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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掌心滚烫,叶娇却是脸上冰凉。

    伸手摸了摸,她一时间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明明已经泪流满面,可是叶娇的神情依然是绷着的,不敢哭,不敢说,好想害怕细微的动静都能惊扰到祁昀一般。

    可她手上的动作利落,拿出了帕子给祁昀擦着脸面,嘴里轻轻地哄着:“没事儿了,相公,不碍事的,马上就好了。”

    刘荣瞧着心酸,可是对于祁昀的情况他却不担心,在刘荣看来,祁昀只是受了皮肉伤,好好养着便好,可是自家主子却是一刀贯胸,死生不知。

    看着不远处捂着心口一动不动的楚承允,刘荣觉得自己想哭都哭不出。

    今天原本只是上山来散散心,以前楚承允也经常来的,后来听说祁昀也在山上,这才让刘荣过去请人,也把最近叶平戎的事情和祁昀说一说,但是谁能想到,居然能在青天白日就遇到刺杀!

    以前楚承允也被人暗中坑害过,从京城到这里的一路上,伴随在楚承允身边的谋划就没有停止过,不然也不会让端王爷如此低调小心,甚至都不惊动官府衙门。

    本来已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消停日子,谁能想得到,居然一来就来了个狠的。

    三名刺客,个个武艺高强,刘荣和跟在楚承允身边的数名暗卫拼死保护却依然让楚承允中了一刀。

    即使服用过了解毒药丸,可是伤的地方过于紧要,伤在胸口,距离心脏不过毫厘之差,想要活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两个人都受了伤,轻易不能移动,刘荣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很清楚这样的重伤绝对扛不住下山的一路颠簸,不然刚刚没被刺客砍死,就要先被颠死了。

    祁昀带来的随从铁子只身下山去叫人,刘荣手下的暗卫却是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还能全身全影的加上他也不过两个。

    假如三王爷真的死了……

    刘荣想到这里,身上一抖。

    来刺杀的是何人他并不清楚,左右不过是朝廷纷争,不然自家王爷这么个好脾气,朝中还有孟丞相做后盾,若不是宫里那些贵主儿,换个人也不会这么下死手。

    不仅刺杀,还淬毒,真的是恨他不死。

    但是无论是谁做的,终究是刘荣保护不力,若是楚承允真的熬不过,他跟着一死也好过拖累家人。

    一时间,外面渐渐雨过天晴,刘荣的脑袋上却已经是片片阴云。

    叶娇却没看他,感觉到外面的天渐晴了,她便紧紧的抱着祁昀,让他坐到能有阳光照着的地方。

    而后,女人蹲在祁昀身边,轻轻的抱住了祁昀的身子,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换个人,这点小伤可能不碍事。

    可在自家相公身上,受伤加上高热,就能要了他的命!

    叶娇不是没瞧见那边半死不活的楚承允,可她不在乎那人的死活,她关心的不过祁昀一人。

    紧紧的抱着祁昀,叶娇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相公,可还醒着?”

    回应她的,是一片安静,没有任何答复。

    叶娇便不再等,把手探进怀中,摸到了自己贴身放着的锦袋,之间一勾就从拨开了里头的牛皮包,而后,捏出了一颗白虹果。

    白虹之果,聚合灵气而成,死生之间只要一息尚存便可从鬼门关里把人拽回来。

    叶娇的手有些抖,一时间有些捏不开果子,她便把果子放在矮桌上,指尖一摁,果子便碎裂开来。

    并没有汁水,明明瞧着是个白生生水灵灵的果实,可是捏开了,里面却是格外紧实的果肉。

    因着叶娇是强行捏开的,所以有些细碎果肉掉在桌面上,叶娇却没空去管了。

    把皮剥开,将其中大块果肉塞进祁昀口中,而后叶娇探过头去,结结实实的对上了他的嘴,用力的吹了口气。

    等到祁昀喉咙一动,把东西咽下,叶娇才像是卸了力气一般的侧身坐到了地上。

    她依然抱紧了祁昀,感觉到这人已经微弱的心跳重新有力,触摸着发烫的皮肤渐渐恢复,而他胳膊上的伤势虽然不能很快恢复,可是瞧着已经没有太过狰狞的模样,叶娇这才真的松了口气。

    终于能放任眼泪掉下。

    叶娇紧紧的拥着祁昀,把自己靠在他怀里,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是小人参第二次掉眼泪,哪怕是之前生旭宝的时候,叶娇都没有哭过,可这会儿她却半点没有收敛自己,泪水盈睫。

    也是到了这会儿,她也终于模模糊糊的明白人的眼泪到底是什么。

    喜怒哀乐,只要到了激动之处就会掉眼泪。

    而能让她流眼泪的,也就只有怀里的这人。

    终究,她的喜怒哀乐,都因祁昀而起,就如同自家相公的一切悲喜,都系在自己身上一般。

    她在乎的,只此一人。

    感觉到祁昀重新温暖起来的呼吸,叶娇嘴角微翘,把脸埋进了还昏迷不醒的祁昀的怀里。

    幸好……真好……

    可就在这时,那边的楚承允突然没了声音。

    刚刚还有细细碎碎的动静,不管是疼的还是冷的,总归是有些动静。可现在突然没了声儿,一下子让刘荣慌了神。

    他急忙过去半跪在楚承允身侧,伸手,颤抖的去谈了谈他的鼻息,而后,他身子一僵,声音凄厉:“主子啊!”

    叶娇被他嚎的一抖,怀里的祁昀也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如今祁昀已经没了生死之忧,叶娇也就有心思去瞧瞧那边的三公子了。

    见刘荣嚎的停不下来,叶娇便轻轻的放下了祁昀,还整理了一下他的披风,让自家相公能靠得更舒服些,这才站起身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刘荣没说话,只是哭,不知道是哭楚承允还是哭自己。

    而叶娇见得不到回答,便蹲下来握着楚承允的手腕。

    气若游丝,脉象时有时无,心脉受损。

    用通俗的话来说,便是半死不活了。

    叶娇从进来的时候就没在乎过楚承允的死活,满心都是祁昀,现在祁昀无事,她也就想起来了这里还有个伤重之人。

    而他的身份,叶娇稍微在心里理了理才理清楚。

    他是自家大哥的主子,三弟的义兄,慧娘的相公,还和自家相公一起开了商队。

    嗯,牵扯这么多,不能死。

    叶娇左右看了看,松开了楚承允的手腕,起身到了矮桌前,伸手将散在桌上的细碎果肉渣扫了扫弄到了掌心。

    因着刚刚照顾祁昀,手上难免蹭了些土,可现在这时候她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

    拢了拢,小跑到了楚承允身边,对着刘荣道:“你把他嘴掰开。”

    刘荣正悲痛欲绝,没听见叶娇的话。

    小人参见他不动弹,她的手又占着,只能又喊了一声:“快点,不然就真的死了,他死了不要紧,那么多人可都还要紧着他的。”

    若是楚承允此刻还能有神智,定然要争辩两句。

    本王是端王爷,最尊贵不过,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全成了谁家那小谁,似乎要靠着旁人的关系才能活命!

    不过在小人参心里,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哪怕知道这人再尊贵又如何?若不是因着大哥慧娘和相公的关系,她看都不会看的。

    刘荣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

    大抵是人到绝处就越发有求生的渴望,对刘荣而言,楚承允活着,他就活着,楚承允死了,他就死了,不仅自己要陪着死,可能整个刘家都要给楚承允陪葬。

    现在叶娇说能救,他自然忙不迭的爬起来,伸手去掰楚承允的嘴巴。

    如今的楚承允早已生死不知,这嘴巴一捏就开了。

    而后刘荣就眼睁睁的看着叶娇把手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塞进了楚承允的嘴里。

    刘荣:……她在喂我家王爷吃土吗?!

    似乎还怕给他吃的不干净,叶娇专门拍了拍手,全都塞进了楚承允的嘴里,神情一本正经。

    正发蒙,刘荣突然感觉楚承允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忙松开了对方的下巴,下一刻,就听到楚承允一连串的咳嗽,还有一声细细碎碎带着喘息的呢喃:“这烤鱼……怎么一股土腥味……”

    刘荣:……王爷你到底多喜欢吃烤鱼!

    第83章

    祁昀在刺客来的时候, 正在和楚承允说到叶平戎的下落。

    这次,自称三公子的楚承允并没有过多隐瞒,他坦诚地告诉祁昀, 叶平戎在孟丞相府上, 现在已经接近痊愈,不日就会回来。

    现在喊来祁昀,便是提前知会一声, 这次叶平戎回来的时候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 怕是还会有人陪同。

    只是到底会有谁跟着回来,楚承允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诉祁昀,毕竟那人来头不小, 可就在这时,刺客就已经破窗而入!

    纵然祁昀性格比常人淡定些, 为人也沉稳,但是他毕竟是平头百姓, 不曾真的见识过刺客死士,突然瞧见了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才往后退去。

    可就是这一下,让对方的刀划开了他的手臂。

    铁子护着他往角落里去,祁昀用力的捂着胳膊, 冷眼旁观。

    那些人显然是冲着三公子去的, 可是三公子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按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刘荣拔剑而起, 端的是高手模样, 而外面也冲进来了数名粗布麻衣打扮的人, 显然是护卫三公子的,和他们打成一团。

    最终,那几名护卫有所死伤,刘荣的腿上也被砍了一刀,但是最凄惨的当属三公子。

    胸口对穿,血流不止,到时就没了声音。

    刘荣慌了神,可是祁昀却死死地拉着铁子的手对他道:“尽快离开这里,不远处就有一处废弃农家,之前我路过那里,是没有人住的,先去那里。”说完,祁昀就是眼前一黑,而后便是人事不知。

    这不是祁昀第一次晕倒,从小到大,他晕倒的次数太多太多。

    可是这一次却不同。

    之前无论病到何种境地,总能感觉到外面的世界,耳边的声音也能模模糊糊的听到,甚至在眼前有光亮的时候,哪怕是闭着眼睛,也有所感觉。

    但是这一次,晕过去了就是晕过去了,他像是被沉入了如墨漆黑的深潭当中,看不见,听不到,呼吸都不顺畅。

    祁昀朦朦胧胧中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

    终究,还是没能陪着娇娘。

    而在他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间时,恍惚的觉得自己现在怕是成了鬼,不然身上怎么会这么松快?

    他可从没这么轻松过,居然一点都不痛,一点都不难过,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该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