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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车外的顾家下人听见了枝枝的声音,也听见车中出现了男人的声音,三小姐是东宫贵人,能让她请罪的……莫不是太子殿下。

    越发颤抖,甚至牙齿打磨的声音都此起彼伏。

    方才说话那人更是害怕不已,他竟然骂了太子,还是用的那般粗俗的话语,只觉得一阵热流顺着大腿淌下去,裤子也变得沉甸甸的。

    若非冬天穿的厚重,恐怕尿骚味就挡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急匆匆地脚步声响起来,顾夫人领着丫鬟婆子过来,道:“枝枝回来了,怎么不走大门,要从这里过。”

    隔着帘子看了一眼,果真不见顾老爷的身影,枝枝紧紧蹙着眉头,挣开沈璟昀的手跳下马车,走到顾夫人身前,附耳说了句话。

    顾夫人大惊失色,忙道:“民妇拜见太子殿下。”

    沈璟昀掀开帘子,神色冷漠的看着她,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没料到,顾家竟有这般排场,孤亲自前来,只得女眷前来迎接。”

    分明是数九寒冬,顾夫人却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额角的汗水顺着淌下脸颊,划过胭脂留下一道痕迹。她并不敢说话,只得朝角落里的下人使了个眼色,着人去唤顾老爷。

    沈璟昀悠闲地走下车,将枝枝拉到自己身后,越过顾夫人,漫步朝里走去。

    顾夫人赶紧跟上。

    身后的下人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般,飞速从另外一条路跑过去通知顾老爷。

    顾夫人也不敢解释,生怕被待会儿赶来的顾老爷当场拆穿,只得任由气氛继续尴尬下去。

    枝枝小声为沈璟昀指路,引着他往前厅而去。

    顾老爷急匆匆从远处小跑着冲上前来,身上锦绣的衣衫褶皱一片,连冠带都歪歪斜斜的。

    沈璟昀站定,看着他跪着跟前行礼:“草民……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君子既出,衣冠必正。”沈璟昀张口便是训斥,“这般莽撞,算什么样子?”

    顾老爷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冠带,猛地磕头:“不知殿下下降,草民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是该降罪。”沈璟昀漫不经心道,“纵容下人辱骂于孤,此乃其一,知承徽前来而不亲迎,大为不敬,此乃其二,既欲面见孤,却不正衣冠,不修边幅,此乃其三。”

    “按照我朝律法,当判二十刑杖。”

    顾老爷呆呆张口,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殿下饶命,下人不知好歹,草民定会训斥,草民”不敬承徽,冒犯殿下,是为大罪,草民定然会改,还望殿下念在草民对承徽养育之恩,饶我一命。”

    沈璟昀好整以暇看着他:“你当真知罪?”

    这是枝枝的亲生父亲,倒是不好责罚,哪怕枝枝不喜欢他,跟他不亲近,但。消有父女关系在,他们就是荣辱一体。

    责罚了顾老爷,届时被人议论苛责的,还是枝枝。

    世上的人总是对女子更苛刻几分。

    沈璟昀安然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如果我没有直接睡着,会有二更哒

    第73章

    顾老爷忙不迭点头,生怕晚了一步就被沈璟昀抓住机会给打了。

    眼前的男人威势非凡,单单站在此处,身上威压便冲着脑门而来,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无法逃脱。

    顾老爷真的害怕。

    枝枝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

    她知道,殿下不会对父亲怎么样的,但父亲一向疏懒,待人接物都利欲熏心,也该被管教一番。殿下一片好心为她,她何必要去拖后腿。

    果不其然,沈璟昀只淡声道:“既然知错,便起来吧,你乃枝枝生父,也不好过多苛责。”

    顾老爷连汗都不敢擦,只战战兢兢道:“殿下请进。”

    顾夫人一直跟在身后,出乎意料的,竟没有给夫君说半句好话,顾老爷孤单单跪在地上,她都没有说半个字。

    枝枝有些疑惑,父亲和母亲这几年关系挺好的,夫妻二人也逐渐恩爱起来,今儿怎的像是吵架了。没有多问,他们之间的事情,自己管不了。

    顾宁平和顾静各自待在院子里,同样接到消息说枝枝回来,姐妹二人急匆匆跑到大厅,就等着见她。

    枝枝欣喜不已,伸出手迎上去,顾宁平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含笑道:“气色还好,好!”

    枝枝却微微一顿,看着顾宁平的眼睛。

    一双本来美丽无双的眼,这会儿红肿不堪,似乎是大哭过一场。

    “姐姐,你眼睛怎么了?”

    顾宁平强笑一声,拍了拍她的手:“我能怎么了?昨日没睡好,今天困的厉害,就成这幅模样了。”

    “姐……”顾静高声嚷嚷,“你瞒着枝枝做什么?”

    “闭嘴!”顾宁平轻斥,“这是承徽娘娘,不得无礼。”

    “姐,到底怎么了?”枝枝用力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顾宁平不愿意说,顾静却忍不住了,高喊道:“姑姑要姐姐嫁给二表哥,爹爹也答应了!”

    顾静都要气死了。

    今天姑姑来家里走亲戚,上来就要给二表哥求娶姐姐,还口口声声说二嫁之女再也找不着好的,嫁给她儿子就是高攀,以后要三从四德,尽好本分,不然被休回娘家,就再也寻不到好人家了。

    可顾家谁不知道,二表哥风流浪荡,自十三四岁就混迹青楼花丛,还沾惹了一身脏病,如今都二十多岁了,都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现在居然敢糟践她的姐姐,顾静当时差点一脚把人给踹出去。

    可爹爹心疼姑姑,竟然想答应。

    枝枝下意识看向顾老爷,又惊又怒:“父亲!”

    顾老爷不敢骂身份与众不同的小女儿,就一本正经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哥表妹亲上加亲,方是正途,你们表哥年少轻狂,但浪子回头金不换……”

    “他再浪子回头也消不掉一身的病。”顾静怒极,“我姐姐难道嫁不出去了,非得嫁给个一身病的浪荡子,就是真嫁不出去,绞了头发做姑子,也比嫁给他强!”

    “你混账,你跟谁说话呢……”

    沈璟昀轻咳一声。

    听见他的声音,顾老爷惊悚不已,“殿……殿下……”

    竟全然忘了,太子殿下还在。

    静儿也该敲打,当着贵人的面口无遮拦,让父亲两下为难,真是不孝女。

    “孤记得,顾大小姐和离之时,孤令人传了谕令,因皇室之过使她遭此大难,日后她婚姻嫁娶皆有自己做主,任何人不得干涉,难不成是孤记错了。”

    “这……殿下,草民的亲生女儿,若是做父母的不为她打算,她岂不是要孤老一生。”

    沈璟昀不搭理他,只是看向身后恭敬站着的内官,随口问起来:“抗旨不尊,是什么罪名?”

    内官答:“按照本朝律法,抗旨不尊,其罪轻者当流,其罪重者当斩。”

    顾老爷脸色苍白,“这……这……殿下,何至于如此严重。”

    顾夫人终于开口:“殿下,我们并没有逼迫宁平的意思,她姑姑家的是个好孩子,应该寻更好的姑娘,我们宁平着实配不上,让她找别人就是。”

    这话便彻底将顾宁平摘了出来,顾老爷有些生气,但看着沈璟昀漫不经心的神情,并不敢说话。

    这人并没有以势压人,虽然站在这里就已经很可怕了,字字句句本朝律法,顾老爷连为自己分辨的本事都没有。

    不过太子殿下似乎要护着宁平,莫非是也看上了大女儿,大女儿也花容月貌,倒是极有可能。

    再送个女儿进东宫,比嫁给妹妹家的儿子更有好处。

    身为一个商人,顾老爷下意识在心底里盘算,怎么做才能将利益扩充到最大。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便谄媚道:“殿下,我当时碍于面子,不好让舍妹下不来台,我明日趁着没人,肯定将此事推却了,还望殿下恕罪。”

    这短短一会儿功夫,他说了这么多次恕罪,倒是好像沈璟昀怎么着他了。

    沈璟昀扫视了他一眼,淡声道:“不是将此事推了,而是以后你这女儿的终身大事,你都不得插手。”

    宁王有什么好名声,换做旁人自然不舍得女儿去受苦,可顾家还一嫁两个,生怕收不到联姻的好处,这样的顾家,沈璟昀真的担心他们卖女求荣。

    枝枝与两个姐妹关系亲近,若过得不好,也定然不会开心。

    “是。”顾老爷看着他低垂的眉目,神色寂寂不敢辩驳。

    顾夫人好似松了口气,笑吟吟走上前来,握住枝枝的手,“枝枝好容易回家一趟,该让你姨娘来见见,她亲生的女儿长这么好,也能安心了。”

    她为女儿的事情忧心忡忡,却别不过夫君,如今枝枝回来,三言两语解决了这件事情,自然要投桃报李,让枝枝心愿达成。

    枝枝眼睛一亮,笑道:“多谢母亲。”

    她回家这一趟,最挂心的就是姨娘,不知道她一个人待在府里过的如何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自己,本来还想找顾夫人说,既然人家直接给了这个面子,当然更好。

    枝枝说完话,才想起来站在一侧的沈璟昀,转头看过去,便见男人眼神带笑,道:“去吧。”

    “去什么去,把你姨娘叫来就是。”顾夫人握紧枝枝的手,朝一侧的侍女道,“让张姨娘过来,就说枝枝回家看她了。”

    “母亲……这……”

    大户人家的规矩,妾不上堂屋,张姨娘虽生养过,可到底也是外面买的姬妾,大剌剌上了堂屋,不和规矩不说,枝枝也怕她日后被人诟病。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顾夫人爽朗一笑,“张姨娘全当是来伺候我的,我在堂屋,她还能去别处伺候不成!”

    这样的话,自然不会有那种不长眼的继续说嘴。

    枝枝感激一笑,便站在那儿等张姨娘过来。

    沈璟昀斜斜看她一眼,朝她微微一笑,眼神温柔如水。。

    枝枝隐在灯火中的眼睛眨了眨,笑意藏在眉梢眼角。

    门帘被人掀开,一双穿着白色绣花鞋的脚踏入屋内。

    枝枝微微咬唇,望着来人的身影,含笑道:“姨娘……”

    一语罢,眼眶便红了。

    沈璟昀也望过去。

    走进来的是个极美貌的妇人,生的容色惊人,一进屋便满室生光,然……身上却带着股久久不散的郁气,似是过的不好。

    她的容貌与枝枝极为相似,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同是绝色美人,枝枝毕竟是被娇养大的姑娘,过的不好也是跟姐姐们比,可本质天真烂漫,娇生生的,仰脸看着你的时候,让人恨不得把添天上最皎洁的明月摘下来给她,仿佛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她。

    可这女人却柔弱似水,神情委顿,大约小时候过的不好,养成了畏畏缩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