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林建华有点不好意思,“我和五哥身高差不多。”
林炎城深深看了眼林建国,对方眼神躲闪避开了。
林炎城收回视线,“好了,咱们来报数。建国,你先说。”
林建国舌尖抵着腮帮子,朝众人得意地笑,“一共是三十九块六毛钱。”
此言一出,大家伙全都懵了,就连林炎城都诧异地瞟了他好几眼。
林芳秋从凳子上站起来,绕过林建军走到他身边,上手数了一遍,“真的假的?你有这么多?”
林建国让了点位置,让她数得更方便。
林芳秋看着面前这三张十元票子,就不往下数了。显而意见了,她连二哥的零头都不到。
林建军眼神幽暗,怪不得二哥不让他跟进去,除了怕刘三不高兴,恐怕也是方便跟刘三借钱?原来二哥早就防着他呢,这份心机不比他低啊。
林建华气得眼睛都红了,“二哥,你有三十九块钱,你刚刚怎么不说?”
林建国撇了撇嘴,声音有点冷,“哭什么哭!我和五弟,你选了对你最有利的,我不怪你。但是你做了错误的选择,就不要赖别人。男子汉大丈夫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林建华抹了把眼泪,“我没哭。”
林建国撇了撇嘴,“行,行,你没哭,是耗子在哭呢。”
林建华黑了脸,气鼓鼓地回他,“你才是耗子。”
林炎城扫了林建国一眼,“行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扫向众人,“你们有谁比三十九块六毛钱更多的吗?”
林芳夏摇头,“我没有。我一共才……”她数了数,“一共二十六块七毛三分钱。”
林芳秋怏怏不乐回到自己座位上,拨了拨少得可怜的毛票和分票,淡淡地道,“我有四块八毛七分钱。”
林建军缩着脖子,神色郁郁,声音很轻,“我也不多,只有十四块四毛二,其中还有三块一毛二是小六的。”
林炎城挑了挑眉,点了点头,把布票往林建国面前放,“行了,这票是你们二哥的了。”
周文茵有些唏嘘,“早知道我就去县城找我爸妈借了。我来的时候,他们只给了我这么多。”
林芳夏把钱塞到她手里,“没事儿。我二哥也好久没穿新衣服了,他得了也挺好。”
周文茵见她一点也不伤心,心踏实了。
林芳秋也把借的钱塞给周文茵,还瞪了眼林芳夏,“假惺惺。”
林芳夏气得扭头不看她。
林建军把三块一毛二还给林建华,回头朝林建国道,“二哥,好心思。”
到现在,他才弄明白,二哥为什么会在路上跟他说那句话。二哥昨天跟小六借钱,已经开了口,就不好意思往回收。所以二哥故意引导他跟小六借钱。自己这是被他当梯子使了。
林建华一头雾水,“五哥,啥意思?”
林建军拍了拍小六的肩膀,一脸同情,“你二哥将来要是变坏,一定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恶人。”把人耍得团团转。
这么深奥,林建华哪里听得懂。他主动凑到林建国身边,“二哥,你这衣服什么时候能给我?”
林建国拍拍他的头,“小六啊,愿赌服输懂不懂?既然你把钱借给你五哥,你就要承受失败的后果。”
“我知道。”林建华不服气地道,“我还能不懂这个?我的意思是,你穿旧的衣服都是给五哥和我。这回,你多久能给我?”
林建国认真得想了想,“那可说不好。这毕竟是我的战利品,我肯定要多穿几年的。”
“啊?”林建华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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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相比其他人的小失落, 林芳秋可以用大受打击来形容了。
她原以为自己就算不是第一,也能是第二,可没想到她居然垫底。
当其他人都回屋睡觉, 林芳秋留了下来。
林炎城从房梁上取出之前那张字条递到她手里。
林芳秋抿了抿嘴接过来, 她写的自然是:林芳秋, 林建国,林建军。
翻到背面, 她爹写的是:林建国, 林芳夏,林建军。
林芳秋有些不服气, 嘴硬道,“三姐是因为有文茵姐帮忙,她这次是运气好。”
见她还不服输, 林炎城眼神微冷, 言语犀利, 丝毫没有顾忌她的脸面, “就算没有周文茵,她借来的钱也比你多?”
排除周文茵借的二十三块钱, 林芳夏一共借到三块七毛三分钱。
而林芳秋只借到一块八毛七分钱, 其中还有她之前攒的两毛钱。
林芳秋搅着手指,面上十分难堪。
林炎城眯起眼睛打量她, 声音略带几分警告,“芳秋,人可以不聪明, 但不能自作聪明。你自负的毛病要是不改,你将来未必能有大出息。”
林芳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不服气,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又找不到话替自己辩驳。
林炎城今天是铁了心要伤她,心里还纳闷,难不成小五缺的脸皮和胆量全跑到她一人身上去了吗?真是奇了怪了!
他非让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别整天摆着一副我很牛,我最聪明的架势,“从借钱就可以看出来,你在队里的人品远远不如你三姐。从挣钱这个角度来看,你远远比不上你二哥和五弟,甚至你连小六都不如。你仔细想想,你真的聪明吗?聪明人会一天到晚显摆自己聪明吗?聪明人都知道要低调,要会藏拙。这不仅仅是谦虚,还因为聪明人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林芳秋瘪了瘪嘴,“我没觉得三姐有哪里比我聪明的。她明明笨得要死。”
林炎城点了点头,“是,你三姐不如你聪明。这点我承认。但是你看人不能只看缺点啊,你也得看优点。你三姐人缘好啊。咱们大队的那些大娘大婶,姑娘媳妇们哪个不喜欢你三姐。还有文茵,你和你三姐同时认识她的,可为什么文茵把大部分钱借给她,而不借给你呢?”
林芳秋低下头,想了半天,找了个理由,“因为三姐勤快,时不时帮文茵姐的忙?”
林炎城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吹了吹,喝了一小口才道,“这只是一方面,你三姐诚实,性子好,不会占人便宜,懂得分寸,既不自卑,也不自傲,不会让人下不来台,更不会随意贬低别人。你想想你呢?你是怎么对文茵的?”
林芳秋回想,还能怎么对文茵姐?不就是拿她当客人一样对待吗?
想到这里,她想起之前言语刺了文茵姐几次,还有损了几回。她也就是开开玩笑而已,难不成周文茵连这么小的玩笑都开不起?
“你不懂得尊重别人。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和自尊心。说的好听叫唯我独尊,说的难听叫自私自利。”
林芳秋这回是真的被打击到了。就算她脸皮再厚,被亲爹这么一通损,心里防线也承受不住了。
她捂着脸,趴在门上,失声痛哭。
林炎城任她哭,等她哭了好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小,他才语重心长接着说,“芳秋,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怪我不给你面子,怪我说话太直伤了你。”
说到这里,他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膝盖,叹了口气,“可是芳秋啊,你是我女儿。我看着你走弯路,我能不提点你吗?我能眼睁睁看着你撞树上,也不拉你一把吗?我不能啊。你是我嫡亲女儿。我一共只有两个女儿。你聪明,你通透,你办事能力强。你浑身上下的优点,我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你不是个废物。你只是想歪了。”
听到亲爹居然夸起自己,林芳秋受伤的心总算有了一丝安慰,她擦了擦眼泪,抿了抿嘴,“我还以为你今晚上只会教训我的呢?”
林炎城哈哈大笑,“我又不是张二猛,动不动就对自己女儿动粗。你是我女儿,是我的小棉袄,我可从来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只要你将来过得好,我就高兴。我就自豪。”
林芳秋破涕为笑,“爹,你是个好爹。”
林炎城故作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是不是个好爹,得取决于你能不能接受我的批评,愿不愿意听我的话,改正错误,努力向上。”
林芳秋奇了,“怎么努力向上?”
林炎城拍了拍她的手,“爹知道你想嫁进城里,当个城里人。这想法挺好。可是以你现在的条件,挺难。”
书里,林芳秋之所以能嫁进城里,还是托黑化了的林建军,他为了跟革委会主任搭上关系,把亲妹子介绍给离异后的主任当继妻。
那个主任年纪比林芳秋大了一轮,长得还磕碜。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黑心烂肺的玩意,在外面竖敌无数。最后不仅自己被人害死,还连累自己儿子跟着一块遭殃。
这种人能嫁吗?必须不能。
幸好,两本书里,林芳秋都没有许下跟前夫再续前缘这种愿望,要不然他非得呕死不可。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林芳秋这种人缘不行,又不懂得收敛自己脾气的姑娘想嫁城,还真是不容易。
城里人一般不会到娶乡下媳妇。除非自身条件不好,或是情况特殊才会娶乡下姑娘,但是人家只会往好的挑,哪会要林芳秋这样目中无人的。
林芳秋自然也知道,她老早就跟媒婆打听过。但是她坚信事在人为。所以一直不肯放弃。
林炎城话峰一转,“但是只要你按我说的做,爹肯定能让你过上城里人那种日子。”
林芳秋有些疑惑,“您怎么做?”
林炎城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我问你,如果让你选择,是嫁进城里当城里媳妇好,还是嫁给一个乡下人,但是却有一份稳定收入好?当然也不用你下地。”
林芳秋怔了怔,稳定收入?那岂不是说她也能当上工人?那当然是自己当工人好了?拿别人的钱哪有拿自己钱来得容易。
“可是我只有小学毕业证,恐怕当不了工人?”林芳秋从林建国那边听说了,工人得要初中毕业。
林炎城摆了摆手,“不是进城当工人。而是在乡下当工人。”
说到这里,他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别管,你先按我说的办。”
林芳秋想不明白。在乡下怎么当工人?乡下也没厂子啊?
林炎城早就想好了,想要在大队建立威信,首先就得把大队人聚拢到他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大家产生利益纠葛。产生利益,当然是办厂了。
至于办什么厂,他早就想好了,时机也很快到来。
林炎城暂时不想透露,于是就朝林芳秋道,“这些日子,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别人的不是。你只能说人家好,不能说人家坏。你先改掉时不时就损人的坏毛病。再改其他的,一步步来。”
只能夸不能损?林芳秋垮了脸。
第二日一大早,林炎城背了半篓子蒜头到小岛上,栽了两亩多的蒜。晌午回家吃饭,就听到村里人到处在喊开会。
林炎城连饭也顾不上吃,就跟着家里人一起到打谷场。
这里乌泱泱全是人头,瞧着这架式,像是大人小孩都出动了。
“同志们,特大喜讯。咱们大队响应号召要办人民公社大食堂。全村上下一起吃。”
“吃饭不要钱,敞开肚皮吃!”
“吃饭不限量,吃菜不重样!!”
炎炎酷暑,大地被太阳烤得直冒烟,知了在枝头不停叫唤,吵得人心烦意乱,焦躁难安。
徐广进一大早就带着几个壮劳力们到镇上交公粮,回来后连晌饭都没吃,就开始召集大伙开会。
徐广进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好似中了大将似的,脸上全是笑,下头村民们全都仰着脑袋看着他,握着拳头,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
“啥?大队长?真的吃饭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