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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那学子怔怔地望了她一眼,显然并不认识她,但仍旧道:“他是孝恩公次子。”

    陵玉道:“就是那个收了高信侯麾下八万精兵的孝恩公?”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那人说道。

    孝恩公年轻的时候也是京中颇有名望的一方势力,他家族名姓苏氏,虽是常见的姓氏,可他却实乃百年前从**的前朝中逃出明哲保身的鄢关苏氏后人,是在前朝影响极为重要的势力。

    虽百年之后逐渐落魄,可却有一个苏姓子孙走上了仕途,以自身非凡的本事助□□稳固,将鄢关苏氏的名望在新生的年代重新延续。

    此人便是孝恩公。

    “我只听说孝恩公膝下只有一子,哪里来的次子?”陵玉低声问道。

    那人古怪地撇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陵玉这时候才发现首席的琴音不知何时止住了。

    她抬起头来,却见那人目光似无意般掠过她面庞。

    不待她说些什么,他便冷清开口道:“今日便到此吧。”

    其余学子纷纷起身行礼。

    陵玉一时竟也不知作何情态。

    待众人散去,陵玉的脚步却忍不住跟了那人过去。

    对方从容行走在青石平砌的小路上似乎毫无察觉,陵玉见四下里无人,反而更觉得自己此种举动怪异。

    她忍不住红了红脸,虽想不通其中缘故,可脚下却一步都未停。

    待她心中犹如百蚁爬过那般难受时候,便忍不住开口道:“你……”

    只是她话未说完,便见前方有熟人出没。

    陵玉收敛了脸上的别扭,恰看见了失踪多日的江世锦和陆良。

    不过此刻二人,一个面色不善,一个鼻青脸肿。

    “不过是个贱妾之子,还敢背着我告黑状……”江世锦抬脚踩在对方肩头,恨不能将自己数日来的郁气都发泄出来。

    陵玉停住脚步,却见琴师依旧从容不迫地走近了去。

    “你是何人?”江世锦见来人,不屑一顾。

    “我是本院教习。”琴师不紧不慢道。

    “这里的教习先生多了去了,还没有哪个这么不长眼敢跟本公子作对的,你算是那颗葱,也敢掺合本公子的事情。”江世锦说道。

    陵玉闻言顿生出一股恼火,却见那琴师仍旧淡然,不惊不怒,好似面对的只是一只不会说话的鱼木一般,无甚情绪。

    “我叫苏重檐。”他说。

    陵玉听到这名字顿时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她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苏重檐这个名字曾经也是名动一时的名流公子之一,他乃是名妓苏蕙容之子,因其才学名列第一,也因其身世坎坷而令人同情,更因其数年如一日的温尔儒雅的气度而令人景仰。

    二三年前陵玉还专门翻阅这些被排入名流榜的公子画像诗词,对苏重檐印象颇深。

    本以为他是随母姓,却没想到他竟还是孝恩公苏望义之子。

    如此一来,陵玉便顿时理解了方才邻桌那人脸色奇怪之处了。

    此人怕是同地上鼻青脸肿的陆良同种命运,都是家主一时风流的产物。

    只是令陵玉不解的是,一向跋扈的江世锦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脸色变了又变,竟失去了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

    便在他不知如何应对时,苏重檐的下一句话言简意赅到令人吐血。

    他对江世锦道:“退下吧。”

    不说任何缘由,只轻描淡写地提出了这三个字。

    不料一向不羁的江世锦听罢面上虽犹如吞了苍蝇那般难看,却仍旧没有半分迟疑,甩着袖子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陵玉在后头看得目瞪口呆,没曾想江世锦竟也有低头的一天。

    这厢苏重檐虽替陆良驱走了江世锦,却也没有好心的去扶起地上的陆良。

    而是直接抱着琴离开。

    陵玉走近了去,见陆良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抬眸于她对视。

    “你若是要寻求个一官半职,还是不要跟着江世锦了。”她本着一片好心道。

    陆良抬起眸子,轻声说道:“你懂什么,庶子天生下贱,不自谋出路,等家主一死,被驱赶出家门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江世锦身边的一条狗的……”

    “大不了待我本事以后你来找我就是……”陵玉小声地说道。

    不待对方反应,她便又匆匆跟上了苏重檐的脚步。

    陆良抬眸惊讶地看向她远去的身影,良久才平静下来。

    “苏先生。”陵玉赶上对方的脚程,连忙将对方叫住。

    苏重檐顿住脚步,侧过头来看她。

    陵玉嗫嚅道:“你可还记得我昨日是见过你的……”

    苏重檐道:“我记得。”

    他这般果断答话,倒叫陵玉想不出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我……我想同苏先生学习琴技,可是我基础比旁人都差,不知苏先生可否多多指教?”陵玉问出这个问题脸便涨得愈发通红。

    这是她扯谎的话。

    她自幼琴艺基础倒是没比旁人差,只是并不精通罢了。

    苏重檐扫了她一眼,道:“你空暇时候可以来我院中学习。”

    他说罢便复又离开。

    这回陵玉却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立在原地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巨大馅饼砸中。

    这种事情就好像一个穷人去向富商索取百两银子花花,虽每个人都有嘴说,但从来没有人异想天开过。

    直到有一天真的有人这么做了,也真的要到了,如何能不惊掉下巴。

    陵玉掐了掐自己的面颊,内心腹诽道:她还是皇子呢,可不能这么大惊小怪。

    待她回了寝舍,却没有看到盛钦的人影。

    倒是桌上茶杯扣了张纸,是盛钦留她的信。

    信上只说他这几日杂务繁忙,不能时时傍在陵玉身旁。

    陵玉看罢也松缓了口气。

    那日事情那般令人尴尬,她自己尚且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更遑论是在当下要那般赤|裸裸地去面对盛钦。

    第30章 心念一动间

    陵玉躺倒在铺上,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好奇。民间早有那分桃断袖,同性之好的故事流传,只是男子与男子之间,究竟是如何能生出感情来的……

    这样的事情在陵玉心下约是烙下了淡淡的阴影,此后她在这些事情上面多少都会有些留意。

    几年前苏重檐并非以琴艺出众而扬名,甚至很少人知道他会抚琴。

    谁能想他在销声匿迹一段时日后竟暗自在这里做了一名琴师。

    清风拂来,衣袂垂坠落在青草地上,二人闲闲而对,那画面竟有几分和谐。

    “先生教我抚琴辛劳,我可否问一句闲话?”陵玉抚着琴,心思却都放在了对方身上。

    苏重檐道:“你问。”

    “先生从前诗赋名满京都,为何忽然就做了一名琴师?”陵玉问道。

    “琴能静心。”苏重檐指尖拨动琴弦,“比起诗赋,我更喜好抚琴。”

    诗文辞赋往往都藏不住内心情绪,唯有抚琴时候能够沉默,借用琴音调整心情,久而久之,性子才能愈发沉淀。

    陵玉见他气质冷清出尘,却又不同于盛钦那种冷清。

    盛钦是习惯于漠视旁人,孤身一人,能从指尖漏出的几分温存也都给了陵玉。

    而眼前之人……

    “我还想问先生一个问题。”陵玉说道。

    苏重檐扫了她一眼,似看透了她的想法道:“喜欢琴艺的学生都不敢来问我,我并非那般不近人情。”

    陵玉闻言只能“哦”了一声。

    他的意思是,只要有学生肯来学习他都会教,并非对陵玉特别。

    陵玉挠了挠挠脑袋,却见他忽然捉住了她的手。

    对方的掌心凉沁,纤长的手愣是将陵玉的手包住了一半。

    陵玉动作一僵,只觉得这个动作很是奇特。

    她长这么大以来,没有谁敢特意来触碰自己的手。

    便是盛钦,都鲜少有过这样的动作。

    这种姿态若是放在男女之间可以说是极为暧昧,若是放在男子之间……陵玉又忍不住想到了同性之好,脸色愈发地僵硬。

    “你的指甲软薄过短,若是抚琴,还是带着指套为好。”他对她说道。

    陵玉看着自己略微泛红的指尖,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一门心思放在他身上,连指套都忘记戴了。

    “知道了……”陵玉颇为羞愧地应了一声。

    待对方松开了她的手后,陵玉便忍不住将那手拿到底下在衣摆上蹭了几下。

    倒不是说嫌恶,只是她总觉得这种感觉太过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