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龙出现在地表之上,并且已经被有德之人看见。
“现在我明白了。”
他看着马文才的眼神中含有极大的期待,这种期待已经超过了他最初只想要他做好遮掩之人的初衷。
“我明白了那卦象是什么意思,我又为何完全无法抑制来会稽学馆的冲动,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信道的子云先生,这一刻完全放下了心中的防备。
“你要一个理由,我便告诉你……”
“马文才,我姓陈,名庆。我家中信天师道,自幼以‘之’缀名,庆之是我的名,子云是我的字。”
直言自己身份的陈庆之面容严肃,就在天子身边浸染的威严之色展露无遗。
“我是天子身边的主书,也是朝中的侍御使,来会稽郡本为查案。浮山堰出事,御史中丞命我等侍御使兵分几路隐藏身份,名义上,是前往浮山堰查明灾情……”
听到这位子云先生真是那位“陈庆之”,明明早有心理预设,马文才还是心头巨震,整个人浮现出飘在半空中一般的状态。
但陈庆之接下来的话,直接将马文才按下了云头。
“浮山堰破的蹊跷,但因此事关系到陛下的名誉……所以不好明察。御史台担心浮山堰破是因为有敌国的奸细牵扯其中,所以……”
他看向马文才。
“此番我等前往浮山堰,为了暗中查清溃堤的真相。”
在他的眼中,马文才已经呆若木鸡,连眼神都有些游离。
之前这少年的表现实在让他惊叹,无论是应对能力、对局面节奏的把握,还是程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聪慧,都让陈庆之有了马文才非池中之物的直觉。
作者有话要说:
可看到现在已经懵成这样的马文才,陈庆之却在心中暗笑再怎么惊才绝艳,这少年也还是个孩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行事向来谨慎,会说出缘由自有原因。
“你看,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等不愿告诉你原因才是为了你好。”
陈庆之脸上满是兴味之色。
“现在你已知道了来龙去脉,不想跟我们去淮南郡也不行了。”
此时的马文才心里像是一万只兔子在蹦跶,恨不得上去亲陈庆之几口,哪里顾得他在说什么。
别说去淮南郡,便是此刻陈庆之要自己上刀山下火海,说不得他也只是眉头皱皱而已,还是会跟着去了。
马文才再怎么着,两世都是年轻人,但凡年轻人,最崇拜英雄,他已经激动的快要颤抖了。
这可是活的陈庆之啊!
他见到了活的陈庆之!
陈庆之邀请他一起去办案!
“既然你的粮食是有用,我也不好强行让你拿出这些粮食,少不得还要给你找个靠得住的理由……”
陈庆之有些苦恼地摩挲着下巴。
“这理由,就交给学生去想吧。”
马文才回过神来,听见陈庆之苦恼这个,直言道:“学生可以是去巡视家中受灾的田产,也可以是先生闻浮山堰出事派我等门生出去历练,最不济,还可以是帮傅歧去寻找兄弟,真要去寻理由总能找到。先生对此事慎重,所以想的也慎重,但我一个学子,谁会关心我到底为什么到浮山堰去。”
他想得明白,笑得也就越发清朗。
“至于先生说我知道了内情便不可推辞……”
在贺革欣慰拂须的表情下,马文才又一次说出了他期待的标准答案。
“这等利国利民之事,学生当仁不让!”
小剧场:
陈庆之脸上满是兴味之色
“现在你已知道了来龙去脉,不想跟我们去淮南郡也不行了。”
马文才:(内心激动)走走走,现在走!你叫我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可是男神啊!
风雨雷电:(小声提醒)主人,我们没有盘缠。
马文才:……呆若木鸡
第78章 手舞足蹈
因为陈庆之已经将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马文才便也成了“船上人”,加上有贺革对他的才德一力作保,三人在明道楼里就出行之事细细做了安排,足足聊到正午时分,才结束了讨论。
这时已经是午饭时候,马文才腹中有些饥饿,可见贺革和陈庆之两人都没有要吃饭的意思,也不好说自己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咕咕咕。
肚子一阵作响的马文才脸上顿时一红,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他之前还笑话祝英台失仪,没想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腹中鸣叫了,简直丢人。
“哈哈,忘了小友中午可能要吃饭了。”
陈庆之赞赏马文才,连称呼都变成了“小友”,他见马文才听到他的话更不自在,笑得开怀。
“小友请自便,我这几日都会住在馆中,我中午是不用饭的,所以忘了吃饭的时辰。还有文明兄,你也该去用饭了。”
听到陈庆之中午并不进食,马文才有些意外,毕竟他虽是寒门出身,可从年少起便散尽家财跟在皇帝身边,可以说是皇帝身边极为信任之人,这样的天子近臣中午不吃饭,实在是让人奇怪。
但他也不好多问,向两位先生告退过后,便掩上门出了明道楼。
刚刚离开明道楼时,他还勉强能维持士族风仪,只不过是走的稍快而已,等到了人渐渐稀少的地方,马文才的步伐已经可以用得上“欢喜雀跃”一词,不但手舞足蹈,嘴里还哼唱着悠长的小调。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马文才蹦跳着跃过地上的一块小石,双手作划桨状。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他笑着摇头晃脑,宽大的袍袖在空中挥舞。
已经是一片无人的围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也就越发狂放。
“……山有木兮木有枝……”
马文才面带笑意地转了个圈,白色的袍服犹如展翅而飞的鸿鹄。
“心悦君兮君不知……”
“嘶……”
不知是谁倒吸凉气的声音突然传出,又有一阵树枝抖动的声音,引的马文才正在舞动的动作猛然一僵,左脚立刻绊住了右脚差点摔倒,全靠扶着前方的围墙才硬生生撑住没有倒下。
“谁?谁在那里?”
马文才整了整袍服,向着发出吸气声的地方看去,除了几棵桑树以外,空空荡荡。
没有人回答。
这里是乙科学舍外一处偏僻的角落,以前是种桑养蚕的地方,后来蚕室被废就空闲了下来,因为桑树多年没人打理,长成了参天大树。
马文才若不是为了抄近道回去根本就不会走这种没有路的野地,这里又会有谁来?
马文才有些恼怒地走到树下,抬起头在树冠之间眺望,结果撞见了一张尴尬的脸。
确定自己是被人看见了,刚还恼怒的马文才动作变得僵硬,耳根烧的通红,嘴巴却死硬:
“姚参军,你鬼鬼祟祟在这里作甚?”
姚华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同样僵硬着身子,向着树下的马文才亮出手中几枚鸟蛋:“这边荒凉,好多鸟做了窝,我掏点蛋,准备煮了路上带着吃……”
他囊中羞涩,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赶路当然是胡饼最实用,但没点荤腥光吃胡饼会吐,所以就想着掏点鸟蛋打打牙祭。
结果没想到蛋掏了一半,老远来了个手舞足蹈之人。
起先他还以为只是个普通学子,被学生看见骑射先生为了点鸟蛋窜上了树有些丢人,等那学子唱着歌跳着舞到了树下,姚华也看到了此人的面孔,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蛋,才惹得树枝一阵抖动。
否则以姚华斥候的出身,便是在桑树上坐上一天都行,更别说被人发现。
马文才明明一脸尴尬无措,却还要强做出一副“你简直无理取闹”的样子,莫名的让姚华觉得他有些可爱。
因为是居高临下,姚华眼中仰着头的马文才发如鸦羽,他今日没有戴冠,只是在头顶的发髻上插了一根玉簪。
在阳光的照射下,马文才的面容和颈项出露出的白皙都像是那枚玉簪一般,散发着羊脂白玉似的的光泽。偏偏他的耳尖却红得剔透,红白对比越发明显,再想到他刚才唱着歌双手舞动的样子,让姚华忍不住心中一叹。
这少年明明比他还小,可所思所想,已经和成人无异。
也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好事,才让他卸下心防,露出天真之态。
在这一刻,姚华竟有些后悔自己没有镇定住心神,无意间打断了这少年少有的快乐。对这样的少年而言,也许这四下无人的短暂放纵,都像是对家中教导的一种背叛,比大白天被人撞破了奸情还要不堪。
想到这里,姚华便不再盯着他不放了。
姚华的眼神移开,马文才也顿觉压力一松,瞥了眼他手中青绿的鸟蛋。
“我不是才给了你五千钱吗?你连鸡子都舍不得买?”
“不够啊。”
姚华也不矫情,直说自己穷。
他一边和马文才搭话,一边将鸟蛋小心翼翼地塞入衣襟之中,鼓得胸前隆起一片,方才如同大猫一般轻巧的下了树。
姚华臂长腰细,动作又十分灵活,手臂和双脚不过轻点着树干和树枝,没见什么大动作,就已经到了马文才的面前。
“你之前和我说是你是属牛的,现在看看,倒有点不像……”马文才见他胸前隆起,只觉得一阵怪异,莫名后退了一步。
“……你应该是属猴的吧?”
姚华的眼神还停留在马文才漂亮的耳朵上,啧了啧舌:“我是不是属猴的不知道,你一定是属兔的!”
不然耳朵怎么这么古怪,红的都能看见里面细细的血脉!
马文才一呆,恼羞成怒地咆哮: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完了完了,终于要杀人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