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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在柴房!外膳房的旧柴房!”怡嫔双手死死扒着桶沿儿,高声喊道。仿佛怕声量稍小点儿谢首辅一个没听清,自己便要和翠蓉结伴儿去见阎王了。

    谢正卿猛的一下将怡嫔丢弃在地上,转身就出了门,匆匆往外膳房去。

    见所有锦衣卫都跟了出去,宫女太监们才敢来扶怡嫔,纷纷关切道:“娘娘,您没事吧?”

    “奴婢这就去给娘娘请太医来。”

    怡嫔则紧紧攥着她们的手,目光落在翠蓉的身上,“快……快去看看还有气儿没!”

    太监过去探了探鼻息,转身摇摇头。

    怡嫔再一次蹲在地上。许久后,才吩咐道:“通知内务府的人来,将她好生葬了吧。”

    ***

    外膳房后院儿的一处废弃柴房前,锦衣卫指挥佥事季长生正提刀欲将门砍断,却突闻一声斥责:“只砍锁!”

    季长生脸上讪了讪应了声,心道确实是自己太粗鲁了些,首辅大人这是怕碎木块儿伤了里面的人。

    接着便是一声金属激烈碰撞所发出的刺耳声音,那门上的锁链迎刃断了。将门推开后,季长生迈脚便要进去探查,却突然被身后的岑指挥使一把扯住胳膊。

    岑彦冲季长生使了个眼色,季长生这才识相的退居一边儿,让大人先进。

    ……

    一片黑暗中,影影绰绰的,苏妁好似感到有人在朝自己靠近。

    第七四章

    若是往常, 自然是由做下属的先上前探明无危机后,才会再让谢首辅进去。但这次关在里面的是苏姑娘, 他自是不想旁人看到她的狼狈相,特别还是在经历过水刑之后。

    苏妁被黑布蒙着眼睛, 口中也被塞了东西, 手脚还都绑着。她看不见, 摸不着, 也不能问,只能任由那不知是危险还是救赎接近。

    接着,她口中的东西被人取下,她终是能畅快的喘息一口。她想问是谁, 奈何口中太干,沙哑的竟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接着她感觉自己手脚上的绳索被人小心解开, 她急着自己去揭蒙眼的黑布,可刚揭下黑布,眼又被一只大手遮上了……

    慢慢适应那指缝儿间透过的细微光束后, 她才明白,这会儿日头正盛, 这是怕她在黑暗中沉寂太久,眼睛被灼伤。

    能这样做的,她知道是谁了。

    “别怕, 我在。”果然,那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先前好一阵儿都不知道哭了,他这一开口, 她竟又哭了出来。

    “别睁眼,我带你回去。”谢正卿将苏妁往怀里一揽,将她的脸朝向自己胸膛,大步往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苏妁知道他们是坐上了一辆辇车。但她听他的话一直没有睁开眼看。

    又过了一阵儿,车停了,她被他抱着在皇极殿内走了很长一段路,然后终于被放到床上。

    接着,她听到抖动床幔的窸窸窣窣动静,然后听到他说:“可以睁眼了。”

    缓缓将眼睁开条缝儿,苏妁见自己躺在龙榻上,有幔帐的遮护,帐子内只有微芒,故而她的眼睛并不觉得刺痛。

    谢正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搓搓她冻得煞白的脸蛋儿哄道:“别怕,太医马上就到。”边说着,又往她身上捂了两层被衾。

    “我不要太医……”那双烟眸中满噙着清泉,泛着委屈和倔强。调整了许久堪堪才能开口,她的声音带着呀呀学语般的稚拙。

    她伸了伸湿漉漉的两只胳膊,她此刻想要的是他。

    谢正卿怔了怔,她这是在……要他抱抱?

    见他不给回应,苏妁似是受了更大的委屈般,想起出事前的那几日,他对她近乎不闻不问,连偶尔回来一起用膳都带着莫大的疏离。顿时清泉涌落,声音也跟着抽噎起来:“为什么……”突然就讨厌她了?

    讨厌?他何曾讨厌过她。

    一把将这执拗的小可怜儿揽进怀里,谢正卿又不停的往她身上堆着棉被,生怕再受一点儿风寒。

    嘴里则不住的哄道:“好了好了,我在,我在。”

    他以为她留在这儿一切只是为了苏家,就连迫使自己迎合他,取悦他,也皆是带着明确的目的。

    可他竟错了……

    苏妁使劲儿往谢正卿的怀里钻了钻,将小脸儿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此刻的担心与激动。

    她也不懂,明明畏他畏的要死,不知不觉间,却又将他视为期待和依赖。

    那个时候,她被水呛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挺不过去了。只是在告别之际,她想起的竟不是最爱的爹娘。那时,她眼前走马灯般闪过他欺负她的一幕幕,而心底里却是带着向往跟甜蜜的心情。

    难道这就是……喜欢?

    接下来,在太医诊脉前,平竹先为苏妁拿浸了热水的棉帕擦了全身,又换了身儿新的寝衣。太医诊过脉后,认为呛水太多,累及肺部,需吃几副药慢慢调理。

    因着皇极殿内有高丽进贡来的上好人参及各类补药,故而太医所开的补气固脱方子里加的皆是名贵药材,说是两日便可见效。

    太医走后,谢正卿命人去煎药,自己则在帐子里换起了衣裳。先前那件袍子已蹭满了水渍,只是之前满心顾着苏妁没心思去整理,这会儿既知已无大碍,便想身上干爽着些。

    脱掉斗篷和外袍时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但发现里衣也湿透了需一并更换时,他转过身看了看苏妁,见她正有些躲闪的回避着这个场景。

    他倒是不怕她看,可她眼下病着他又何必弄这些轻浮举止来逗弄她,便笑着在她额前轻吻了下,然后将最上层的一床轻薄被衾往她头上扯了扯,将她脸遮在里面。

    苏妁缩在棉被里乖乖等着,好一会儿后突见眼前一亮,蒙在脸上的被衾被他扯下去了。他已换好了一件夹银丝的月白色直缀,头顶的发髻也好似重新束过。

    这时正巧平竹端着刚刚煎好的汤药,想要来服侍苏妁服下,可拉开幔帐后苏妁一见那药便又咳了好一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