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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姜瑜倒是不怕,这时候虽然没有导航,不过现在的城市都很小,随便一问路,很容易就找到地方了。难的是说服沈天翔,所以她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胡伯伯让我去找胡三哥,他给我买火车票,送我上火车,到了站,梁叔叔的战友会去火车站接我。翔叔,我都参加工作了,你就别担心了,没问题的。”

    听她这么说,沈天翔犹豫了几秒,点头答应了她:“好吧,你路上小心些,遇到困难打电话到公社或者发电报回来,你是咱们荷花村走出去的孩子,只要翔叔在一天,就不会不管你!”

    “嗯,谢谢翔叔,我知道的。对了,翔叔,关于我梁叔叔的事,你能不能帮我瞒着,先不要让周叔知道。”现在没空收拾周老三,姜瑜不想提前打草惊蛇。

    沈天翔起身:“这事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不过姜瑜啊,你这孩子是个聪明人,虽然周老三这事办得不地道,但他跟你妈是正儿八经的两口子,夫妻一体,你妈的就是他的,这事就是拆穿了,顶多让村里的大伙儿知道周老三的为人不好而已。要想追究他的责任,恐怕不容易,说起来这是你们的家务事,周老三也按照你父亲战友的要求,让你上学了。”

    姜瑜颔首:“谢谢翔叔提醒,我明白的。”

    “你是个好孩子,路上当心,这点钱你拿着,在路上别太省。”沈天翔从柜子上取下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两张十块的纸币,递给了姜瑜。

    姜瑜连忙婉拒:“不用了,翔叔,这几个月的工资我都没花,梁叔叔也寄了一笔钱给我,足够了。”

    沈天翔摇头,执意要把钱给姜瑜:“拿着,穷家富路,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头,什么都要花钱,多带点,有备无患。钱和介绍信都藏好了,别被扒手给偷了。”

    算了,先拿着吧,不拿他也不放心,等回来再还给他。姜瑜轻轻朝沈天翔一躬身:“谢谢翔叔,我走了。”

    “嗯。”沈天翔把姜瑜送到了门口,又叫住了她,“回头你妈问起,就说公社那边有个学习的任务,派你出去了。对外,有人问起,我也这么说。”

    不这么说,冯三娘不一定会放姜瑜走。

    姜瑜明白了他的顾虑,再次感激地看着这位老人:“嗯,谢谢翔叔。”

    随后,姜瑜回了周家,简单地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物,把钱都带上了,又带了一小叠黄纸,藏在口袋里,背着她平时去公社的那只绿色的帆布包,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在堂屋里做鞋子的冯三娘听到动静,放下了鞋底,走出来看着姜瑜:“这几天公社不是不上班吗?你这是要去哪里?”

    姜瑜按照沈天翔的说辞忽悠她:“上面有个学习的机会,公社里就我一个没成家的,所以就让我去了。”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冯三娘两只手攥成拳,眼巴巴地望着姜瑜。现在这个家里的人一个比一个不正常,周老三整天板着脸,非常暴躁,动辄就发火,周建英也是挑三拣四,动不动就甩脸子。也就姜瑜还正常一些,她在家,冯三娘觉得心里头都要舒服一些,她这一走,冯三娘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相当没安全感。

    姜瑜急着赶去县城,没空跟她多扯,便说:“归期未定,具体的你问翔叔去吧!我赶时间,先走了。”

    “诶,年都不在家过吗……”冯三娘叫住了姜瑜,想叮嘱两声,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姜瑜已经急匆匆地走了,只留给冯三娘一个越去越远的背影。

    冯三娘呆呆地站在远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女儿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

    紧赶慢赶,姜瑜还是到中午的时候才赶到县城。

    她连午饭都没吃就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四合院找庄师伯。

    最近天气冷,荷花村到县城又没汽车,姜瑜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来县城了,平时有什么事都是小康骑自行车去公社找她。

    所以庄师伯一瞅见她,惊讶地挑了挑眉:“我还以为年前你都不会来县城了。”

    姜瑜拿起小康倒的热水,喝了一口,喘着气说:“有点事找你帮忙。”

    “无事不登三宝殿,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无缘无故地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庄师伯笑了笑,“说吧,什么事?”

    这几个月,他都一直跟姜瑜合作卖平心静气符。虽然一个月只能赚十块的中间费,不过平心静气符在县城里极为走俏,也不用他千方百计推销,自然就有客户上门。这笔钱,几乎可以说是躺着赚来的。

    平白沾了姜瑜的光,庄师伯也投桃报李,姜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也一直表现得很热心。

    姜瑜感激地看着他:“谢谢庄师伯,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想买一块玉,最好是从原石中分解出来后,从未加工过的,或者原石也行。你再帮我准备一套小的篆刻工具,要是弄不齐,就弄一把刻刀也行。这是两百块,要是钱不够的话,麻烦庄师伯你替我垫上,回头我再还你!”

    这大半年,加上从周老三那里弄来的钱,还有梁毅寄过来的,加上她自己的,姜瑜这大半年总共攒了三百出头,平日里又花了一些,手里总共现在还有两百多块。她把那几十块留在身上做路费和到那边的开支,余下的这两百块都给了庄师伯。

    庄师伯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平时又没卖多少符,身上还有这么多钱。接过钱,点了点,庄师伯说:“我尽量吧,这年头没雕琢过的玉不好找啊。”

    就是有,人家也会藏起来,不会往外声张,免得惊动了红袖章,给家里招祸。

    姜瑜笑着说:“我知道庄师伯路子广,你肯定有办法,就麻烦你了,我最迟明天就走,所以得劳烦你快点。”

    “这么急?”庄师伯有些讶异,好奇地看着姜瑜,“我能问问,你不惜花这么多钱买玉做什么吗?”虽然玉这玩意儿比较稀有,可在这肚子都填不饱的年代,还真不如一袋大米诱人。

    姜瑜垂下了眼睑,声音有些低:“做养生玉,救人!”

    这才是她急于赶去黎市的原因。从陆进的态度来看,梁毅的情况恐怕不太乐观,所以她想试一试,用灵气能否帮助他康复。

    而梁毅住在军医院,不省人事,送符纸给他肯定不行,被人发现可能给他招来大祸。所以姜瑜想到了玉石,玉石是比普通符纸更好的灵气承载工具,修真界低阶修士囊中羞涩时就有用凡玉铸器的习惯。

    玉石虽然招摇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而且现在不值钱,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戴在梁毅身上。姜瑜准备在上面布一个聚灵养生阵,这样就能持续源源不断地将灵气吸纳过来,汇入到梁毅的身体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滋养他的身体。

    庄师伯不知里头的缘故,他只知道玉养人,是个好东西,听姜瑜的口气,她似乎要自己雕琢,顿时就更感兴趣了:“行,我这就去给你找。不过,回头,你得给我也雕一个。”这丫头弄出来的肯定是好东西,上回送了他那块符,戴上后,他都不失眠了。

    “可以,不过得等我回来再说,你提前把玉准备好。”姜瑜起身,“我要得比较急,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能拿到!”

    庄师伯无语:“我真是怕了你了,行,我现在就去给你找!”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路上庄师伯捂紧了围巾抵御寒风,问姜瑜:“你这是要去哪儿?天寒地冻,要不在我那儿歇着,等我的好消息?”

    姜瑜摇头:“不了,我要去托人给我买张火车票。”

    “买火车票?那你找邹副局长啊,他有个表兄就在火车站工作,你找他准没错,一个电话就给你搞定了。”庄师伯不愧是县里的百事通,对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关系摸得一清二楚。

    姜瑜本来是打算去找胡利民的,听他这么说,顿时改变了主意,笑道:“好,谢谢庄师伯你提醒我。”

    两个人结伴而行,到了县公安局门口才分道扬镳,庄师伯继续往前走,姜瑜则转身拐了个弯踏进了公安局。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公安局的大门中,周老三缓缓从巷子的拐角处走了出来,幽深暗沉的目光死死瞪着“公安局”三个大字。

    今天是周建设判刑的日子,周老三心疼儿子,所以比姜瑜都还要早就出门,赶来了县城。他想在周建设判刑之前见他一面,不然等周建设被押到了服刑的监狱,离得远远的,想见一面就更不容易了。

    为此,周老三托了许多人,都一直没个准信。周老三不死心,索性跑到了公安局门口蹲守。周建设判了刑就要移交到监狱,周老三想,他一直在公安局门口守着,说不定可以远远地看周建设一眼。

    所以,他从早上开始就在这个挡风的拐角处蹲守,连午饭都没吃,就是怕错过了跟儿子见面的机会。

    不料,他没等到儿子,却看到了继女和庄师伯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瞧庄师伯跟姜瑜那丫头说话的样子,可比对自己热络多了。庄师伯哪回见了他不是趾高气扬,谱摆得老高,又怎么会这么客气地对一个黄毛丫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老三的脑子里乱成了浆糊。

    他总感觉他好像疏忽了什么。

    这个时候,支撑着他冒着寒风站在这里的,除了周建设,还有姜瑜。他一定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丫头突然跑到公安局来做什么?

    未免错过,周老三眼也不眨,紧紧地盯着公安局的大门。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姜瑜跟在邹副局长的身后出来了。不止如此,邹副局长还去院子里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骑上去,载着姜瑜走了。

    连副局长的车都能坐上,这死丫头,藏得可真深啊!周老三站在那儿,眼神阴鸷,恶狠狠地看着自行车远去的影子,心里充满了恨意。

    据黄哥那边传来的消息,当初就是这位邹副局长大半夜的亲自带人潜伏找的他家建设,后来也是他一力坚持,要求严惩建设,谁去说情都没用。

    当初,周老三还只当这位邹副局长铁面无私,不曾想,原来是因为姜瑜那死丫头的缘故,所以才会故意跟他们过不去。

    哼,这死丫头也真是有本事啊,竟然跑到县城,勾搭上了这个邹副局长。听说这个邹副局长几个月前还离了婚,该不会也是因为姜瑜的缘故吧!难怪这死丫头看不上他家建设这么好的青年呢,原来是攀上了高枝。

    他真是低瞧了这个继女,手段这么高,能把邹副局长的原配都给挤下去,看样子,说不定哪天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局长夫人,那时候,哪还有他们周家人的活路。不行,这死丫头不能留!

    周老三自己龌蹉,看别人也龌蹉,自以为是地脑补了一通,把姜瑜和邹副局长的关系想得是恶心不已。并暗戳戳地想着怎么回去收拾姜瑜,殊不知姜瑜早走了。

    邹副局长带着姜瑜去找了他的表兄,把介绍信给他看了之后,买好了去黎城今晚的火车票,才问她:“你这么急着过去,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姜瑜也没瞒他:“我一个叔叔生病了,我过去看他。”

    邹副局长看了一眼时间,现在都下午了,从县城去市里每天只有早上和中午各一趟汽车。中午的汽车已经出发了,今天汽车站不会有车了。县城到市里有三四十里地,总不能让姜瑜一个人顶着寒风走过去吧。

    想了想,他好人做到底,便说:“正好我要去市里汇报工作,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坐车走吧。”他确实是要去市里汇报工作,不过时间是明天。

    姜瑜不知道这个年代这么落后,县城到市里每天总共都只有两班车。听说有顺风车坐,高兴地答应了:“好,那就谢谢邹副局长了。你什么时候出发?我还要去庄师伯那里拿点东西。”

    邹副局长本来就是因为她才改了时间,也无所谓早晚了,便说:“天黑之前吧,我先去局里安排一下工作,你拿好了东西来局里找我,咱们一起出发。”

    姜瑜谢过了他,又回到了庄师伯的四合院,等了快一个小时,庄师伯才回来。他拿出小半个巴掌大的白玉,递给了姜瑜:“真是把我这张老脸都豁出去了,才给你弄到了这玩意儿。拿走吧,还有一把刻刀,总共一百六十块,还剩四十块,你自己收好。”

    “谢谢。”姜瑜拿起玉,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这玉质地细腻,光滑通透,一看就是个好东西,也就这个特殊的时代,才能以这么便宜的价格买到这玩意儿。

    国内的古玩玉器市场,到八十年代的时候都还非常便宜。后来还流传着许多捡漏的故事,姜瑜想,若是有机会,她以后也要瞧瞧,多弄几块好玉,以备不时之需。

    把玉和刻刀收好,姜瑜站了起来,笑着对庄师伯说:“谢谢你,春节快乐,咱们年后再会!”

    她拎着包,带着许多人的善意和帮助,踏上了去远方的旅途。

    把她送到火车站时,离发车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邹副局长说:“你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然后就大步跑开了,过了大半个小时,他才拎着一纸袋烧饼、四个大肉包和两个橘子回来,然后一股脑地塞给了姜瑜:“这些你路上吃,遇到麻烦找乘务人员。”

    邹副局长今天就已经帮了她大忙了,哪能白要人家这么多东西,况且邹副局长家里现在并不宽裕。姜瑜忙把东西塞给了邹副局长:“不用了,要吃什么,我到火车上买就是,你拿回去给二丫他们吃吧!”

    这句话把邹副局长逗乐了:“火车上买?小丫头想得美啊,火车上可没吃的卖,赶紧拿着,不然接下来两天你就要饿肚子了。”

    啊,姜瑜闹了个乌龙,囧死了。

    瞧她不自在,邹副局长先笑了:“大丫写信回来把什么都告诉我了,谢谢你,小姑娘,我老邹家欠你的情。这点小事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就当我这个做叔叔的,请你吃顿饭,这总可以吧。赶紧的,火车到了,路上小心点,要是回来的时间比较晚,提前发个电报,我到市里接你!”

    “谢谢。”姜瑜冲他挥了挥手,踏上了绿色的列车。

    第59章

    天快黑的时候, 周老三才背着手, 佝偻着背, 推开了自家的大门,眼神阴鸷地盯着坐在屋檐下洗衣服的冯三娘。

    冯三娘被他瞅得心里发怵, 赶紧站了起来, 匆忙在围裙上把手擦干,迎了上去:“全安, 饿了吧,饭已经做好了, 你去坐着, 我去把叫建英吃饭。”

    “等一下。”周建设叫住了她, 声音阴冷阴冷的, “姜瑜呢?她不跟我们一起吃?”

    冯三娘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忘了,小瑜晚饭一直在林家吃晚饭的。”

    “老去别人家吃像什么话, 我周老三养不起继女吗?”周老三大发雷霆, 表情极其狰狞, 吓了冯三娘一大跳。

    看着冯三娘只顾着低头、打颤,周老三眼底闪过一抹深沉的厌恶:“还不快去把人叫回来!”

    冯三娘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嗫嚅道:“小瑜,小瑜她……公社有学习活动派她出去了,最近这段时间都不在。”

    学习活动, 派她出去……嘿嘿,这种鬼话也就只有骗得过冯三娘这个蠢娘们。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才去公社几个月, 这种好事会轮到她?

    难怪要不在家里吃晚饭呢,说是去林家了,他今天要没看见,鬼知道她去哪儿鬼混了。冯三娘这个蠢兮兮的娘们,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啊,把他耍的团团转,不,说不定这蠢娘们也跟那死丫头是一伙的。

    生性多疑的周老三马上想到了上回的鸡汤事件。他一直都不相信,一个农村娃能抵挡得住鸡汤鸡腿的诱惑,现在想来,肯定是冯三娘知道女儿攀上了高枝,不愿意让姜瑜嫁给建设,糊弄他们爷俩的。

    冯三娘被周老三这种阴森森的目光打量得很不自在,张了张唇:“全安,今天姜瑜要出去学习的事,我也是临时知道,当时你不……”

    “没事。”周老三粗暴地打断了话,“我想喝酒,去打半斤高粱酒回来。”

    天都快黑了,供销社还有酒卖吗?冯三娘想跟他说可能买不了酒了,可看着周老三那种可怖的眼神,冯三娘还是识趣地把这话给吞了回去。她看看能不能借点酒回来吧。

    “诶。”

    冯三娘麻利地解开围裙,搭在厨房外晾衣服的绳子上,拿着瓶子,匆匆走了。

    她一走,周老三就直接去了周建英的屋子里,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是谁害的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