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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而陈留、崔太皇太后都是老人了,见多了宫里宫外妇人怀孕,听到胎漏、血崩两字,就知道尉迟氏没救了,尉迟氏这症状不常见,但也有人得过,基本都是怀孕两三月时突然血崩不止,最后不治而亡。果然尉迟氏身上也没有奇迹出现,她在傍晚就合上了眼睛,临终前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只有一个请求,就是把她跟于太妃葬在一起。

    这要求让众人为难,毕竟于太妃是高宗妃子,葬在高宗妃园,尉迟氏跟高宗无亲无故,哪有葬妃园的资格?她最应该去的地方是步六孤家的祖坟,最后还是太皇太后的动了恻隐之心,特许尉迟氏葬在妃园附近。不在高宗陵墓之内,但也离得不远。

    等谢知知道尉迟氏去世的消息,已是尉迟氏下葬之后了,她震惊的看着阿娘,“您说长嫂——”

    “她生病了,才会突然去世的。”谢兰因知道女子怀孕危险,但不知道女子怀孕有这么危险,稍有不慎就要命,她紧紧的搂着女儿,幸好阿菀要入宫,入宫就不用生孩子,阿菀也就不会有危险了。

    生病?谢知不信尉迟氏会得什么突然暴毙的急病,但要说将军府有阴私也不可能,尉迟氏身边还有于太妃留下的两个女官,她们是肯定不会害尉迟氏的。谢知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尉迟氏今年才十三还是十四?这么早的孩子怀孕很有可能得宫外孕,在没有b超和手术的古代,得了宫外孕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谢知蓦地打了个寒噤,不敢想象尉迟氏有多痛苦,她还那么小,要是她能在现代多好,现代她就有救了。

    尉迟氏难产而亡的事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毕竟因为生产而亡的女子太多,但是这事不仅给谢知、谢兰因留了浓重的阴影,就连秦绍都怕了,他甚至畏惧着两个怀孕的侍妾,生怕她们也像尉迟氏一样死去。他不是胆小的人,跟尉迟氏也没感情,但尉迟氏走的太快太突然,让他完全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命可以这么脆弱。

    尉迟氏下葬不久,谢兰因便带着尉迟氏的衣冠回到秦家,她要在秦家的祖坟给尉迟氏立个衣冠冢,她毕竟是秦绍的原配发妻,葬在京城,也应该在秦家祖坟留个地方,将来孩子给她上香火也方便。谢兰因已经决定将秦绍的妾生子养在尉迟氏名下,不让她连个香火都没有。

    谢兰因来京城时是欢天喜地的,哪怕当时天和帝驾崩,也不能掩盖她的好心情,回去时则悒悒不乐,要说她跟尉迟氏有感情是假的,可看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这么突然走了,她心里十分难过。

    秦纮一路上也沉默不语,他从来没有想过长嫂会以这种方式离开,女人太脆弱了,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让她们死亡,长嫂是为了生孩子死的,而母亲是抑郁而终的……不过秦纮到底没谢兰因那么多愁善感,见谢兰因闷闷不乐,他有意哄谢兰因开心道:“母亲,你是在想阿菀吗?等明年我们又能回来看她了。”

    听到继子提及爱女,她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意,口是心非道:“也不用年年来看她,这样太麻烦了。”

    秦纮微笑道:“不麻烦,不过母亲体弱,可能受不住每年劳顿,要是哪天能把阿菀接到怀荒就好了。”

    谢兰因说:“我也想,就是她祖父可能舍不得。”

    “总会有机会的。”秦纮说。

    两人说话时都没有想到,在十来年以后谢知真长住在怀荒镇,但在此之前谢兰因也就趁每次秦宗言回叙职时才有机会同女儿团聚,而谢知除了偶尔去自己小庄子,或者陪陈留去道观外,每天也就两点一线,来往于谢府和学堂,生活始终很规律,就这样,时间波澜不惊的过了五年。

    第51章 年前(一)

    正平九年十月, 已是冬季,长安城昨夜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早上起来地上的积雪已有一寸厚。阿罗早起披上厚厚的斗篷去外面走一圈,回屋吩咐纨素把小娘子的白狼皮斗篷取出来。

    这件斗篷是秦纮派人送来的,这是他九岁冬猎时的战利品——一头正值壮年的白狼王。狼皮被他剥下来做成斗篷送给,谢知非常喜欢,每年天气一冷就要披在身上。纨素一入冬就翻出来晒过、放在外面,阿罗一说, 她立刻从衣柜里翻出斗篷放在香笼上熏香。

    谢知打完拳, 看到纨素翻出狼皮斗篷, 诧异的问:“外面这么冷。”

    “可不是, 地上的雪都有一寸厚了。”阿罗等身上暖和,才进入内室对谢知说:“也亏得学堂停课了。”谢知自五岁去学堂上课起, 除非是过年,不然学堂就没停过课,哪怕是天上下着鹅毛大雪都要去学舍上课。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 一入冬宫里就停课了, “要是开春后学堂再开课就更好了。”

    谢知笑而不语,她们的学堂怕是永远不会再开课了, 因为崔明珠过年就满十三岁,照着古代按虚岁算都十五岁的大姑娘,先生们怎么会允许她再在学堂待着?学堂就是为了崔家女存在的, 崔明珠不能去上课, 学堂也就没有存在必要。因此一入冬太皇太后就放了女学生们的假, 也没说再次开课的日期。

    谢知估计过完年崔明珠也该入宫了,不知崔家会送几个女儿入宫?她对上不上课没太多感觉,经过五年的系统学习,她已能熟练阅读任何古籍,即使是小篆写成的、没有任何标点符号的先秦古文,她都可以当白话文一样阅读,她不需要天天去上课,只要在家看书,遇到不理解的问题再找先生问即可。

    祖父事务繁忙,分不出太多时间给她解惑,但何博士很乐意教导她,学堂一放学,何博士就让她带了两车竹简回去慢慢看,看完再找他换。因此谢知这段日子在家里过得很滋润,想看书就看书,想写字就写字,想弹琴就弹琴,没人会拘束她,下午、晚上还能给几个姑姑玩,不比宫里上课日子潇洒多了?谢知甚至看书速度都比在学堂快。

    谢知背完一段古文,用过早膳,披上斗篷去给大母请安。花厅里仆妇们来来往往,每年年前的这段时间都是陈留最忙的时候,家中的各个农庄都会在此时入京上缴今年的收益。

    陈留是不爱摆架子的长辈,见谢知进来,招呼她坐下,对谢知说:“你阿娘和五哥都派人过来,一会让他们去你那里。”今年谢兰因没回京,送来的年礼都厚了三成,陈留看的舒心同时,又想着该怎么回礼,免得步六孤家认为谢兰因补贴娘家。

    谢知应是,又问陈留:“大母,三姑呢?”

    陈留说:“屋里休息,说是昨夜没睡好。”

    谢知关切的问:“怎么会没睡好?是身子不舒服吗?喊府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要好好休息。”陈留提起女儿就头疼,都足岁十五岁、虚岁十七岁的大姑娘,还整天这么不着调,还能做出跟丫鬟熬夜玩搏戏的事来,这要不是自己亲女儿,陈留早把她嫁人,眼不见为净。

    “我去看三姑。”谢知说。

    “你去吧,中午来我这儿用膳,我们吃锅子。”陈留说,进入冬季,谢家的午膳基本以锅子为主,热汤热菜,谁吃着都舒服。锅子还是谢知让厨子做出来的,不算严格的火锅,就是以高汤为底,将白菜、豆腐、蛋饺之类的食物煮熟,配饭一起吃。谢知以前过年时,家里年夜饭必然有这么一道菜。有汤有荤有素又暖和,特别适合冬天吃。

    “好。”谢知披上斗篷,吩咐玉蔓带秦家派来的两个管家先去自己院子。玉蔓、婉如、清扬、零露都是谢知的贴身丫鬟,名字皆取自诗经《野有蔓草》,这四个丫鬟年纪跟谢知差不多,其中玉蔓年纪最大,今年十二岁,性子也最沉稳,其她三个丫鬟年纪在十岁、十一岁不等。

    玉蔓领着两个管家先去外院用膳洗漱,要收拾干净再来拜见姑娘。谢知则去谢宁馨院子看她,谢宁馨散着头发、恹恹的躺在榻上,手里捧着暖炉,她怔怔的看着窗户上的窗花,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谢知极少见到三姑有这模样,她想来是最精力十足的。谢知轻轻敲了敲花罩,见谢宁馨回神朝她望来,她走进花罩问:“三姑你在想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阿菀。”谢宁馨身体往里面挪了挪,示意谢知坐到榻上来。

    谢知脱下斗篷和外衣,洗手净面后才坐到谢宁馨的榻上,伸手摸摸谢宁馨的额头,不烫,“阿姑,你昨夜没睡好?”

    谢宁馨摇摇头,看着谢知说:“阿菀,你说成亲好吗?”谢知一怔,谢宁馨继续道:“我看四妹、五妹那么开心,或许成亲真不错?”

    前几年尉迟氏的遭遇给所有人心里都蒙上一层阴影,陈留问过太医,说她这种情况很多发生在早生产的女孩子身上,年纪稍大一点生产就不大会有这种情况,是故陈留将女儿留到了十五岁才开始议亲。魏国向来流行早婚,虚岁十二三岁成亲的比比皆是,像谢宁馨这种虚岁十七还没嫁人的,套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大龄未婚女青年。

    不过谢宁馨有当太傅的父亲和当大长公主的母亲,她再大龄也不愁嫁。而谢简的庶女不可能跟谢宁馨一样留到虚岁十七都不嫁人,是故她们十二三岁时就开始议亲,等过了腊月,四娘就要出嫁,再有五个月五娘也要嫁人了,这还是谢简特意多留几年的缘故。谢宁馨知道父母为自己好,可看到自己同龄的朋友、比自己小的妹妹都嫁人了,只有自己待字闺中,她又有些茫然。

    “成亲有什么好的?”谢知估摸三姑是看到四姑、五姑都出嫁了,心里抑郁,她板着手指说:“等嫁了人,我们就不能睡到自然醒,每天早起要请安,白天要伺候婆婆、晚上要伺候夫君,还要生儿育女,如果良人有弟弟妹妹,还要教育小叔和小姑……”谢知一样样的给谢宁馨算账,“别的不说,你看现在四姑、五姑每天饿得头晕眼花的模样,你说嫁人有什么好?”

    陈留生财有道,又跟秦家有生意来往,因此公主府生活很富裕。陈留待庶女不亲近,但也不会克扣庶女口粮。加上公主府又有谢知这个外挂在,这些年即使她没有故意琢磨菜式,在她偶尔指点下,公主府厨子的手艺也比别人好太多。家里敞开了供应,可就养出了一个个小胖子。公主府的女儿走出去,各个体态丰腴,微胖界的美人,一看就是能生的。

    只有谢知从小知道体重管理,不会刻意节食,但也不会暴饮暴食,她又不吃任何零食、甜食,看起来最瘦。魏国不似梁国以瘦为美,但每个少女都有爱美之心,谁都希望自己是婚礼上最美的人,所以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府里四娘子、五娘子都开始艰苦的节食减肥养白之路。

    谢宁馨听了谢知的话,吃吃直笑,她捏着谢知的小脸说:“要你这么说,嫁人不是火坑吗?”

    “本来就是火坑。”谢知说,不然她为什么上辈子三十多岁都没成亲,不知有多少人催自己结婚生子,她都不肯。她一个人生活多潇洒自在,干嘛想不开踏入婚姻坟墓?其实要不是自己后来穿越,谢知都想去美国做试管,找人代孕生两个孩子了。

    “可是人都要结婚的。”谢宁馨呢喃道:“不结婚怎么办?”

    谁说人都要结婚,古代不结婚的女人多的去了,她听阿娘说,谢家就有好几个姑祖没成亲,但是这话不能跟三姑说,三姑不是适合单身的人,“所以晚几年成亲好,可以多过几年逍遥日子。”

    谢宁馨欲言又止,“阿菀,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谢知问她。

    谢宁馨蹙眉道:“没什么。”算了,糟心事还是不要跟阿菀说了。

    “你是说年后崔家五娘要入宫吗?”谢知了然问。

    谢宁馨惊道:“你知道?”

    “我早知道了。”谢知平静的说,这种炫耀机会崔五娘怎么会放过?在学堂放假前崔明珠就明示自己,她快要入宫了,就差没说具体时间。她不说时间,谢知也能猜出来,大约就在过年以后。

    照着魏国坑爹的皇后立金人制度,崔五娘入宫顶天也就左右昭仪名分。魏国自皇后以下有三个等级,左右昭仪、三夫人和贵人,其中左右昭仪和三夫人皆有定数,贵人没有定数。

    听起来昭仪似乎是皇后以下最贵的份位,可再贵还是妾,谢知不明白崔明珠有什么好炫耀的。再说自古皇帝成亲就是亲政的标志,崔太皇太后傻了才让拓跋曜立后。

    在拓跋曜没有压制住崔太皇太后之前,或是崔太皇太后没驾崩前,拓跋曜后宫是不可能有皇后存在的。等崔太皇太后不在了,哪怕崔明珠当皇后又如何?她觉得她还能在后宫横着走?当然这点以崔明珠的脑子是不可能想到,谢知有些坏心眼的想。

    “阿菀你别担心,陛下不会辜负你的。”谢宁馨安慰谢知,心里替侄女发愁,她听阿娘说同时入宫的不止崔明珠,还有崔明珠的两个庶妹,同时独孤家、李家也有女郎要入宫,这才刚开始就有五六个妃子,阿菀将来日子怎么过?她年纪这么小,入宫又晚,她怎么跟她们争?

    “我知道陛下不会辜负我的。”谢知从来不指望拓跋曜为自己守身,或者说她从来没想过皇帝有节操。在这个别人强迫妇女叫奸,皇帝强迫妇女叫幸的皇权时代,跟皇帝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太可笑。就算写这诗的人也没有做到,又凭什么让皇帝做到?再说她有什么资格让皇帝为自己守身?

    从头到尾入宫与否从来不是自己的选择,而是拓跋曜的。除非她中途又穿越,不然不入宫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就目前的社会风气而言,除非跟三姑一样低嫁,否则嫁谁都有同样的问题。比如她祖父,自七姑出生以后就不再纳妾,几个侍妾也在无所出,显然是准备跟祖母一夫一妻到老。

    可他照样在书房还有四个年轻貌美的丫鬟伺候他起居,只是这四个丫鬟没有任何名分,也不曾生养,年纪到了就发嫁出去,就是连名字也是固定的,向来只换人不换名。说祖父跟她们是清白的,谁信?

    就这样她祖母都感动的不行,跟祖父老房子着火,夫妻两人天天在女儿孙子女面前秀恩爱、撒狗粮,连几个姑姑都说想嫁祖父一样的良人。这些都还是谢知知道的,谁知道祖父是否还有她不知道的人。

    别说女人,就是男人,如果祖父肯收,那些想要投靠的男人也愿意献身。潜规则算什么,只要能一步登天,大部分人都愿意放弃节操。看看历代宠臣传,没个抵足而眠、如胶似漆,都不算宠臣,就古代皇帝的节操,谢知很难不想歪。

    当然作为一个孝顺的孙女,谢知还是相信自己祖父的节操,他不至于荤素不忌到这程度。但是低嫁真能解决一切?肯定不行,光看本朝那些打杀侍妾外室的公主贵妇就知道,男人想要出轨,任凭你身份再高都压不住,他们会抓住一切偷腥的机会。她为什么不穿越带个随身空间,不然自己早修真去了,谁玩宅斗宫斗?不过现在这情况,她也满足了,总比穿成农女好一万倍。

    她只希望拓跋曜将来能跟祖父、继父一样,她也满足了,不然让她忍受一头种马,她真怕自己会当懿安郭后。谢知心中长叹,实在不行就当事业合作伙伴,兼固定炮|友,生不逢时,这时代也只能这么做,靠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

    “阿菀,你准备何时入宫?”谢宁馨问。

    “我不知道,要等我再大一点。”谢知说,她跟祖父早有默契,这几年她是绝不会入宫,现在入宫的那几家贵女,崔家、独孤家、李家哪家不比她有底气?她进去受气吗?

    许是这里大部分贵女都有外族血统,崔明珠也好、独孤家、李家的几位女郎也罢,都比谢知早发育,崔明珠现在已是窈窕少女,只比自己大一岁的独孤小三娘都有癸水,只有谢知还是幼童模样,所以谢简有足够的理由让孙女晚入宫。

    “你养好身子也好。”谢宁馨说。

    谢知顽皮一笑,凑到宁馨耳畔道:“三姑,你是不是想嫁人了?”

    宁馨脸红红的瞪了谢知一眼,“没有!”

    谢知嘻嘻笑道:“我才不信。”祖母在三姑十岁时让祖父收了六个年纪在七岁到十二岁不等的小弟子,这些小弟子基本都是出生寒门或是没落士族,各个眉清目秀、聪慧伶俐,经过五年的挑选,祖母已定下一位才华出众,长的也不错的弟子做宁馨的未婚夫。他比宁馨大两岁,按照祖母的想法,两人明年订婚,后年结婚,三姑正好足岁十七,处在古代黄金的生育年纪。

    谢宁馨迟疑了一会道:“阿菀。”

    “嗯?”

    “你替我送个荷包给玉郎行吗?” 谢宁馨说,贺君行是谢宁馨内定的未婚夫,他字如玉,家里人大多称呼他玉郎。谢宁馨幼时还同他一起玩,等宁馨满十三岁,陈留就拘束女儿不许同贺君行私下见面。谢宁馨跟贺君行想要互送礼物,都靠谢知或是谢大郎、二郎传递。

    “好啊。”谢知一口答应,“我让大哥给他。”她也满十岁该避嫌了,这些事让大哥、二哥去做。她不赞同低嫁,但对贺君行印象不错,就是祖父都对他赞誉有加,祖母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只选了六人就能选出一个品行才华都不错的人来。

    谢宁馨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那我们后天去抱朴观好不好?”

    “不好。”谢知摇头,那么冷的天气出门干嘛?

    “你这丫头,整天都不爱动,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瘦的。”谢宁馨嫉妒的看着侄女消瘦的小身板。

    谢知呵呵一笑,我运动的时候你们没看到啊,“阿姑,你把荷包给我,我下午让大哥给你送。”谢知准备溜了,免得被阿姑抓着出门。

    谢宁馨如何不知她的脾气,又好气又好笑的点着她额头,从绣篓中取出一只绣工细致的荷包,谢知看着荷包感慨阿姑对贺君行是真爱,不然怎么会做这么细致的荷包,可伤眼睛。谢知从谢宁馨院中回来,从怀荒来的两个管家已在外院吃饱喝足,梳洗完毕,穿戴的整整齐齐的来拜见谢知。

    谢知坐在垂着帘子的花罩前问两人姑父、姑母的身体情况。谢知满七岁以后,见外人都是如此。其实时下风气并不保守,女子可以随意外出,哪怕外客来家,女子也能同男客同桌吃饭。但谢知不同,她将来是要入宫的,即使宫里皇太后可以养面首,也没听过有妃子私通的,或许有,但这些妃子肯定都死了,谁让拓跋家的皇帝各个都强势。

    谢知跟拓跋曜一起长大,如何不知他温文尔雅面具下那纯正大男子主义兼直男癌的想法,行事保守总比放纵好。即使拓跋曜身边最亲近人的、甚至是拓跋曜自己都认为,她在拓跋曜心目中是不同的,谢知也不会恃宠而骄,因为她跟拓跋曜本质是君臣关系而不是爱侣。

    管家详细给谢知说这一年秦家的情况,又把谢兰因和秦纮的信给谢知。谢知先看阿娘的信,继父自八年前生完十子八女,这些年再没添丁。谢知算了算,大概就是继父跟阿娘成亲一年以后,他就不跟侍妾生娃。不过就这样继父的孩子也够可观了,足足有十八个。阿娘信里说这些年家里给秦二郎、三郎和二娘举办了婚礼,三人婚嫁对象都是怀荒当地大族的儿女,婚后也挺和睦。

    陈留是受尉迟氏刺激,让家里女儿晚嫁,秦家的女儿则一惯晚嫁,除了继父的长女秦珍。谢知也对秦珍的认识仅限于她的名字和秦绍胞妹的身份,别的一无所知,连谢兰因都不知道秦珍到底嫁了谁?出嫁后过得如何?

    秦绍自尉迟氏死后没有另娶,而是从尉迟氏留下的两名侍妾中选了一位扶正。这两名侍妾也姓尉迟,一位是尉迟氏的庶姐,一位是她族妹,扶正的是尉迟氏的庶姐。秦绍同大小尉迟氏生了三子一女,两个儿子都是庶姐生的,长子过继到尉迟氏名下。

    谢知看完了母亲的家常里短,又翻开秦纮的信,秦纮的信也挺长,他没说秦家的家常里短,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一起去草原巡视夜宿时的感想,谢知一直觉得五哥是被战争耽搁的文豪。他要是肯专心钻研文学,肯定将来也是名留青史的大文化人,起码也能跟昭明太子、刘勰这样的人媲美,当然他对农业的热爱也有可能让他当贾思勰。

    最后秦纮在信封末尾写上,他这次护送年礼的侍卫大多是秦家军退下的老兵,虽说大部□□有残疾,但都可以干活,忠心也可以保证,从此以后他们就是谢知的侍卫,不再是秦家兵。

    谢知心头微松,她当然不信这些人会真正忠于自己,但是人的感情、忠诚都可以是慢慢培养出来的,谢知现在最需要的是武力震慑。等她培养出自己的军队,她就可以不用这些人了。谢知提笔回了两封信,信件大部分内容是她之前写好的,少部分是她接到母亲和五哥信后再加上去的内容。

    她让婉如把她密封的几个小坛子送给管家,让他们把这些小坛子分别送到阿娘和五哥手里。这些坛子里装的是谢知最近新制的红糖、白糖和冰糖,在这个基本只有麦芽糖的时代,白糖和冰糖无疑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所以谢知需要军人来武力守卫自己的小庄子。

    但小庄子里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糖,糖只能赚钱,改变不了大格局。她最需要军人保护的是她刚从胡商手里拿来的一样种子,这才是可以改变格局的大宝贝,她所在时代中的华夏,这颗小种子甚至引发了一场粮食革命,它让华夏当时的都城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亿级人口的庞大帝国,甚至还有人认为,中华帝国因它而失去血性。

    不过现在谈这些都太远了,谢知才刚把种子弄到手,她起码也要在庄子里培养五六年,将植物习性都差不多了解,才开始进一步在自己庄上种植。全国推广,起码也要等自己当上皇后、太后再说。

    第52章 年前(二)

    谢知当年上历史课时, 背过占城稻的历史地位,当时只背过一遍,并不走心,真正知道占城稻的辉煌历史,还是她当年当了图书管理员,翻到关于中国稻子历史才知道的。那篇文章说占城稻引起了一场粮食革命,甚至改变了国人的饮食结构,让大家的主食变成了稻米。

    也正是这篇文章, 谢知对占城稻起了兴趣, 还特地研究了一段时间占城稻, 据说这种稻种耐旱, 对土地要求也不高,而且生长期短, 在炎热地方甚至可以二季稻、三季稻,在占城稻的原产地,当地的农民对稻种播种也很简陋, 不施肥、不浇灌, 就这么放任其生长还能长出稻米,所以中国宋朝引进后国家粮食充足起来。

    也有人说因为有了占城稻, 中国皇帝解决的民众饱腹问题,所以让中华民族失去血性。当然这观点谢知是不赞同的,占城稻是让中国粮食大增, 但是还没有解决真正粮食问题, 就算是清朝引进了玉米、番薯、土豆不也没有解决粮食问题。玉米和番薯吃多了都会让人不舒服, 只能在饥荒时填饱肚子,土豆倒是可以当长期主食,但也没有改变国人饮食结构。

    而且这三种作物比起小麦、水稻都不易保存,所以国朝最后一个盛世真是盛世吗?当然这些都扯远了,说占城稻让中华民族失去血性,那人一定没考虑在古代那种交通条件下,领土扩张再大,不能及时通讯,占了地又有什么用?而且中国古代还要怎么对外扩张?本国领土都没治理好,去占据远的基本不可能统治的地方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