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皱眉纠结了好一会儿，始终没个结果，宋楚复又看向薛翊：“我要考虑一下，可以吗？”

    女孩儿眼神认真，一脸诚恳。

    薛翊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思考问题，而不是因为心软才犹豫不决。

    薛翊答应：“好，那就等你有答案了再告诉我。”

    宋楚用力点了下头。

    ……

    回家的路上，薛翊接到了周善打来的电话。

    他停下脚步，转向身旁背着书包的女孩儿：“有个朋友喊我去打球，你……”

    宋楚会意，雨过天晴的心情让她的精神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她弯了弯眼睛，朝他笑笑：“你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她转身欲走，却突然被薛翊拉住手腕。

    宋楚一怔，不解地回头。

    “跟我一起去吧，反正明天放假，回去也不急着这一时。”

    薛翊神色自然，就好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样。

    他这么想，宋楚却不觉得。

    她呆呆地仰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多头的男生，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薛翊最近对她的态度可谓是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宋楚一直有个疑问：“薛翊，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啊？”

    薛翊挑了挑眉：“有吗？”

    宋楚很认真地点头：“有。”

    薛翊当然也知道有，但见女孩儿认真的神色，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于是随口问：“哪里？”

    然而宋楚并不知道这些，以为薛翊是真的想不起来，短暂地思考了一瞬后，掰着手指给他数：“一开始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凶巴巴的，特别自大，脾气也不好，还没有容人之量……”

    “等一下。”

    她细数了一串，薛翊嘴角一僵，语气颇有些无奈，“你刚才说我对你好，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夸我？”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宋楚微恼地瞪他：“我正要说呢，你别插嘴。”

    “……”

    薛翊一愣，回过神后，眼底带了一抹笑意，“好，我不插嘴，你说。”

    宋楚这才满意，继续说：“不过那是最开始，但是经过最近的几件事，我发现其实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

    女孩儿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细细的眉忽然拧了起来，话音也随之停顿。

    大约过了十来秒，薛翊正犹豫着要不要插嘴问问她他哪里坏了，女孩儿的眉心却在须臾间舒展。

    仿佛是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宋楚自问自答般地确认：“对，就是坏。”

    “……”

    “可是你现在不坏啦。”

    宋楚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高兴，“你会给我买冰激凌吃，会在有人欺负我的时候站出来保护我，会在全校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情况下和我同一战线。薛翊，我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好人。”

    “……”

    薛翊摸了摸鼻子，前面的话他听着还挺高兴，但是最后一句，怎么那么像在给他发好人卡？

    “所以，你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薛翊似笑非笑，“宋楚，你可真厉害，先打我一巴掌再给我一颗糖，这一招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

    宋楚讶异的睁大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心虚地看向别处，嘟哝道，“我哪有！”

    她的反应已经出卖了她，薛翊却假装不知，拿出手机又给周善回拨了一个过去。

    “等会儿你出来，把你妹妹也带上吧。”

    电话那头似乎是愣了一下：“你认真的？”

    “嗯，我带个人过去。”

    薛翊挂了电话，宋楚皱了皱眉，伸出一根小指头，不解地指着自己：“你说要带的人，是我吗？”

    “是你。”

    “可是……”宋楚愈发不解，“我还没答应和你一起去呢，你怎么能擅做主张就替我答应了呢？”

    薛翊又轻笑了一声，不答反问：“宋楚，你现在是不是不怕我了？”

    他记得以前和他说句话，她都要想半天，更不可能抬头和他对视。

    宋楚果断地摇头：“不怕了。”

    “为什么？”

    猜测得到证实，薛翊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宋楚眨了眨眼睛，问他：“你以后还会欺负我吗？”

    薛翊想都没想就回答：“当然不会。”

    宋楚：“既然不会，那我为什么还要怕你？”

    “……”

    薛翊哑然。

    ……

    和薛翊一起到篮球馆，宋楚见到了薛翊口中的朋友——

    一个无论是从外型还是个子来看，几乎都能与薛翊相媲美的男生。

    在男生的身旁，还有一个穿着红色连衣服头戴绿色发卡长得特别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在看到薛翊的时候，似乎有些害怕地往男生身后缩了缩，只露出半边肩膀，不太情愿地喊了一声“薛翊哥哥”。

    宋楚从小姑娘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里觉得好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

    见两个女孩儿只用了几分钟就手拉着手聊得很开心，薛翊和周善也拿了球去球场热身了。

    “她就是你爸接去你家住的女生？”

    周善往场下休息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神十分温和。

    薛翊爽快地承认了：“是啊。”

    周善开始运球：“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女生吗，怎么突然想到带她出来了？”

    薛翊去拦他的球：“我带她出来，你觉得很意外吗？”

    周善灵活地转了个身躲过，从他身侧绕过去：“那倒还好，只是没想过你居然这么快就可以放下。”

    他说着，在距离三分线外的地方骤然停下，瞄准篮框用力一投，球稳稳地穿过篮框，落在地上。

    “哥哥好棒！”

    一旁传来小姑娘激动的声音。

    周善朝她笑了笑，继续说：“原本我以为，你起码得等到三十岁以后才开窍。”

    面对挚友的嘲讽，薛翊一点也不生气，笑骂了一句：“你才要等到三十岁才开窍呢。”

    周善把球捡回来传给他，没等周善说话，薛翊看着球自言自语，眼神黯然：“这大概不能算开窍吧，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妈和我妹妹还在，会不会也已经长得像她一样大了。”

    周善眼神复杂地看着薛翊：“这就是你把她留下来的原因？当初你说你把她赶走了又接回去，我还以为……”

    “以为我只是一时心软，总有一天还会再把她赶走是不是？”

    薛翊带着球往回跑，“你猜得不错，当时我是有那种想法，想替她在外面找间公寓，再让她从我家搬出去，也算是给我家老头子的面子了。”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她做的东西还挺好吃。”

    薛翊一边躲一边说，说到这里，脸上不自觉地泛出几分笑意，“你知道吗？她是除了我妈妈以外，唯一一个跟我说不能浪费食物的人。”

    第26章

    别看薛翊现在住在那么好的别墅里, 但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 过的生活和寻常人家的孩子差不多。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刚刚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租不起写字楼里的办公室, 就在老旧的居民区外租了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门面房, 四五个人挤在里面，没日没夜地开始创业。

    薛翊的母亲是一位人民教师, 嫁给他父亲的时候刚刚大学毕业, 年轻漂亮，多才多艺。据说那个时候追他母亲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有富二代和企业家，但是她的母亲最终却选择了连未来都看不到的穷小子, 甚至在薛文创业的初期, 一家三口的开支全都靠他母亲的工资来维持。

    薛翊的母亲陪薛文度过了最困难的日子, 在薛翊两岁的时候，薛文终于不负众望, 赚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可观的收入。他想用那笔收入给妻子买一颗钻戒，却被薛翊的母亲拒绝了, 让他好好利用这笔钱继续投资。

    没想到带着第一桶金以及妻子信任的薛文越挫越勇，在短短五年里，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变成了身家上亿的企业家, 公司规模也从原来的几个人变成了几百人。

    这几年里, 薛文的公司搬了几次地址，他们一家三口却还住在两室一厅的小居民楼里。于是薛文便在当时连地基都没打的景泽佳苑买了一套别墅，想等别墅造好了, 带着一家三口住进去。

    同年，薛翊的母亲再次怀孕，得知她怀的可能是一个女孩儿，全家都很高兴。

    只是好景不长，在薛翊的母亲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薛翊母亲所带的班级里有个女生因为考试没考好，跳楼自杀了。

    当时薛翊的母亲正好经过教学楼下，看到女生从上面翻栏杆跳下来，她想都没想，徒手去接，当场被砸成重伤昏迷，在医院抢救了一个多星期，最终不治身亡。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因为实在太小，陪着妈妈一起去了天堂。

    薛翊一直记得，他小时候妈妈教他的第一首诗就是李绅的《悯农》。

    当时他年纪小，连字都不认识，却偏偏会背诗了，走到哪里都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有人问他为什么一直背这首诗，他奶声奶气地回答：“妈妈说，爸爸赚钱不容易，我们帮不了爸爸，只能在小事上为他攒钱。”

    薛翊小时候，几乎没在外面吃过一顿饭，一日三餐，都是他的母亲为他准备的。

    但是自从他母亲过世以后，他几乎很少在家里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