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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没看见你姐夫?他以前是啥样?原先在后山村那头谁看得起他?现在呢?因为他考上进士,姓卫的走出去都没人敢得罪!”

    “我姐是进士娘子,谁又敢得罪我呢?”

    钱桂花伸手打了他两下:“你咋说不听?蜜娘过那么好你是她兄弟你就甘心窝在乡下?”

    “我甘心啊。”姜家这样的到城里去屁都不算,在乡下还挺威风。

    钱桂花:……

    “你甘心我不甘心!我辛辛苦苦生你养你,你就不能听我一回?”

    姜父没看到这出,他在村上找了个会写字的让人帮忙代笔,人家听说是给姜蜜写信,痛快应了,写好之后只意思意思收了几个铜板。姜父等墨迹干了之后,把信叠起来送去大哥家,交到姜闰手里,从这时候他就在想啥时候能收到回信。

    姜大嫂会提出写信,怎么可能只帮兄弟送一封?她也托人写了一封,装一起在外封上写着“请集古轩冯掌柜帮忙转交卫成”。

    头年秋,姜闰带着这封信去了宿州,他过去先找了个活干着,抽空打听都有谁要上京。就有那么巧,他正好错过了郭举人他们。那时候也还早,等了一段时间都没等来应试举人,这个时候他打听到一个年后要上京的商队,姜闰找上商队里其中一人,听说人品能信得过,就把信托付给他,补了一百文的辛苦钱,请人到京城之后把这封信交给集古轩冯掌柜。

    反正都要跑京城,到那头之后帮着送封信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就能拿一百文,人答应得十分痛快。年后出发就把这封信带上了,当真一路带到京城,交到冯掌柜手中。

    冯掌柜接过手一看,立刻明白过来,他招待跑腿的喝了碗热茶,晚些时候就把信送去卫家。

    卫父接的信,并且答谢了帮忙送过来的冯掌柜,拿着转身就看见四眼期待的婆媳。

    “说是老家送来的,我问是谁送的,冯掌柜说不知道,他说他看信封上写着请他帮忙转交给三郎就直接拿过来了。”

    姜蜜笑了笑:“除了大哥他们,还有谁会费这么大劲送信过来?我早先就同娘说没准会有,当真来了。”

    吴婆子撇嘴:“也没准是写信来搬救兵的,遇上事儿了吧。”

    “娘……”

    “好了别瞎猜了,老头子你把信拿回屋放着,等三郎回家来再拆。”

    卫成回来就发现家里四个人等着他呢,刚进屋他爹就递过来一封信,说是老家送来的,让他拆开来读一读。卫成心里也是一热,他跟过去坐下,小心把信封拆开,取出来发现是两封信。他随便择了一封展开,看清楚抬头的称呼,有点意外。

    “是老大老二托人送来的?”

    卫成摇头:“这封是岳父请人代写的。”

    吴婆子刚才虽然嘴硬,心里也觉得该是两个儿子送来的信,拆开一看正好还是两封,结果竟然和老大老二没关系?

    她拿起桌上那封展开,让卫成看看这个又是谁写的?

    “是伯岳母写给蜜娘的。”

    “不是老大老二啊?”

    看爹娘都有些失望,卫成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想着是不是别读了,晚点单独念给蜜娘听就好。吴婆子已经调整过来,让卫成把亲家公那封念一念。

    念下来基本全是废话,就是说了说他们走后村里的变化,有些什么喜事,讲娘家这头都挺好的让姜蜜在京城好好过,相夫教子尽好为人妻为人母的本分,又问候了卫父和吴氏,关心了卫成几句,最后提到她兄弟姜狗子读书读瘸了,这辈子可能连秀才都考不中,又让她别太悲观,大哥那头孙子辈的看着还行,以后没准能有指望。最后最后让姜蜜看到信之后也给他回一封,说说京城那边的情况。

    那信挺家常的,不煽情,姜蜜听完又哭又笑:“我爹肯定想不起要给我写信,该是大伯娘提的,我大伯娘心细。”

    吴氏塞了手帕给她,让擦擦:“你爹闲话几句,你咋还听哭了呢?”

    “我没想到,我以为我不写信回去他不会写信来。”

    “哎哟你别说话了,把泪珠子擦擦。”

    卫成抚她后背两下,问:“剩下那封还读吗?”

    “那是给你媳妇儿的,你俩晚上回房念去。时辰不早了,我去炒菜,都该吃饭了菜还没弄好。”吴氏说着出了屋,卫成还守在姜蜜跟前,砚台也在她跟前,问娘阿娘你哭了?你哭什么?

    姜蜜搂着儿子说:“你外祖父写信来,娘高兴。”

    “高兴怎么哭了?”

    “不止伤心会哭,高兴也会哭啊。”

    “是吗?”

    姜蜜点头,问儿子:“砚台记得你外祖父吗?”

    砚台想了好一会儿,才问:“我见过?”

    “当然见过。”

    “哦,那就记不得了。”

    第86章

    姜蜜看出来了,自她娘家来信,婆婆原本还不错的情绪又低落下去,她当着卫成他们面没表露,在灶上干活的时候就叹气。姜蜜提了一回,说想知道老家咋样了主动写封信去问问也使得,都三年了,也不知道大叔公身子骨还硬朗不?又有谁添丁?

    吴氏摆摆手:“写什么,都不准写,我倒要看看他俩啥时候能想得起来。”

    姜蜜听着话里有话,问:“娘有事儿没跟我说?”

    看三媳妇一脸好奇,吴婆子说:“你嫁过来那年三郎满的二十,他二十一你怀砚台,他二十二当爹,砚台眼看就要满四岁,三郎他今年二十六,我算得可对?”

    “没错,相公是二十六。”

    “我十八生的老大,隔一年多点儿就生了老二,老三是二十二怀上,二十三生下来的,我今年四十九,老头子比我大一岁,他跟着就要满五十了。你亲娘去得早,可能没人跟你说,咱老家乡下的规矩是男不三女不四男不做九女不做十。意思是说男的三十不办,女的四十不办。男的做寿做整寿,算实岁;女的做寿提早一年,算虚岁。今年我跟你爹都该办五十酒,就不知道他俩能不能想得起来。”

    乡下地方过生的少,甚至有姑娘家的生辰一辈子只用两回,一回是许人的时候,一回是人没了之后,平常压根没人去记。男人家好些,但也没说年年都过,甚至很多年头都没想起来稀里糊涂就过去了,只整寿那年才会格外上心。

    吴氏生在乡下,她在乡下四十多年,很多习惯做法改不了。哪怕随三儿子搬到京城,过生这个习惯她原先没有,现在还是没有,可就算再没有……五十整寿不一样。

    吴氏知道在京城没几个熟人开不起席,她也没想去整排场,甚至因为姜蜜怀着孩子不能过分操心她提都没提这事儿,就想着等快到日子了再说一声,自家张罗一桌,热闹一下就当过了寿。

    如此计划的同时,吴氏不免又想到老家那头想得起来吗?记不记得他们今年过寿?就不提寿礼的事,祝词都没一句,想想不难受?

    “他俩搞不好都不记得我跟老头子哪天生!我真是……”

    姜蜜眼神飘了一下:“我都不知道,只听说您同爹生在一个月,是九月?天时不清楚,咱们这些年还真是一场生辰酒都没办过,就给砚台热闹过两回,说起来也真稀奇。”

    “没兴过,你想想一家子那么多人,谁生都要整顿好的,整得过来?一碗水端平谁都别过,上次大办还是你爹四十整寿,我们在院坝上开了四桌席,请了你大叔公一家,那会儿你还在前山村当姑娘。”吴氏说着也感慨,京城这边大户人家的甭管谁过生都要拿钱办一桌,整寿大办,平常小办,是有钱才办得起。不过想想以后三郎官当大了,砚台跟着他爹的老路上去了,家里门庭改了门槛高了,也会有风光的时候。

    吴氏甚至都想到三媳妇以后像她这个岁数,是不是儿孙满堂?一家子围在跟前给她祝寿得多舒心。

    她不知不觉就想远了,倒是姜蜜又问了一遍公婆哪天生,说要不要操办一下?

    “算了吧,原先在乡下吃的从地里出,如今住在城里啥都要买。原先出门碰见谁都是乡亲,现在呢?这院子住了几年,就你爹跟周边的熟点儿,我都不认识多少人。”

    姜蜜还要劝她,说到底是五十整寿。

    吴氏还是那话,有钱攒起来,攒多了置办家当不好?搞什么铺张?

    她本人不松口就只能这样,姜蜜稍稍祈祷了一下,盼大伯子他们能赶紧想起这事,给爹娘送封信纸面恭祝一声都好。只怕儿孙都忘了,二老嘴上说没事,心里怄气。

    从灶屋出去之后,姜蜜摸进男人书房借了个笔墨,把她知道的家里人的生辰罗列了一遍,将年份也算好,准备拿去压在梳妆台上,以后每年更新一下,别忙起来连过寿都忘了。

    姜家的来信是二月间收到的,到三月份,卫成又见了一位旧同窗,没有信。

    三月初九,会试在京城贡院开考,这时候气候不错,春天里不冷不热的,纵使如此连着三场还是熬人。至中旬会试结束,考生们回去休息数日才彻底缓过劲儿来,然后就开始期待春闱放榜。

    毕竟有几千人来应试,阅卷加复审还要排名,哪怕再赶也用了个把月时间,四月份中试的三百人名单出来,郭举人和荣举人拼命挤进去,从最后看起,看了不多会儿就听见“我的天”“我中了”“天呐我中了”……郭举人一双眼直接瞪大成了牛眼,他反复看了好几遍,名字对,籍贯什么也对,是他没错!

    他抓住荣举人的胳膊摇晃说:“我中了!我二百七十四!荣兄你看啊我中了!”

    荣江正着急呢,着急找自己的名儿,哪顾得上他?

    倒着一遍过下来,没有。

    顺着再来一遍,还是没有。

    他落榜了。

    这时候郭举人才从极度兴奋的状态中走出来,想起自己上届也是榜上无名,就想安慰荣江。荣江看起来表情还是很勉强,一起赴京应考的同窗中了自己落榜这种事,任谁遇上都会很受打击。

    郭举人说初应会试就能榜上有名的少,取上这些很多都是考二回三回的,“你看我,上届一塌糊涂,我又回去苦读三年,皇天不负有心人呐!虽然排名不高,我好歹中了!中了就好!”

    “郭兄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一起走吧,我这几天想着该放榜了都睡不好。我也歇会儿,歇好了再想想备点什么去答谢卫兄,再跟他打听一下殿试的情况。”

    这个时候还是郭举人大喜荣举人大悲,结果放榜当天,就有落榜的举人登闻鼓告御状,一口气扯出好些榜上有名的考生,说他们弄虚造假,仿佛提前通关节拿到考题,事先就备好尽善尽美的文章,只不过是默记下来进贡院誊写了一遍。

    消息一出,京城好似油锅里溅水直接就炸开了,朝廷上也是一片哗然。

    陆学士第一时间进宫为自己澄清,说绝无此事。

    题是他出的,送去考场之前没给任何人看过。

    陆学士是乾元帝的人,安排他做主考就是想借科举多选一些能为朝廷做事的,起初乾元帝不信,绝不信陆学士会泄题。他入朝也不是一两天,能不知道科举舞弊是多大的事?存在舞弊现象主考失察没逮住都要担责,会试泄题要是坐实了,是杀头的重罪。

    陆学士咬定说他没做过,请圣上明察。

    皇帝召来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以及左都御史把案子交由三法司办理,说以七日为限,必须查明。

    听说三司会审要办科举舞弊案,取上贡士的就慌了。有些人是做了不干净的勾当心虚,也有像郭举人这样的,生怕泄题这种事坐实了,那这一榜就要作废,极大可能会安排重考。他这回都排在二百七十多,重考的话哪有自信一定取上?

    郭举人都不敢想象成绩取消这回事,假如真到那一步,他觉得自己肯定接受不了。

    倒是荣举人,嘴上安慰说别着急,说要相信三法司办案的能力,心里巴不得舞弊案坐实。大家辛辛苦苦准备考试,凭啥就有人能花钱买题?他觉得就是这些走后门的把名额占了他才会落榜!别管是流放或者杀头都活该!该他们受着!成绩作废好啊,再来一次没准他就取上了呢?

    这会儿两人的心情已经倒过来了。

    先前高兴的犯起愁来。

    先前愁的又看到希望了。

    三法司办案这些天,京中是压抑的沸腾,这件案子的相关人包括亲友人人自危,落榜的举人在闹,百姓在看热闹。卫成照样上下衙门,回家关上门才说了一句,他说陆学士不应该,泄题对他没益处的。

    吴婆子本来看着孙子吃东西呢,听见这话说:“咋没有?能挣钱啊!”

    “娘不知道,陆家和咱不同,陆家是传承许多代的官宦世家,底子很厚。”

    “三郎你想得不对,谁说有钱人就不爱钱?”

    卫成说不过他娘,转身求助姜蜜:“蜜娘你说说,陆学士看着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姜蜜想了想说:“是不像。”

    砚台接了一句:“奶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卫成:……

    “我还是不信陆学士能做出这种事,会试泄题是重罪,只是为了钱吗?何至于?”

    砚台瞅他爹一眼,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