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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朱椿除却这个骄纵不懂事的小娇妻难以操纵之外,其他方面倒是做的面面俱到。他沿锦江建了三座楼,一名筹边楼、一名望江楼,而我们现在就站在第三座散花楼之上。放眼望去,整条锦江蜿蜒盘旋,如游龙呼之欲出,气势磅礴。

    三保笑道,“十一爷好福气啊,分到这富硕的巴蜀之乡。”

    朱椿憨憨的笑了,“能者多劳,四哥被分到北平,还不是因为北平那里有大事业等着四哥。”

    朱棣笑而不语,负手远望,这是一片鱼米之乡,百姓安居乐业,谁不想天天在这里赏花游水,吟诗作对?

    朱棣侧身对朱椿问道,“此间有没有什么官商与北平有往来的?”

    朱椿连连点头,“茶,药,米,官商与北平都是往来甚密的。”

    “那一般走一趟,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也得两三个月。”朱椿皱眉道,“几千里的路,又多经山路,十分难走呢。若是有一条大运河连着,那就一切好办了。”

    朱棣咂咂嘴,“你的心也真大,巴蜀至北平的大运河,别说修不起来,就是能修起来,那得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啊。”

    朱椿哈哈笑道,“我不过是想想,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我与三保对视,不知朱棣无端端的问朱椿这个做什么。朱棣此番弄了那么多滇南的药草回北平,现在又打起了巴蜀粮米的主意,着实叫我吃了一惊。他心里盘算什么,我也是完全看不出来。

    在巴蜀盘桓几天,我们实在是嫌弃蓝云云聒噪多事,便借口告辞,临走之时,朱椿万般不舍,就连蓝云云都有些诺诺的,“好不容易来了几个京都故人,现在又要走了,少不得又是我一个人陪着王爷慢慢往后熬了。”

    我这才明白,这个将门千金为何如此热衷博取关注。她从前生在金粉丛中,到处都是她要攀比应酬的人,如今随着夫君迁徙至此,离了亲人,失了身份,自然处处觉得不得意,好难得见到我们这几个从京师过来的人,恨不得像那花孔雀开屏,将在京师学到的全部社交手腕都拿出来,如今我们要走,只怕她比朱椿还要难过。

    因为朱棣想着赶回北平过农历年,所以路上我们并未多做其他停留,其他地方的藩王也并未拜访。有时候我想着,时间过得也真快,转眼我到燕王府已经快两年了。去年年宴在皇宫之中为朱元璋献曲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是如今太子驾崩,新立太孙,早已物是人非。

    十一月底,我们总算是赶到了海津口。海津也就是将来的天津。离北平不过几天的路程了。这一晚上,我们歇在一家客栈,想着没几天就要回到北平,竟有一种要回家的感觉。我双手枕着头,望着窗外一弯明月,感慨颇多,良久不能入睡,忽闻得窗外一声鹧鸪叫声。

    这一声鸟鸣,划破这宁静的夜晚,好像在完整的黑色夜幕之上抓撕开一道口子。我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到窗前,果见客栈的院墙之上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朱棣与三保与我住在对门,是见不到我这边的情况的。我想了想,还是从窗口跃出,一路飞檐走壁的摸到那个黑硬的所在。

    鹧鸪叫是爹爹教我的,唯一一个也学会了的事越龙城,十年来,我们时常用这声音互相联系对方。

    越龙城果然伏在墙根,见到我,咧开嘴笑了,“我找的你好苦。”

    我上前去在他壁上拧了一把,“好你个越龙城,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一早就赶回北平了,到王府打探,也没有见到你的踪影,后来听说燕王在鲁豫边境脱离了王府的车队,说是有事要办,我想你大概就是那时候跟他走了的。这不,好不容易在这里堵到你了。你也是心大啊,一路上竟一封信都没有。”越龙城压低声音说道。

    我自知理亏,咬着嘴唇撒娇道,“你只知道我没有回北平,你哪里知道我为什么没回呢?”

    我添油加醋的把我被老虎挠了一爪子的事跟他吹嘘了一番,又把自己的伤势说的天上有地下无,总之就是,现在他还能见到我站在他面前,简直就是我九死一生,命悬一线,鬼门关前逃生!要不是男女有别,只怕我都要把胸口衣服撕了让他看看我的伤疤。

    越龙城显然也被我吓住了,一把将我两条胳膊都紧紧钳住了,“你没事吧?出了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白了他一眼,“我都是要死的人,天天躺在床上不能动,等着人伺候的,哪里有力气去给你传信?”

    越龙城想了想也是有道理,又把我的胳膊脸蛋都捏了捏,直到我龇牙咧嘴的喊痛他才松手,“好像肉是少了些呢。”

    我无语凝噎,“越大人这样着急找我,请问又有什么任务交代?”

    “你不先跟我报告一下最近的工作成果吗?”越龙城反问道。

    我吐吐舌,“饶是我不知道为何博得了燕王的青睐,他才费了大气力将我带到滇南寻医问药将我治好了,要不我都死透了,你要我报告什么?”

    “燕王最近有什么不对的动作没有?”越龙城直接问道。

    我心里那个恨,合着刚才那样关心都是装出来的,到最后的还是要问我这句话,“燕王天天带着个伤残病人和一个阉人,能有什么动作?”

    “滇南一行,可不是说去就去的,燕王待你算是不错了。”越龙城若有所指的说道。

    我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半晌,还是说道,“我当然没有那么重要了,他老人家去滇南还采购了一批草药为神机营做后备之需。”

    虽说这个消息也不算什么大消息,也算不得打了朱棣的小报告,但是我依旧觉得十分对不起他,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职责啊,我不能因为他救了我一命,就把工作丢了不是?

    越龙城显然对这个报告也不甚满意,不过总比八竿子打不出我一个屁来强些,“神机营向来骁勇,燕王采药,只怕是开春之后又打算去追缴元军余孽了。”

    听越龙城这样一说,我立刻就把跳出来的心放回了左心房。

    “那您老人家现在能不能说说,这么着急找我,是为了何事了?”

    越龙城摇摇头道,“本来是想让你一起帮忙办案,你既然大病初愈,还是算了,好好养身体吧。”

    “什么案子?”我眼睛一亮。

    越龙城讳莫如深,“大案子。罢罢,是我欠思虑,本就不该拉你趟这趟浑水。”

    我立刻被揪起了兴趣,“什么大案子?”

    “这案子现在还没有起来,但是我听说蒋指挥使已经在多方搜证,只怕年一过,就要爆发。”越龙城皱着眉头,担忧的说道。

    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声的问道,“你说的大案子,该不会是和蓝将军有关吧?”

    越龙城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接到别人的消息了?”他自己刚说完就否定了自己,“不可能,这事暂时不超过十个人知道,不会有人来告诉你的。你怎么会知道?”

    我犹豫一下,决定把这个黑锅推到朱棣身上,“我们从滇南回来的时候,经过巴蜀,顺便拜访了蜀王,也见到了那位娇滴滴的蜀王妃蓝千金。看她矫情的不行,再加上蓝玉在朝中也是眼睛长在头上,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燕王说蓝玉只怕早就触怒了龙威,迟早要出事的。”

    越龙城哼了一声,“没想到燕王这样有远见。”

    我吐吐舌头,有惊无险。

    “这样看起来你还有几天就要到北平了,这里不方便说话,等你回去我再找你。”越龙城突然柔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找你,就是断了联络,……赫连大人着急的紧。”

    我嘻嘻笑了出来,“你自己着急的紧就你自己着急得紧,干嘛扯出爹爹来。”

    越龙城无语,转身离开。我也默默原路返回房内。管好窗户走到床边,猛然抬头发现对面朱棣的房间隐隐透出如豆灯光!

    这夜深人静,我出去的时候明明整个客栈都已经寂静无声,朱棣和三保也是早就安歇下了,怎么会……怎么会现在灯又亮了?

    我战战兢兢的走到门口,舔破一层纸看去,果见朱棣的房间点着灯,灯下一个人影形单影只。

    看来朱棣确实在我离开这段时间起来了。

    我心惊肉跳的默默回了床边,却再也不敢睡下,完了完了,这下我可是完了。朱棣那双眼睛,明察秋毫,简直没有能逃得过他的掌控的事,我竟然脑子发烧,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

    第87章.87.醉酒

    我也不知道朱棣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总之接下来几天的路,他一路都是郁郁寡欢,不苟言笑,连带着马三保也沉默寡言起来。

    我一路颇觉郁闷,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回到王府之日,是一个暮色将至的傍晚。王妃一早就接到了三保的飞鸽传书,将王府收拾的十分喜庆,迎接夫君的回归。朱棣离开藩地将近一年,更有许多当地的乡绅土豪前来巴结,而我和马三保,也都各归其位,一下子就与朱棣失去了在路上所有的那种亲密与和气。

    珠儿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乍一眼看去,我都有些不认识了。她依旧和一年前一样,手上做着个针线活,只身身量大了,眉眼也成熟许多。见到我归来,吓得一把丢掉了手上的针线,愣了半晌才扑上来,“小姐!您可回来了!”

    难得的有人这样惦记我,我有些感动,握住珠儿细嫩的手,“瞧把你激动地,不就是我回来了而已。”

    珠儿眼圈一红,“这一别就是一年,珠儿……珠儿生怕姑娘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

    “怎么可能?我还能长了翅膀飞走?”我尴尬的笑道,心中还是不免发虚,当时被徐辉祖发现我的身手,我可是差点就准备夹起尾巴跑路的。

    珠儿破涕为笑,“总算是把您盼回来了。您若是再不回来,只怕我就要被分到浣洗房了。”

    “为什么?”

    “我本就是下等丫鬟,在这府里又没个靠山,也是命好,被拨来服侍您,遇到了好主子,若是您不在了,我还是只能去做下等的活儿。”珠儿眼圈越发的红了,看来这小丫头在这一年里一直都在担心这件事,怪不得刚刚看她满脸的愁绪。

    我好生安慰她一番之后,将从路上带回来的小玩意儿送了她几件,她高兴地什么似的。

    “对了,珠儿,咱们王妃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珠儿眼睛眨巴眨巴,“好像是十月中旬的样子,那时候是舅爷送回来的。”

    我倒抽一口冷气,“那舅爷现在……”

    “舅爷当真与王妃姐弟情深!王爷不在这段时间,他都没走,说是府里每个男人不行,留下来帮王府处理外务呢,这会子咱们王爷回来了,他也算是能撂了挑子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这个徐辉祖,真的是太爱管闲事了!偏生他又是个富贵闲人,有的是功夫管人家的破事儿,居然到现在还在北平。一想到还要与他周旋,我就浑身的不自在,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越龙城很快就给我传来消息,八月的时候,静宁侯叶升一案乃是朱元璋亲自审理,叶升嘴里吐出什么,没人知道。

    当时那个案子,乃是小案,朱元璋一时兴起,复又将胡惟庸案翻出来,发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那就是叶升,索性一刀斩了。叶升不过是个侯爵,在胡惟庸案中,死了那么多不知道比侯爵显贵多少的大官,大家对此事已经见怪不怪。

    但是现在想起来,只怕没有那么简单。这一切都在朱元璋的谋划之中。叶升,何许人也?蓝玉的姻亲,也就是儿女亲家。办叶升的时候,蓝玉已经被派出西征,临走之时,朱元璋亲自送上西行之路,端的是尊贵无比。所以办了叶升,谁也想不到,其实朱元璋是在给蓝玉敲警钟叶升对朱元璋吐露了什么,无人知晓。

    如今西征告捷,蓝玉正骑着高头大马班师回朝,等待他的是美酒与佳肴,封地与官高。十二月,蓝玉进城,朱元璋派朱允炆亲自开城门迎接梁国公!如此荣华富贵,只怕现如今的大明朝,再没有人能比得过蓝玉了。加官进爵,赏银赐地,蓝玉在朝堂之上又谱写了一个神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本就是武将,不懂得收敛之道,越发的意气风发起来。然而在外人眼里,也越发觉得蓝玉嚣张跋扈的厉害。

    不过别有心机的大臣悄悄的參了蓝玉一本,说蓝玉私底下与其他大臣发牢骚,“自从吾亲家叶升事发,每遇玉奏折,帝常不许。”

    蓝玉也意识到朱元璋对自己的变化,表面上大张旗鼓的赏赐自己,但却渐渐地在剥弱自己的权利与分量。

    这一切,都远在京师,而朱棣自从回到北平,便远离了那些纷争,人也显得轻松多了。

    在北平过年,年事活动自然都由徐云华操办。徐云华是个非常贤惠的女人,十分会料理家事,据珠儿说往年燕王府过年就是既热闹又不铺张,而今年,王府里多了个舅爷,所以置办得靡费些也不为过。

    上房在腊月初八赏赐腊八粥的时候,也给我们所有人都送来了过年穿的新衣裳。珠儿是个月白的长衫,水红色的夹袄,一如王妃的行事风格,月白收敛,水红昭示热闹与喜庆,终究不如大红那样热烈招摇。

    而我,则是一件枚红色的猩猩毡大氅与众不同,另有从里到外一应的新行头,连靴子都不落下。

    珠儿十分纳罕,捂嘴笑道,“小姐,您这一身,上房里的大丫头们尚且还要去掉一件大氅呢!”

    我不由得冷笑起来,不知道王妃这样置办,是受人指使,还是自己酌量添加。总之,她向我传达了一个信息,她很是注意我。

    朱棣夫妇年下里要应付各种应酬,连三保也跑断了腿到处下请帖,送年礼,朱玉英姐妹因着舅舅来了,时常陪伴舅舅,学堂都不去了,更别说我这琴堂。一直到年三十,我这儿也没有人踏足。

    又是一年除夕夜,你只消站在窗沿下仰望天空,就时不时的能看到天空中花团锦簇的爆开一朵火树银花。我正是如此,倒觉得十分有趣,比自己去放更有趣。

    直到夜深,突然有人跌跌撞撞推开我们的院门,珠儿已经睡了,而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我连忙走出去,却见那人拎着一壶酒,两腮通红带着笑意,我心虚喊道,“徐公子怎么……”

    “嘘!”徐辉祖已经放浪形骸,伸手捂住我的嘴,“别说话,我来避酒。”

    我头哄的炸开,避酒为何要到我这里来!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不过徐辉祖已经歪歪斜斜,两手扶住院中一株桂树,干呕起来,嘴里还嘟嘟囔囔说道,“侉子们酒量当真的好!又都是烧酒,能喝的这样欢快,难为了姐夫在这不毛之地呆了这么些年。”

    我想一定是前院来了许多来拜年的人,在灌他们兄弟,徐辉祖本不是此间主人,尿遁也好,推吐也罢,出来便是出来了,可是朱棣却是跑不掉的。

    “嘿!赫连小姐,本公子许久不见你了。你身上大好了?”徐辉祖笑眯眯的说道,满眼放着星星。

    我看他这样实在不像话,也不敢请他进屋子,索性喊珠儿端了两把椅子出来,让他坐在院中,被这冷飕飕的北风吹吹,没准会清醒的快一点。只是我自己也少不得要陪着挨冻,珠儿也认得这是舅爷,吓得不敢吭声,我只叫她早些回去歇息,明儿一早还要去前院讨赏呢。

    醉了的人根本也不知冷热,就伏在椅背上呼呼地睡着了,我叹口气,只得去拿了一件大衣将他披上,没想到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呢喃起来,“关关……关关……”我脸红心跳,挣脱出来,嘴里啐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他在想着哪家的姑娘,浪到我这里来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我估摸着他也该醒了,才把他摇了起来,“徐公子,酒可醒了?”

    他睁眼一看,有些惊慌失措,“我怎么在这里?”

    我扑哧一笑,看来他是醉得狠了,自己摸到这里来都不知道,“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听我一句打趣,徐辉祖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赫连小姐雅兴,竟还能作诗。”

    我叹了一口气,“徐公子为何喝的这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