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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龙昂说罢,不再多做停留,莲步款款地低身上轿。

    细雨坠,丰沛的雨滴如玉珠噼啪落下,和着儒生们字正腔圆的朗朗读书声,环绕在东序府各塾之间。

    “木之就规矩,在梓匠轮舆。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欲知学之力,贤愚同一初。由其不能学,所入遂异闾……”

    夫子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听着儒生们背诵着勤勉胜万金的金玉良言,朱八福张开嘴巴无精打采地附和着,双眼却无心无神地看着窗外被雨珠洗刷的竹帘花台发直。

    浩然正气勉人勤力的文章,引不起她的共鸣,倒是屋外细雨如愁,绵而不散,扰乱她此刻的心绪。

    年有余不再找她的麻烦,甚至在学府偶遇都不再多看她一眼,一定是少公子已经如数将她亏空掉的银票补缴上去了。

    银两帮她付清,他却不见人影。与他以往有些小功小利就以此要挟与她亲近的性格大相径庭。

    听喜欢八卦各侯府秘辛事的小院生说,他出嫁江南的亲姐回京城省亲了,许是因为家事所以才没有来学府吧。

    失忆后的他早已不是那个恪守学规,勤勉正气的东序首辅,翘课逃课不来上课都是家常便饭,不过,话说回来,他还能认得自家亲姐吗?他现下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啊——

    不,这说法有点奇怪,更正:是他脑子里只记得她一个人。

    咳,这说法也不够准确,二度更正:是他只记得她一个人。

    可去掉所有乱七八糟的所有解释,不就是——他只有她一个人么?

    等等等等,这是什么糟糕的最后结论!

    眼中闪过一幕少公子低眸浅笑的模样。

    他总习惯在人群中四下张望,发现她后就露出那纯净浅浅笑颜,一瞬间的眼神交汇就让他迫不及待举步朝她奔来,毫无世家公子的孤傲做作的派头,任谁一个眼神就能看透他不加遮掩的心扉,通透又窄小,只有她一个人呆呆地杵在他眼底。

    她使劲拍拍脸颊,逼自己从梦幻画面醒来。不要心软,不要因为他又保护了自己一次就动摇,他不是真的没人要,他只是不记得了,等他想起来,一切就会恢复原状的。

    等他恢复记忆,他就不再只有她一个人。

    等他恢复记忆,他就跟她一文钱关系也没有了——

    “小八。”

    这次连声音也加入进来扰乱她的定力,柔情似水用来形容少公子唤她名字时的声线再合适不过。

    如淡墨勾勒过的阴柔柳眉,墨韵点睛的星眸里可以看到她的身影,还有那片唇……那片她再熟悉不过的嘴唇残留着胭脂淡淡的殷红……

    咦?淡淡的殷红?少公子涂胭脂了?

    朱八福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再睁开,那张让她根本没法好好读圣贤书的脸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立体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正偷摸地在堂屋窗台下探出个脑袋来,鬼鬼祟祟地朝堂室里打量,一副很急切在找人的模样。

    少公子偷跑到她的班级来做什么?

    眼光在一瞬间撞上,朱八福伸伸脖子正要对他使眼色,却见他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木讷地挪开了视线,继续在堂室里扫视着。

    “咳!”

    夫子一声轻咳,打断了朗朗读书声,“朱院生,你的下巴都快要努到窗外去了。”

    被夫子当场点名,朱八福挠着脑袋站起身来。

    夫子吹吹胡子,缓缓翻动手里书本,“有幸身为天子门生不好好读书,相思哪家姑娘呢?”

    哄堂大笑当即爆炸开来。

    “夫子,朱院生怎能和咱们这等凡夫俗子一样,人家早就知道不用苦读也能常伴君侧的秘诀了。”身边的同窗王奇半讥半讽的话不客气地刺来,这家伙就坐在她隔壁,对她走狗屎运不爽已久,平日说话就特爱针对她。

    “什么秘诀?快说来听听。”

    “你们这都不知道,太孤弱寡闻了,这可是花街柳巷的第一趣闻啊。”

    “我只知道宫里三位宠妃娘娘集体出动,请的是咱们朱院生劝说皇上龙驾回宫。这怎么跟勾栏院扯上关系了呢?”

    “那自然是咱们朱院生有办法,请来名动京城的第一花魁柳蓉蓉献给皇上,这才让皇上收起玩性回宫的咯。”

    “竟有此般奥妙。难怪朱大人身为新晋院生就能平步青云,原来对花街柳巷的女人那么了解,难怪夫子让咱们读书,他一脸痴痴呆呆,说不定又是被哪位花娘勾了心魂吧?哈哈哈哈哈。”

    语毕,朱八福的垫椅被那王奇故意踢开,桌上的书本也被人故意扯走。

    “喂!把书还给我。”她伸手想要回书本,却见自己的书本被整个堂屋的院生传来传去,就是不肯给她。

    “朱大人既然圣眷在握,这种圣贤书你也用不着了,不如给同窗用来多多苦读。”

    “就是,反正朱院生不用像我们为国忠君,只用当个弄臣,好好伺候主子便是了。”

    “不许胡闹!”夫子一声呵斥,满室安静下来,“老夫还在这里你们就翻天了,下课后,把这首《符读书城南》抄写一百遍,附上读书心得明日呈上来!”

    夫子失望地摇摇头下课走了,而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的书本抢回来,却发现书本已经在传来传去间破了个稀巴烂。

    “哎呀。书烂了。这下咱们朱院生要如何抄写夫子留下的功课呢?”王奇耸耸肩,看着朱八福里那本被撕得撕碎的书暗暗发笑。

    她咬咬牙,不去理会,坐会自己的桌案,镇尺压住白纸,她提笔沾墨,娟秀利落的字体有些潦草却快速地落在白纸上,正是《符读书城南》。

    木之就规矩,在梓匠轮舆。

    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

    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

    欲知学之力,贤愚同一初。

    由其不能学,所入遂异闾。

    两家各生子,提孩巧相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