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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两人以前也不是五娘的近侍,五娘看中两人也是看中两人人品,并未特地让人教他们礼仪,她怕两人学会世家大族的那套,反而多生不好的心思,所以两人看到如天人般的谢知,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同手同脚的想给谢知磕头。谢知哪里肯受两人的礼,让丫鬟扶起两人,让两人坐下,她柔声问两人:“这一路上还顺利吗?”

    两人没想谢娘子会如此平易近人,连声说路上顺利。谢知从路上趣事说起,慢慢提起五娘的事,提起五娘,两人眼眶都红了。卫伯从贴身的兜里掏出五娘给的地契、房契,还有她口述、让丫鬟写下的信。信里五娘把自己留下的所有财产都交给谢知,让谢知替儿子代为管理,她只留出一千贯钱给贺楼氏的宗族,好让初一能留在贺楼氏宗族替自己守孝。

    谢知看着五娘留下的地契、房契,她这是把永安侯府上的精华都拿走了,房契不多,只有三间,可都在长安城最繁华的商市,做的也是时下最赚钱的行当,一个茶铺、一个首饰铺、一个食楼,地契有六张,最好的一处是成片的千亩上品良田,这可是在长安,这样的农庄就是谢家也才只有一处。

    这四处地方都是五娘留给谢知的,余下的财产才是五娘留给初一将来傍身的财物。同时五娘还留了五万贯的现钱,都被她埋在陪嫁庄子的地下,只要挖出来就可以。谢知沉吟一会,将这些东西都收好,让人去给阿耶送信,这事她不好出面,只能让父亲出面跟贺楼氏谈。父亲是初一的大舅,有这个身份和资格。至于五娘说的谢礼,谢知压根没想要,她哪怕穷死也不可能去要一个孩子的财物,别说她还不缺钱。

    谢知怕财帛动人心,也没敢两人说五娘到底给初一留了多少东西,只让他们安心放在这里住下,她一定会安置好初一的她已经给父亲送信,抚养初一的事还需要父亲跟贺楼氏沟通。两人也觉得谢娘子再好也是表姐,没那身份地位跟贺楼氏沟通,他们也赞同让谢郎君出面。

    本来谢知想把初一带回怀荒,怀荒离柔玄镇也近,可想着初一连日舟车劳顿,他还大病初愈,就没舍得让他离开。她不仅派人去请谢灏过来,还派人把贺楼氏留在柔玄镇的族老都接来,就是秦家都派人过来。

    第179章 千里托孤(六)

    三地之中武川离建德最远, 但谢灏是第一个到达的, 还没入城就被秦纮亲自请入坞堡。经过一年的整修, 原本破旧的军屯已经翻建挺像样了,破损的城墙修整整齐,整排的连体宿舍围绕城墙而建, 但跟军屯住宅区还是空了一大片距离, 空开的地方就做军屯的校武场用。

    军屯里的路面也铺设的很整齐, 虽说还是泥土地, 但是被夯过了,上面还均匀撒了一层水, 人来马往也没有让沙土扬起。地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污物, 两面每隔百米就有让人丟掷垃圾的垃圾箱, 两边还新移栽了栗子树苗。秦纮进入军屯以后, 自动下马。这里规定, 除非有紧急事务,不然不许在军屯里骑马, 谢知让秦纮以身作则,所以秦纮每次进入军屯就下马。

    谢灏也听女儿说过这里的规矩,这丫头来信时候还特地叮嘱他,是故不用秦纮解释,他便一起翻身下马, 将缰绳丢给身后侍卫, 袖手同秦纮在坞堡走着。谢灏穿着一袭青衫, 袖手漫步在坞堡之中,看似一个普通文士,却自带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坞堡中来往的人见他皆纷纷避让。谢灏总算对女婿露出一点笑意,“这里管理的还不错。”谢灏听说女主住在军屯里,一开始不愿意的,总觉得军屯人多烦躁,现在见女儿、女婿将军屯建成坞堡,总算满意了些。

    “都是阿菀打理的好。”秦纮不敢居功,这里人能如此守礼都是阿菀定下的规章制度。用她的话来说,这里是军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人的眷属不用服从军令,但想要住在军屯就要听军屯的规矩。

    她让人先军屯里的孩子背条例,背完以后让孩子们去教大人,每教一天都有各色零嘴儿吃,孩子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抢着这活计。谢知给的零嘴儿不止孩子喜欢,大人都喜欢,都是用油炸过的肉条儿。秦纮早发现阿菀对孩子特别好,她应该很喜欢小孩子。

    谢灏淡淡笑道:“没你纵着她,她也不会这么无法无天。我这女儿被我们宠坏了,你多担待。”不是所有男人都有这个心胸和气度任妻子在自己的地盘为所欲为,谢灏很满意女婿这点,也觉得女儿在这里过的更自在。

    秦纮说:“能娶到阿菀是我的福气。”

    秦纮的话让谢灏暗暗满意,但嘴上还是道:“阿菀能嫁你也是她的福气。”为人父母者总希望儿女日子能过得好。等两人绕过军屯住宅区,就到了军屯的核心区域,这里分了两片地方,一处是军屯的粮仓所在,一处是谢知和秦纮的住所,他们选址都比别的地方略高,但是一个缓坡,不用爬山。

    这里移栽了一片栗子林,林地里扎了篱笆,里面放养了数百只家禽,不时有母鸡带着鸡雏悠然而过。等绕过这片栗子林,谢灏眼前顿时一亮,一道青砖墙后,是个雅致的大池塘,池水清澈,小鱼悠游。这个池塘水是谢知从外面引来的活水,但不是直接引入的,而是经过一个湿地过滤后引来的水,他们的生活用水就是从这个池塘里取的,饮用水还要经过几道过滤才入口。

    谢知从怀荒调来调来施工队,给这里建造了七大七小十四个湿地,每个湿地都链接着湖泊,大湿地是用来处理这里的生活污水,滤过的水让人用来洗衣浇地;小湿地是把外面的活水引入过滤,让人饮水和给牲口喂水。但给牲口喝的水池是固定的,只有一个地方可以直接用,别的地方都不许牲口靠近。谢知自己在自己的核心区域也另建了一大二小三个湿地。

    目前这十七个湿地,只完成八个,核心区域的三个湿地已全部建成,她在这里也养了一批工匠,他们也跟着一起干活,眼看过了秋收天气就要冷了,湿地顶多能再建两个,剩下的七个明年再建,届时肯定很加快速度。建德城目前谢知管不了,但军屯这里她一定要打理好。

    除了湿地,她还建造了七个沼气池,或者也不能说是沼气池,而是有机肥处理基地。所以她的沼气池是经过改进的,更方便清理。这样他们明年耕种,就能翻下更多的有机肥。谢知的湿地和沼气池被军屯的人当成稀罕物参观,尤其是外面五片湿地更让人流连忘返,他们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

    尤其是军屯里的孩子,有些顽皮的差点就想下去游水。幸好谢知早有准备,及时让巡逻队阻止,她让人特地给孩子们造了一个游乐场,做些跷跷板、滑滑梯之类的简易儿童玩具,里面还有一个泳池,夏天让孩子游泳,冬天当溜冰场,又安全又卫生,总比他们去池塘里玩好。

    谢灏问秦纮:“这就是阿菀说的过滤水池?”女儿一直让他建造两个,说是为了自己也要弄,可以改善环境。谢灏一直将信将疑,今天看到军屯的整体环境才信了。武川的军屯,谢灏初到武川时几乎下不下脚,现在才勉强适应,但也从来不过夜,跟女儿这里截然不同。

    “是的。”秦纮知道谢知一直想让谢灏弄个湿地改善居住环境,“您要喜欢,我让工匠给你造两个。”

    谢灏说:“我这就让人挖坑,要什么材料都告诉我,我先让人准备起来。”他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看上就立刻让人造。

    秦纮让人去整理清单交给谢灏的侍卫。一行人继续往里面走,穿过一条碎石小路,里面就是一个七进的大院落,秦纮和谢知住在第五进,这也是装修的最细致的一进,别的地方都只有一个框架,很多地方还没有铺设。按照谢知当初的规划,这区域是建造五间七进的住宅群,但现在只造了一间,且大部分还没完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真正造完。谢知也心疼秦纮每天城里军屯来回跑,等她住的地方一造好,她就搬进来了。

    谢知同初一在花园里踢毽子,说是花园,实则更像一个校武场,除了围墙周围种了一排树外,别的地方都是平整的土地,地方颇为宽敞,这是谢知准备以后运动锻炼的场所。初一踢得满头大汗,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陪着他满是痘疤的小脸,显得有些可怕。

    他的疤痕不能褪掉的,但谢知还是很注意他脸上的养护,再三叮嘱卫媪一定不能让他多晒,天气热得时候就在室内玩耍,少吃重油重咸重色的食物,希望等他成年以后疤痕能蛋一些。谢知还特地从阿青的徒孙中选一个手艺精湛的出来,让她以后专门伺候初一膳食。

    谢灏见状心中微叹,上前喊道:“阿菀、初一。”

    “阿耶!”谢知见父亲来了,如乳燕般轻巧的飞到谢灏身边,“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谢灏说:“我正巧有空,过来看看你,路上正好接到你的来信。”

    谢知让初一叫谢灏:“初一,快叫大舅。”

    初一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大舅。”

    谢灏抬手揉揉初一的小脑袋,让初一继续玩毽子。初一从来没见过大舅,但心里莫名有些怕谢灏,谢灏让他自己去玩,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拉着卫伯继续玩毽子。

    谢知领着谢灏去正厅喝茶,又把五娘的托付都告诉谢灏,谢灏问女儿:“你待如何?”

    谢知征求父亲的意见,“既然五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不如我们就照五姑的安排去做?让初一留在贺楼氏族地,大父不是说在让五姑的生母过来照顾初一嘛?这样您也不用多费心,只要以后给他找个好一点的先生就好。”

    谢灏看着五娘送来的财物,“她也算殚精竭虑了。”能在临死前想到那么多,可想永安侯有多么不可靠,“你准备保初一世子之位吗?”

    谢知说:“当然。”就算是初一以后好,她也要保住他世子之位,不然初一长大后想不开怎么办?有了姓氏、有了爵位,他才不会自卑。谢知也不傻,初一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也觉得五娘把他教的很好,本性淳朴,只要将来好好引导,哪怕没太大出息,也会是好孩子。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个性影响太大,让六娘和永安侯教导的孩子,怎么可能比初一更亲近他们?她傻了才让初一把世子之位让给六娘的儿子。嫡长继承制天经地义,初一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又不是死了,爵位也不是皇位,凭什么让他放弃爵位?阿耶跟阿兄远在边关,需要初一这样未来在京城,知晓京城动向的亲近亲戚。

    “我写信给父亲。”谢灏说。

    谢知露出甜甜的笑容,“阿耶真好。”父亲给出手,初一世子之位保定了,只要永安侯没傻到底,他就不敢妄动,毕竟现在谢家势头正旺,他或许可以坚持取消初一世子之位,但过几年谢家也可以取消他的爵位,这对谢家来说顶多损失两个庶女,而他的祖传家业没了。

    谢灏提醒女儿:“你名声在外,将来求上门的人肯定很多,初一是你表弟,你这么帮可以,但外人不能这样。”世情本就如此,一人有了仁善的好名声,就有无数人上门求帮忙,有些是真走投无路的,有些则是好逸恶劳的,谢灏担心女儿年幼,被人吹捧迷了理智,但凡求上门的都帮,这样只会拖累她跟秦纮的感情。

    谢知莞尔:“阿耶放心,我又不傻,如果是外人,我觉得他们可怜,顶多给些财物,肯定不会管人家的家务事。”她跟五娘再不熟,她也是自己姑姑,换了外人她顶多只会把孩子送到孤独园,不会插手这种家庭内务纷争,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是现在,谢知救济流民也从来不是免费施舍,都是让他们做功领取物资,大部分时候只负责让他们不饿肚子,连工钱都不给。

    时代不同,处事方式也不同,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只要能吃饱,就可以让人效忠。她跟亲卫开工资、有奖金、有补贴,都已经让她的亲卫有足够的优越感,以她忠臣自居,因为只有臣子才有这样的待遇。谢知对别人可不会这样,亲卫是可以把命给她的人,别人又不是。

    谢灏忍不住逗女儿,“你手头钱还够用吗?”

    “当然够用。”谢知嘟嘴,她哪有那么败家?且商队已经出海,带上的都是扶桑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布匹、白糖、盐,铜镜、竹纸还有肉干,谢知有信心赚一票。说起日本,谢知就想到日本一个大宝藏,她目光游移,好纠结、好心动,真得好想去……

    “阿菀?”谢灏关切的看着女儿,“你在想什么?”

    “阿耶,你有什么信任的族人吗?”谢知这会感觉谢家人丁稀少了,“不在北朝,在南朝也可以,要那种可以丢下家累,又精明能干的人。”

    谢灏看着女儿,“你又想做什么?”

    谢知说:“我暂时还不能说,但我能告诉你,我知道一个大宝藏。”

    谢灏:“……”他面无表情道:“说正经。”

    谢知说:“我是认真的,真是一个大宝藏。”

    谢灏挑眉:“然后呢?”

    谢知说:“然后宝藏不在我们这里,在比较远的地方,开采宝藏还需要大量的工人,还要担心当地土著把宝地夺回来,你说我们去挖宝藏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谢灏若有所思的问:“你说的宝地是矿?”也只有矿藏才能让人源源不绝的开采又带不走。

    谢知点头。

    谢灏扬眉:“不会是扶桑的矿藏?你怎么知道扶桑有矿藏的?扶桑不小,你怎么派人去找?”

    谢知支吾,“我就是知道。”她就知道跟阿耶说这问题,他就肯定会提一大堆问题,阿耶一点都没五哥贴心!可是谢知还是想在跟五哥说之前,跟阿耶说一声,让他替自己参考参考。

    谢灏说:“现在不能去。”

    “哦。”谢知不是很意外,她也觉得目前情况不合适。

    谢灏说:“矿藏开采必须要跟秦家合作,在你没生两个儿子前,这种事提都不要提。”他可不想阿菀为别人做嫁。谢家手头没兵,谢灏自己有几个亲卫,但只负责自己安危。谢家目前是风头最盛的人家,谢简和谢灏行事都很谨慎,不留任何让陛下怀疑的把柄。梁国谢家更不可能,现有的家底还需要负责家人安危,想要打仗必须要靠秦家的兵。秦家也是谢家最坚定的盟友,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谢知要生儿子。

    “两个——”谢知无语的看着父亲,“万一我生了两个女儿呢?”

    谢灏道:“我女儿不可能那么倒霉。”

    谢知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觉得有了我,你很倒霉?”

    谢灏敷衍的揉揉女儿脑袋:“别无理取闹。”

    谢知:“……”

    谢灏见女儿小腮帮子都鼓起来,失笑不已,“阿菀别任性,想让秦家跟谢家合作,你一定要生孩子。”

    谢知仰头:“那要是我生不了呢?”

    谢灏蹙眉半晌,“那就让柔娘嫁给秦家小八,生了儿子过继到你们名下。”反正秦家下任继承人一定要有谢家继承人,这是他跟秦宗言的默契。

    谢知忍不住道:“原来您还记得柔娘。”她爹是只生不养的典型,除了她之外,他看中的也就是大哥、二哥,别的孩子他都不甚亲近。

    谢灏一笑:“家里有你大哥、二哥就够,别人我何必太亲近?总不能给他们不必要的妄想。”他没有嫡长子,大郎、二郎现在的地位太觊觎,与其给别的儿子不必要的指望,还不如一开始就绝了他们所有妄想。

    谢知咬了咬下唇,“阿耶,母亲人很好。”她已经听说独孤氏在京城的作为,将心比心,谢知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她是人很好。”不然谢灏怎么会选择扶正独孤氏?谢灏见女儿一脸忧心的看着自己,他好笑道:“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没必要多想。”

    谢知也明白她跟父亲再亲近也没有法子干涉父亲的生活,只能默默点头。

    谢灏道:“玩得差不多就该生孩子了,多生几个,我等着养外孙。”谢灏都都盘算好了,长子是肯定给秦宗言养,次子他留着玩,幼子陪在阿菀身边。

    谢知:“……”她才不多生,不然肯定有一堆人给自己抢孩子!

    谢灏到达建德城第四天,秦宗言和贺楼氏的族老们也赶来,谢知没想大人会亲自来,连忙跟秦纮亲自去迎秦宗言,秦宗言见跟谢灏一样,先把秦纮的坞堡逛了一遍,对儿子的坞堡建设十分满意,盘算着回去怎么改进自己的坞堡。

    贺楼氏的族老则一早就被迎到客院,由侍从们伺候洗漱用膳,被照顾的妥妥帖帖的,众人心里舒畅,跟谢家谈起条件来也爽快。他们也不傻,在六镇谁不给秦宗言和谢灏的面子?两人不过让一个小孩子来这族地守孝?他们有什么不答应的?且谢家还许诺给贺楼氏一万贯铜钱置办族地,给他们一万贯,这样的好事他们恨不得多来几次。因贺楼氏族地简陋,谢知担心初一不适应,先让初一在她这里住着,等她派人翻建好初一住的院落再把他送过去。

    谢知平时事务繁忙,也不能时时关心初一,但她找了好几个比初一大了几岁的孩子陪他一起玩,身边的仆佣也是她精挑细选的谢家、秦家的家生子,管家还是从她亲卫这里选出去的,所以初一的小日子过得很舒适。等后来丽姬从京城赶来,初一有了真正长辈照顾,谢知就更放心了。

    丽姬一辈子只五娘一个孩子,五娘死了,她人也死了大半,直到谢简和陈留让她来照顾初一,她才活过来。尤其是谢知隐晦暗示她,说初一的身份不会不变,丽姬提着的心落地,一心一意照顾外孙,她要活着看外孙给自己生重孙。

    初一是在来年开春时离开,离开时他虽有点不舍谢知和秦纮,可跟外祖母、卫伯、卫媪,还玩伴、侍从都跟他一起离开,他也只哭了几次就想开了,搂着秦纮的脖子依依不舍的让姊夫要给自己写信。男孩子在没有父亲时,都会下意识的亲近年轻的男子,秦纮会带他骑马、教他玩木刀、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初一心里是把秦纮当成父亲。

    秦纮给初一擦擦眼泪,“等过年我跟你阿姐就把你接来。”秦纮在家带惯了弟弟,成亲后或许是时常幻想他跟阿菀的孩子,他对初一更多了几分父辈似地疼爱。

    谢知也蹲下身子安慰初一。初一乖巧的应了,由卫媪抱着上马车。丽姬给两人行礼,感谢两人的帮忙,没有两人的用心,她跟初一在贺楼氏的族地日子也不会好过。谢知、秦纮连忙避开,丽姬虽是妾,也是谢简的妾,他们的祖母辈,他们哪里好受她的礼。

    等送走初一,谢知看着空落落的厢房,心中莫名触动,她转身抱住秦纮说:“五哥,要不我们也生个孩子吧。”她也十七岁了,也可以生宝宝了。

    秦纮提醒她:“你有空吗?”前几天还说五年之内不生孩子,现在又变了,女孩子果然善变。秦纮也挺享受他们夫妻目前的两人世界,阿菀每天总能给他惊喜,他暂时并不想要孩子。

    谢知想着来年开春的事,一股气就泄了,坞堡百废待兴,冬天或许她空一点,可开春以后事情肯定很忙,哪有时间带孩子?她想了一会说:“再等两年,两年以后我们就生宝宝!我们春天备孕,等冬天正好生。”她可不想夏天坐月子,太难熬了。

    秦纮听得心动,“好。”他要给孩子想名字,两年时间够他想两个名字了。

    第180章 宏图初议(一)

    正平十八年十二月的怀荒镇, 天气正寒。

    初八这日, 辰时开始下雪, 正午时分刚停,到了申时,风里又夹带了盐珠似地雪花, 地上积雪足足积了半尺厚, 镇上人迹寥寥, 大部分人人都躲在屋里烤火取暖。将军府上内外上下, 皆是忙忙碌碌的。秦宗言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 各房女眷则命下人清扫上房,准备年节事宜。

    高氏穿着轻薄的襦裙, 坐在温暖如春的屋内对着年节的账册, 一面翻看着今年的支出, 一面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亲娘的唠叨, 高氏的嫂子卢氏低头坐在下方,身上倒是穿着新衣, 但款式是十来年的老款,衣服上还有深深的折痕,显然是压箱底的衣服。她年纪只比高氏大了五岁,但看着比自己婆婆年纪还大,满脸愁苦。

    芙姬见女儿有一下没一下应着自己, 不由心头火气, 扬声问女儿道:“小七听到我说的了吗?”小七是高氏的小名, 高氏是庶女,在家只按排行叫着,芙姬也没有给女儿取小名,只小七小七的唤着。

    高氏漫不经心道:“听到了。”

    “那你怎么想?”芙姬问女儿,她打小就被父母卖入高府,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芙蓉这名字还是给高氏父亲当妾后,高氏的父亲给她取的。她早年还算受宠,生有三子二女,可惜长大成人的只有一子一女。高氏的父亲在两年前去世,他去世以后,芙姬和她的儿子就被主母用一千贯私钱打发出高府,连孝都没让他们守。芙姬跟儿子一商量,干脆收拾家当来投靠高氏。

    高氏看在生母的份上,勉强收留胞兄,自己出私房给胞兄置办百亩田地,如果他肯用心经营,也不愁吃穿。可是高氏的哥哥从小被生母宠坏,好逸恶劳,哪里肯待在什么都没有的农庄种地?整天磨着生母,想让高氏接他进秦家享福,要不就想把他女儿塞给高氏的儿子,高氏对兄长厌恶至极。芙姬看着镶嵌在窗上的水晶窗,眼底闪过心疼,这么罕见的大块水晶居然被女儿用来镶嵌窗户,真是暴殄天物!

    “什么怎么想?”高氏抬眸看着母亲,“他这是会算账?还是会写字?等他把一本诗经读通,我再考虑给他置办个商铺。”高氏是庶女,在娘家时只在女学学了几年,可她刻苦用功,求着嫡姐好歹学完了诗经,又让嫡姐给自己讲了一本论语。阿兄在族学,有正经先生教导,读了那么多年,却连本诗经都读不完,他怎么干什么?高氏连良田都不敢给他买,就买了几亩刚开垦的新田让他折腾,算折腾光了也不心疼,她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芙姬气道:“哪有你这么贬低你哥哥的?你就这么一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