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肉文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593节

      东宫的明德殿里,东宫一干官员也在讨论这件事。

    “殿下,这件事,从头到尾看起来都十分诡异。”

    东宫太子舍人张瓒眼皮子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陛下这时候又是出家、又是要赎身钱,像是对佛门……”

    他没敢妄议,而是把“不怀好意”几个字咽了下去。

    “傅翙会开城门也是颇多疑点。这人性格谨慎老练,并不是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傅家高门望族,哪里差这一年的俸禄,值得他为北府军开门?”

    太子詹事王筠也附和道,“这看起来倒像是一场针对佛门的阴谋。”

    东宫中很多佛门信徒,最不希望事情演变成这样,所以才一出事就怂恿三皇子下令抓人,平复事端。

    但此事的恶果已经显现了,如果不能除去“首恶”震慑有心之人的话,就怕各地流寇、乱民都纷纷效法、骚扰佛寺。

    三皇子萧纲没有开口,也在思索此事之中的蹊跷。

    他好歹也是在皇帝和东宫身边长大的,不至于这么点疑点都看不出。

    父皇刚出家的时候,他就派人去追那位据说是“点化”了父皇的达摩禅师了,只是他速度太快,一时半会追他的人还没有回来。

    “现在就怕,是因为昭明太子的事情,让陛下迁怒与佛门,想要毁坏佛门多年来的声誉。”

    东宫学士刘孝绰一家都信佛,供奉着光宅寺,此时也是义愤填膺,“昭明太子的死是个意外,怎么能算在佛门的头上?!”

    提到兄长的死,三皇子心中一刺,面色也沉了下来。

    几个臣子拉了拉刘孝绰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派东宫两卫抓了北府军和傅翙的东宫卫率将军走了过来,悄悄在三皇子萧纲耳边说了些什么。

    萧纲一愣,不敢置信道:“他真这么说?”

    “千真万切,他现在就在外面。”

    东宫卫也很诧异,哪里敢搬弄是非。

    “殿下,怎么?”

    一群东宫官员好奇地问。

    “北府军首领刘第见事情闹大,没经住审问,直接供认了此事是父皇和几位大臣们共同谋划,他只是受指使听命行事的……”

    萧纲虽然隐隐也猜到了一点,但没想到还有别的大臣参与其中。

    那刘第大概是觉得萧纲是皇帝的儿子,加上此事本来就是为国效力,见这事闹大了害怕,便没忍住,将实情说了。

    东宫官员心中又惊又喜,连忙召了刘第来问。

    事已至此,北府军将军刘第自然不会再有隐瞒,一五一十将皇帝想如何激化僧人和国家之间的矛盾逼迫僧人还俗、获得大量人口,如何通过“抑佛”获取佛门的土地和财富、充斥国库,如何借“赎身钱”废除旧钱,以供来年推行新钱等等都说了。

    赎身钱暂且不提,前面两种意图一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太子喜欢重用高门士族,也喜欢征召“乡野遗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没有时间从头培养人才,希望能用的都是立刻可以用的,出身高贵能得到良好教育的高门士族往往就能选拔出得用的人才。

    即便是乡野遗贤,也不是真的白身,而是如同祝英台这样从各地豪族、望门之中选拔的人才,所以在这儿站着的东宫官员,大多不是家族显赫,就是实力强横。

    除此之外,他们很多人都有个共同点,便是信佛。

    借助和佛门的良好关系,他们之中亦有将家中“闲田”托付给寺庙作为寺产,以避免荫户庄客交税的;

    还有的家中和寺庙有过合作,在灾年或粮价高涨时用粮食放贷,敛取大量财富的;

    有些家中的子弟甚至干脆就是寺庙的主持,由家族出资“建庙”,借寺庙积攒土地和“僧只户”,实际都是家产。

    听说皇帝要“抑佛”,这些人大为震动,简直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萧纲出身富贵,自然不知道信佛还有这些“好处”,只以为这些使君们信仰佛门无法接受,还好生安慰:

    “父皇亦信仰佛祖,只是为了清理那些不法僧众而已,诸位爱卿不必惊慌。”

    怎么能不惊慌?

    他们就是那群“不法僧众”啊!

    “只是孤还是不懂,如今国库充盈,为何父皇需要收拢那么多的人口?”

    要收回田地也能理解,但是要僧人还俗、甚至让僧只户去耕种新收的良田,就难以理解了。

    魏国在打仗,本来就有大量流民涌入,而梁国最富裕的荆楚一带与会稽诸郡都是鱼米之乡,目前国家承平,还不至于缺粮。

    刘第也参与了和皇帝的密谋,知道皇帝有意在这次动乱后立萧纲为储君,甚至准备将安抚百姓和佛门的事情交由这位皇子去做。

    何况皇帝对宗室子弟尤其是皇子们十分溺爱,他根本就生不出忤逆萧纲的心思,怕他秋后算账。

    所以他对萧纲有意讨好,但有所问,知无不言。

    “听陛下的意思,是为了大举北伐、支援白袍军做准备。”

    第516章 翻云覆雨

    如果皇帝是因为太子死了而有意报复佛门,三皇子萧纲无论如何也不会跟自己的父亲对着干。

    如果是忠臣义士不满佛门挟持皇帝敛财,三皇子萧纲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寒了忠臣义士之心。

    可现在这针对佛门的阴谋,不是为了报复,不是为了义愤,是为了北伐。

    不,为了北伐,就是为了萧综那贱人!

    白袍军已经找到了萧综,却没有回返,还在北魏的土地上征伐,难道不是为了给萧综打地盘吗?

    说什么支持白袍军北伐,不如说是支持萧综罢!

    父皇要用梁国的粮草、梁国的人命,来给萧综打地盘,甚至不惜覆灭了一手扶植起来的佛门?!

    推测出父皇真实意图的萧纲,胸中生出一股无明业火。

    不得不说,萧纲已经猜到了真相的边缘。

    东宫官员和北府军首领也立刻看出了萧纲的不对劲,心中忐忑的同时,也开始揣测其原因。

    东宫这些人和萧纲相处多年,立刻从“北伐”二字上猜测出了他不悦的原因,压低了声音说道:

    “殿下,我之前听闻同泰寺的僧人说,那达摩来找陛下时,曾声称带来了萧综的书信。达摩前脚一走,后脚陛下就被‘点化’了又要拆寺庙又要夺僧田,是不是萧综信里说了什么?”

    “是!父皇宽厚仁义,多年来茹素尊佛,怎么会突然好生生的要抑佛!”

    萧纲一下子醍醐灌顶般悟了,“必然是他又要粮又要人,逼着父皇做这个恶人,为他敛财!”

    “殿下,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怎么能为了一个被舍弃的皇子,败坏了陛下的名声呢?”

    东宫几个核心人物都明白过来,纷纷劝说道:“殿下,这便是你该出面的时候了,绝不能让陛下被小人蒙蔽啊!”

    “是啊殿下,毁坏佛祖的塑像、折辱佛法僧三宝都是要遭天谴的!想一想上一位灭佛的佛狸伐,人在壮年便暴毙而亡,岂不是天降的惩罚么?殿下要保护陛下的安危才是啊!”

    “殿下,陛下刚遭遇丧子之痛,怕是对萧综有了怜悯之心。这种移情全是因为太子,不是出于本心,殿下该让陛下清醒过来,明白谁才是他的儿子啊!”

    一时间,各种劝谏支持之声不断,好似萧衍已经被“妖人”所蒙蔽,就等着萧纲来力挽狂澜了。

    萧纲被一群东宫官员不停地劝说着,头脑渐渐一片混乱,热血渐渐上头。

    是,我的父皇被蒙蔽了,别人不敢点醒他,我却能!

    萧综那厮想要讨梁国的好处为他打仗,也要看我们允不允许!

    魏国的地盘拿下来有什么用?我们又没有兵去守,我们统治江南尚且不及,要中原做什么!

    “好!既然如此,就让我们设法打消了父皇这北伐的心思!”

    萧纲豪气万千,看向东宫诸人。

    “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建议?”

    北府军首领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不懂事情怎么会发展这个样子?

    三皇子难道不应该听到他是听命于陛下就将他和傅翙放了吗?

    重点难道不是现在国库已经没钱了,得靠抑佛充盈国库吗?

    难道不是没兵可用,得靠佛门归还人口主持春耕夏种吗?

    刘第像是疯子一样看着这些人,心头涌起一阵悔意。

    “北伐要兵、要粮,所以陛下要打压佛门,若想从源头阻断此事,就得先平息百姓和官员对佛门的矛盾,先打断抑佛的可能。一旦没有人口也没有粮草了,北伐之举自然无疾而终。”

    刘孝绰身为东宫学士,自然十分厌恶打仗,在他看来,吟诗作对赏风赏月便是人间没事,何必要打仗来劳民伤财呢?

    所以,他积极道:“我与禁军首领王林有些交情,我可以去谈谈他的口风。说不得能倒向我等,不去参与此事;”

    “朱使君身后有沈、周、顾、虞几大豪族支持,我可从这些豪族入手,说服朱使君……”

    “我可联络佛门……”

    众人群策群力,极快地便提出了挽救的办法。

    这些人说话并不避讳北府军首领刘第,这样的举动让刘第更是冷汗淋漓,恨不得堵上耳朵才好。

    待他们商议完,一直瑟缩着的刘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描龙绣凤的鹿皮靴。

    刘第下意识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三皇子萧纲冷酷的面容。

    “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他看着刘第的表情,就像是看着一只死物。

    事到如今,刘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愿为殿下效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梁帝萧衍在位太久,积威深重,若是萧衍还在那位子上时众臣发现了他的意图,未必敢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

    可偏偏皇帝在同泰寺出家了,并且还将自己闭锁在重重院墙之内。

    事情发生之前,正值裁撤东宫之时,东宫上下一片动乱恐惧,人人自危,而现在皇帝出家缓解了这种惊惧的同时,也给了东宫旧人无数的机会。

    三皇子萧纲的重新振作、以及这一次捣毁寺院的危机,让很多人察觉到了这是一次“东宫”重新出山的机会,如果谋划的好,甚至直接可以从“东宫预备”变为“朝堂预备”。

    一时间,所有太子党都明白了这是唯一一次保存并壮大自身的机会,顿时生出了“背水一战”之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积极的走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