”
换了旁人,只怕要谦虚几句,说说自家孩子的不好,偏偏叶娇笑眯眯地回道:“虎子活泼,旭宝听话,都好着呢。”
郑氏闻言,抿唇而笑。
人往往就是如此,喜欢一个人了,那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对的,若是厌烦了,那就什么都错,挑不出对的地方。
如今郑氏紧紧记着叶娇救女的恩情,又赶上她也格外喜欢叶娇的脾气,自然怎么看怎么顺眼,闻言便道:“是啊,都好,全是好孩子,又赶上你们的娃娃年纪相近,以后读书都要在一处的。”
叶娇一听这话,便低头看了看正在吃着蛋羹的旭宝,想着之前祁昀说要教他认字的话,若有所思。
董氏则是乐得跟孩子玩儿的,旭宝吃完了蛋羹就站起来闹着想去骑小马,可是孩子刚吃完东西不能随便挪动,董氏就自告奋勇的抱着旭宝出去走走,旭宝也不认生,乖乖的让她抱,两人便出了门。
叶娇则是看向了郑氏:“夫人,读书还要一起读吗?”
“娇娘不用这么见外,以后唤我婉盈便是。”郑氏说着脸上带着笑,温声道,“寻常人家读书是要送去私塾里头的,稍有钱的便会请先生来家里教。”
请先生。
叶娇记起来,之前方氏便是请了个先生来教石头的,现下石头就是每天跟着先生读书。
不过自家旭宝年纪小,只怕和石头凑不到一起去。
小人参原本从没想过这事儿,但是突然提起来,又想不出办法,脸上就带出了些纠结。
郑氏见状,忙道:“不妨事,若是想给小儿开蒙,我相公认识不少好先生,莫说县城里,京城里头的也是请得到的,到时候自然能帮衬一二。”
叶娇感觉得到郑氏的真心,往往心地澄明的人看人最通透,小人参在交朋友这方面一直凭直觉。
若说之前郑氏对她还有些客套敷衍,可是这次来了之后却是满满的真心实意,叶娇自然也领了这份情,笑着道:“谢谢婉盈,来,吃红豆糕。”
郑氏含笑捏了一块,放到嘴里。
等一块吃完,董氏才抱着旭宝回来。
刚一进门,旭宝就扭扭身子,下了地,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跑到叶娇脚边,一把抱住了叶娇的小腿,昂着脸邀功:“娘,我有礼物送你!”
叶娇因着肚子大了,弯不下腰去抱他,便只是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发顶,问道:“是什么?”
旭宝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小黑,有毛毛,做风筝!”
此话一出,一旁的小素嘴角就微微抖了抖。
她算看懂了,自家小少爷着实是二少爷的亲儿子,旁的还没看出来,这记仇着实是一模一样的,偏偏记性特别好,什么事儿都能记在脑袋里。
自家小黑为了那口奶糕,怕要再秃好一阵子了。
叶娇没看到小素的神情,只管笑着夸了旭宝几句。
至于小黑,它毛长得快,不碍事的。
就在这时,郑氏含笑的眼睛微微一抬,就瞧见了放在窗台上的一柄玉如意。
那玉如意瞧着通体莹白,个头不大,可是只看这品相就知道是个珍品。
郑氏略略扫了一眼,神色不动,就低垂下了眼帘,和她们一起哄着旭宝玩儿。
小孩子纵然精力旺盛,可也容易累,刚刚转了那么大一圈儿,旭宝没多久就脑袋一点一点的犯困,叶娇的眼皮也开始打架。
董氏和郑氏见状,便适时起身告辞,两人一起去了前厅各自寻自家相公去了。
石天瑞作为知县,即使是便装前来也少不得有人上来奉承,他为人方正,却不是个善于应酬的,酒量也一般,只略略喝了两杯就上了脸。
等和郑氏一同回去的时候,脸颊微红,瞧着像是喝醉了,不过意识还算清醒。
刚以上马车,石天瑞就轻声问着郑氏:“可打听到了?”
郑氏摇摇头,声音平缓:“我知道相公你觉得祁家和天家有关,可这话我不好问出口,娇娘是个心思纯直的,我问她未必不肯说,但是就因为娇娘良善,我才不好直接问,省得她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心。”
其实来之前,石天瑞就和郑氏商量过如今形势,越说越觉得这祁家与众不同。
旁人只知道谁和他们过意不去就要倒霉,可石天瑞却觉得,祁家只怕更金贵些,不然也不至于连着两个县丞一个知县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