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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所以他今日特地选了件浅色的,还特意绕到三进院的东间,恁是没见着楚娆的人。

    谁知这个朝思暮想的美人儿竟是呆在祁苏这个亭子里。

    祁风的心里淫邪已起,但门面功夫还是能做的极好。

    他堪堪使了个半礼,“堂兄好,堂嫂好。”

    说完,祁风还特意瞟了楚娆一眼,眼神毫不遮掩的带着腌臜的想法,索性楚娆躲在祁苏后头,他只看得了个半身,意犹未尽。

    彼时,祁苏正好将桌上的账册全部看完,一拂袖,纸业便全进了书筒,他对上祁风的视线,脸色顿时冷了几分。

    “你来何事。”

    祁苏对大房向来没什么好容色,加之他性子素冷,祁风没觉出什么不妥,依旧笑呵呵道,“是这样,父亲要我来与你商量一声,这些日子你身子尚算不错,不如抽个空,咱们去府衙将文书过了。”

    祁苏明知故问,“什么文书。”

    “自然是堂兄你在祁家的五成,说来老是这么挂靠在我们大房,名不正言不顺的,店铺里伙计时常有些微词。”

    楚娆低着头,她是真的不想说话的,毕竟她连多看一眼祁风,心口都犯酸,但这大房的人怎能这般无赖啊!

    有微词,那就把五成还回来啊,说的祁苏硬塞给他们似的。

    “呵呵,真是不要脸皮。”楚娆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显然是说给祁风听的,祁风也不恼,美人发脾气,不还是美人么。

    他依旧笑着,另补了一句,“我们也是担心堂兄的身体顾不过来。”

    楚娆闻言斜过脸,余光都不想分给他,不等祁苏发话,嘴上便忍不住回道:“祁苏现在身子挺好的,你们嫌累就把五成还回来,又没人求着你们。”

    “堂嫂嫂,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都是那么近的亲眷,我们能帮总要帮的,每年的红利,给的比份例都高呢。”

    祁风这个人最爱声色,楚娆对他哪怕是出言不逊,只要是同他说话了,他都觉得是抬举,便是被她嫌弃地能说上几句,他竟然还挺高兴,于是索性就对着楚娆劝说起来。

    “那你把账册拿来看看,是不是真的高。”

    “这,这账册怎么拿来给别人看的。”祁风自嘲地干笑了两声。

    楚娆心下翻了个白眼,懒得再与他说道,她站在祁苏身后,藏在袖口里的手拉了拉祁苏肩上的衣料,心头默念,:祁苏你可千万不能答应,这便宜让人占了也太亏了!

    祁苏一向寡言,若是楚娆不在,他大概也只会是冷眼看着祁风半响,然后才会开口。

    这一段留白,因着楚娆在,反倒是被填上了,等到楚娆不想再理会祁风时,祁苏正好思索完,冷冰冰的说道,“五成未免太多。”

    祁风一听这个,心想这是有机会啊。

    他本来也没准备祁苏肯将五成都放给他,祁广耀的意思,正正经经过了名,能得个小半,都是他们赚了!

    “那堂兄觉得如何?”

    “一成,我只要城北那处。”

    “好啊!”

    祁风想都不想就应下,他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哪有这么傻的人,他原只想要个小半,祁苏竟然肯给四成!城北郊外的那一成算什么,地方大得很,但都穷的响叮当,米铺生意就没好过。

    楚娆此时是一脸惊愕,她顾不得祁风在场,愣住似的盯着祁苏,这这这,祁苏竟然答应了。

    她从来都觉得祁苏聪明,先前还以为他是忍辱负重,要是文书一过,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就算要过,也不能只留一成在手上啊!

    楚娆气的心口疼,可这产业就是祁家的,容不得她置喙,她一时不甘,将祁苏的肩上衣料生生拧皱成了个圈,本来是不想看祁风,现在她气的连祁苏都不想看了,真是很铁不成钢!

    祁苏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情绪,知道她是关心自己,面上却依旧不显,冷声看向祁风:“何时去府衙。”

    祁风没想到祁苏这么干脆,最后一点疑虑都消了,心下对祁苏的性子多了一个描摹:软弱。

    软弱无比!

    呵呵。他还以为是什么硬气的,原来从外到里就是个空心可捏的柿子。

    “堂兄,父亲还有些琐碎事要处理,那不如就定在一旬之后。”

    “好。”

    正事谈完,这次这么顺利,祁风是没想到的,祁苏的态度也让他心下的旖旎心思更为胆大了点,他从兜袋里掏出了一个一早准备好的小木盒。

    木盒很是精致,雕着金边牡丹纹路,里头放着的是一片片锃光瓦亮的纯金叶子。

    明殷朝以银两通货,金子用的极少,因此也极为贵重,尤其这些带着样式的,还不是普通金店能买到,必须提前去京府的官商金铺定制。

    祁风对于讨好女子向来不小气。今日本来绕路就是想送给楚娆,但没见着,看到楚娆就在祁苏身边呆着,想着这次是没机会了。

    谁知祁苏这般可欺,铺子都能送给他们大房,那么他送点东西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于是,祁风走近了两步,“对了,堂嫂,上次见面太急,我都还未来得及备下见面礼,这木盒子里头的金叶子,就当是还了上次的,可好?”

    他得意地打开盒子,摆开在烈日之下,金叶子灿灿的甚是夺目,女子么,总不会不喜这些发闪发亮的东西。

    这是他存了许久的私房钱才买到的,祁苏这个病秧子,哪里能有他这个魄力。

    楚娆心头还因着方才祁苏一口应下,很不舒爽,哪里有心情理祁风。

    她看都不看,便道:“我不要。”

    楚娆的小性子说来就来,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对着祁苏生气呢。

    但祁风可看不见,他只瞧的到楚娆那娇滴滴俏生生的别扭样子,惹得心里痒痒的很,他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到了亭内,想将盒子递过给楚娆。

    “堂嫂嫂不用放心上,小礼而已,不用还的。”

    举手之间,祁风尽力显出君子的模样,但他的急色哪是这么容易就能遮掩的。

    夹在他们当中的祁苏,此时脸色也是愈冷。

    至于楚娆,她一回头看祁风走近,虽还离着她有点距离,但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她下意识抓住祁苏肩膀的衣料。

    “我说了,我不要!”

    就在祁风还妄图再走近一步之时,祁苏突然站起,楚娆原本摆在他肩上的手松松靠着,他一起身,自然就滑落了下来。

    再抬头时候,眼前已是被祁苏格挡的严严实实,半分看不见祁风的猥琐姿态。

    只听得身前的男子对着祁风缓缓道,

    “我的夫人,我自来不准,她花旁人的银钱。”

    第39章

    祁苏隔档在两人中央, 他的身量较祁风颀长的多, 宽袍袖摆掩映下,祁风就算站直了,也连楚娆的头发丝儿都瞧不见。

    更不用提他被祁苏的突然冷声吓得踉跄了两步,竟是一屁股跌在了台阶下。

    本来干干净净的绸杭直裰沾上了土灰,跟祁风的脸色一样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祁苏这是发火了?要说上次在二院,祁风还觉得只是凑巧,这下他是信了, 祁苏当真对这个俏娘子上了心。

    “哎,地可真有些滑。”祁风干笑了两声,自顾地爬起来, 拍了拍下袍。

    他对伏低做小这等事颇为在行,起身的那几息就毫不迟疑地堆上了笑脸, “堂兄,弟弟我就是小开个玩笑,堂嫂哪要花我的钱, 这钱我就自己留着就好,就好。”

    祁风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此时若是惹火了祁苏, 那四成的份例泡了汤, 回去还不得被他爹给扔出去楚娆低着头算是“躲”在祁苏后面,这是第二次了,遇到祁风两次,祁苏就帮她挡了两次, 明知道他身子还是弱弱的,但楚娆心底就是觉得安心。

    其实,楚娆是没看到祁苏现下的样子,冷冰冰的人若当真发起火来,那眼里便真的是万丈冰原,直冻得人胆颤。

    是以哪怕祁苏一言未发,单只看着祁风,祁风都有些招架不住。

    “堂,堂兄,我还得去和父亲说这四成的事儿,就先告辞了。”

    祁风一路快步不停,走到了四院的门口,才敢回头剐了一眼,说也奇怪,祁苏那个病恹恹的样子,冷眼看着他的时候,他竟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这人到底是哪来的这周身的气势。

    也罢,祁风懒得多想,等到他们将二房的财物都吞到手,看祁苏还能怎么扑腾,到时候他的堂嫂,还不是任由他宰割。

    说来也是怪祁盛安那个老头,明明都是嫡亲的孙子,就偏心那祁苏,白纸黑字定了那一份规矩,不然,祁苏哪能还多活这十几年另一边,避风亭内,祁苏已经恢复如常地坐下,楚娆还傻愣愣地在那站着。

    本来还气祁苏被大房算计,现在因着他那句话,楚娆是气也不是羞也不是,过了好半响,才褪去双颊的红热。

    “谢谢你替我解围。”楚娆朝着祁苏轻声说了句。

    若是平常,祁苏那么帮她,她或许不会再多开口,但此时,一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她忍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住。

    “祁苏,你为什么要平白让人这般占便宜呢。”就算给,也不至于给四成啊。

    还说要养整个二房,这下要拿什么养。

    “你如何觉得,我被人占了便宜?”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麽,你都快把自家的产业都划到别人名下了,这还不亏?”楚娆性子一急,说话连弯儿都不绕一下,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实在是不太好听。

    她悄摸声补了一句,“我就是担心,你以后连补药都买不起了。”

    祁苏看着眼前蹙着眉头,自己掰算着真心实意地替他着想的女子,忽然觉得心头一软。

    “不会亏的。”

    这是祁苏难得的和缓语气,楚娆能听出这不是纯粹安慰她的话。

    虽然难以信服,但楚娆还是试着沉下心来仔细盘算了下。

    前世直到祁苏死,院子里都尚未过的拮据。按着大房那么扣扣索索的样子,若真的把份例都夺走了,那前世的时候,她应该也听闻些风声才对,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无。所以,她觉得祁苏应当不至于这么可欺。

    “那下旬,我陪着你一道去府衙。”她想看看,祁苏说的不亏,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到了署衙临时变卦之类的。

    祁苏看了她一眼,“好。”

    楚娆回到东间的时辰,紫烟也恰巧从后院挑了点薄被来将床上用久了的换一条下去晒晒。

    “夫人,您怎么了?”紫烟见楚娆小脸上神色怏怏,她记得夫人该是从公子那处来,可先前听四九说,公子还问屈老要了瓶祛疤膏送给夫人,怎的现下会如此不高兴。

    楚娆见紫烟问起,她心里的确烦闷,兼之想到之前曾看到祁风给她的布包,心里突然顺水推舟生出一计,带着试探的意思道,“哎,还不是大房实在太欺负人了。”

    接着,楚娆便一五一十地将在亭子里发生的事情说个明白,那些送她东西之类无用的自然省下没讲。

    紫烟听罢,沉默了一阵,才开口,“夫人,有些事,奴婢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公子是历来不许奴婢和四九在外多言的,但您毕竟是夫人,且如今又对公子这般上心。”

    楚娆一听,就知道有什么是她不晓得的。

    前世,她和祁苏甚是生疏,从来没和紫烟说起这些“知交话”,也无从得知今日紫烟要同她讲什么,会不会与当日的布包有关?

    果然,紫烟关上门,从自己的兜袋里拿出一个明黄布袋。

    楚娆眼尖,她一看便想起这就是那日她看到祁风给紫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