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左手。

    周皓把保鲜膜一圈圈地缠在她的手臂上，两头又弄橡皮筋绑住，不是很紧，正好让保鲜膜不会掉下来。

    唐娅楠看得有点发愣。

    不就是换个药么，至于连保鲜膜都用上了么，难道他还怕她的伤口会馊掉所以用来保保鲜的？

    周皓又从衣橱里拿了一件t恤和一条裤子给她：“这是我的衣服，没穿过，你去浴室里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他的衣服……

    唐娅楠接过，拿在手心里，还是愣。

    直到周皓把她推进浴室，刺眼的浴霸突然亮了，一股暖意照在身上，唐娅楠终于回神：“周皓，你……”

    “洗完出来。”周皓关上门。

    唐娅楠才进去没多久，周晨就在门外敲门了。

    周皓把门打开，周晨探头探脑地：“我姐呢？”

    这个称呼他最近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浴室。”

    “你浴室？”

    “嗯。”

    周晨狐疑地看着他：“家里就有浴室，你干嘛非让她去你房里的？”

    周皓挑眉，反问：“不去我房里的，难道去你房里的？”

    周晨被他问得一噎：“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周皓没对他客气。

    其实周晨对唐娅楠，也只是单纯地把她当姐姐，没别的意思，被他这么一问，好像又有点什么。

    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周皓的话：“我先回书房了，一会儿我姐来了你让她来书房找我。”怕周皓不答应，他又补充，“现在是我的补课时间，我姐的性子你了解吧，少给我上一分钟的课都要补回来，你要是不想让她中午休息，你就继续拖着她吧！”

    说完，他转身，趾高气扬地走了。

    周皓：“……”

    小兔崽子，还会拿唐娅楠压他了？

    ***

    唐娅楠本来就迟到了，换个药洗个澡又耽误不少时间，真正给周晨补课，已经是九点以后了。

    她身上穿着周皓的衣服，虽然他说是新的没穿过，但在他的抽屉里放久了，和别的衣服叠在一起，她怎么闻，都能闻到周皓的味道。

    一个上午，她也没什么心思给周晨上课了，随手勾了十几道最后的大题，让他一个人去做。而她自己则翻着暑假作业，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衣服傻笑，结果一个上午下来，周晨把题目给做完了，她自己的作业就没写几行字。

    “姐，你都笑了快两个小时了，你到底在笑什么啊？”周晨做完最后一题，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见唐娅楠还勾着唇，不解地问道。

    唐娅楠斜他：“我哪有笑了？”

    还不承认，明明现在还在笑！

    周晨试探性地问：“你该不会因为穿了他的衣服，高兴成这样吧？”

    被一个小破孩说穿心事，唐娅楠脸一红，故意沉着脸：“我让你做的题都做完了？”

    “做完了啊。”周晨把试卷推给她，“我说，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那么喜欢他。”

    唐娅楠抬眼：“还有谁喜欢你哥吗？”

    “啧，看，被我猜中了吧，你果然是在想他。”周晨晃了晃头。

    唐娅楠真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快说！”

    “还能有谁，不就我们学校那些女生呗，你们高中部我不了解，反正在我们班，都有人拿他照片藏在钱夹里，真的是……”

    唐娅楠觉得这个小破孩知道的还挺多，于是追问：“真的是什么？”

    周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唐娅楠托着下巴：“我猜猜，是不是因为你从小到大总想着超过他，样样都做到了，唯独被小姑娘喜欢这件事，你超不过他？”

    “你、你在说什么呀！”周晨死不承认。

    “我说什么你那么聪明听不懂吗？”唐娅楠笑，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为什么那么针对你哥哥呢？我每次见到你们，总是你跟他闹，他很少有还嘴的时候，甚至你怎么说他，他都不生气。”

    “晨晨，我觉得你应该和你哥哥好好谈谈，他对你，真的很好。”

    “他不是我哥！”周晨犟。

    唐娅楠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周晨应该不会排斥和她说一些心里话，所以她才想试探看看，能不能问出个原因，却没想到他的反应还是那么大。

    “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唐娅楠忙安抚他的情绪。

    过了很久，周晨低声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唐娅楠顿了下，看着他说：“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以后也不问了。”

    周晨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久到唐娅楠以为他睡着了，他才轻轻地开口：“我也不知道我什么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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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 周晨很喜欢周皓, 特别是在知道别人在家里都是一个人, 而他却有一个哥哥时，他甚至有些自豪。

    周皓是元旦出生的, 周晨的生日则在圣诞前夕，他比周皓不多不少正好小了三岁。

    周晨一岁的时候，周皓四岁。

    那会儿周晨刚练习走路，摇摇晃晃地站不稳，走两步就摔了，周皓一直在旁边守着他。有一次他一头栽下去，整个人砸在周皓身上，兄弟二人在地上又闹又笑。

    周晨两岁, 周皓五岁。

    那时的他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了，除了爸爸、妈妈以外，他最长喊的就是哥哥。别的孩子每天醒来第一眼, 不是找妈妈就是找爸爸, 而他不是, 他开口第一句话, 永远都是喊哥哥，晚上睡觉前，也一定要哥哥陪着才能睡着, 不然就各种哭闹。

    凌倩原本给他们准备了两个小床，紧挨着，但也不管用, 见不到哥哥他就闹得凶，后来没办法，索性就让他和周皓一起睡，他终于不闹了。

    周晨四岁，周皓七岁。

    七岁的周皓开始上小学了，周晨也被送去了托儿所，白天两个兄弟不能常常在一起。起初的一段时间，周晨在托儿所里天天要找哥哥，找不到哥哥就哭，连幼儿园的老师都头疼。周皓放学早，通常四点会先去托儿所接他，也只有那个时候，周晨才会高兴得眉开眼笑。

    在幼儿园里，周晨慢慢认识了很多小伙伴，有独生的，也有双胞胎。小孩子童言无忌，想到什么说什么，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说了。

    他记得有一天，其中一个双胞胎小朋友问他：“为什么你和你哥哥长得一点都不像呢，我和妹妹就长得很像，你们是不是亲兄弟呀？”

    周晨当时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很奇怪的，他却记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他在周建业的书房外面，听到了他和凌倩的对话。他们的意思很明白，周皓不是他妈妈生的，不算是他的亲哥哥。

    他想到以前每次妈妈带了好东西回家，总是先分给哥哥，剩下的才给他。

    他第一次，有点不喜欢这个哥哥了。

    心里有了芥蒂，就算以前再怎么喜欢，这份感情总是会被慢慢冲淡的。

    周晨那时已经开始记事了，然后他发现，他妈妈对哥哥，比对他好太多了。有什么好东西，先想到的是哥哥，有什么好吃的，先想到的也是哥哥，甚至全家准备出去旅游，她和爸爸商量的时候，就问了哥哥的意思，哪怕他故意和哥哥的意见相左，妈妈最后采纳的还是哥哥的。

    他哭闹，妈妈说他不懂事，非但没安慰他，却还反过来安抚哥哥。

    ……

    周晨一点一点地说着，他对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大多只有断断续续的片段，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唐娅楠安静地听他说完：“其实你讨厌的并不是你哥哥，你只是羡慕他。”

    周晨嘴硬，却明显没什么气势：“我羡慕他干什么？”

    “你羡慕你妈妈对他好，明明你才是你妈妈亲生的，你妈妈对他比对你更像亲生的。”

    “……我才没有。”

    “晨晨，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周晨犹豫着点头：“你问吧。”

    “如果周皓是你的亲哥哥，和你一样是你妈妈亲生的，那么你妈妈对他比对你好，你还会不开心吗？”

    周晨想了想。

    应该，不会吧，就算会，顶多也就一天、两天，不能更长了。

    见他沉默不语，唐娅楠就明白了：“所以说，你根本不讨厌你哥哥，只是因为他不是你妈妈的孩子，你才会想去讨厌他。这么多年了，你不记得你讨厌他的理由，或者说你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讨厌他，只知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喜欢他，因为他不是你的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