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回答得毫不犹豫，“孩子丢了，报警。”

    门卫大爷立刻也上心了，也不多说什么了，连忙道：“那你快进去吧，派出所进门左拐，亮着的那两个屋里是值班的工作人员。”

    高盛道了声谢，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海东区的派出所之中。

    “唉……”门卫大爷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深深的叹了口气，甚至无心再去看电视了。

    就算在派出所里见惯了各种人间悲喜，大晚上的突然听到有家长火急火燎的过来报案说孩子丢了，他也依然忍不住的跟着揪心……

    派出所里，得知高盛过来报案的原因是孩子和狗都丢了，那个值班的民警也立刻重视起来。

    值班民警一边做记录一边问道：“什么时间发现孩子不见的？”

    高盛直接报出了监控录像里，不高兴的小少年离开从小区大门出去的时间。

    值班民警手里的笔一顿，抬起头来看着高盛，“这么确切的时间？”

    高盛大概也能猜到民警在怀疑什么，只能是苦笑着说道：“已经查过小区监控了。”

    值班民警这才了然，点点头，继续问道：“孩子的名字，身份证号，还有照片。”

    正要把手里的照片交给值班民警的高盛顿时一怔。

    照片有，名字及和身份证号这东西，团团那小少年的模样和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也没什么区别了，名字还可以编一个，但是，一时之间，他上哪里去找身份证号……

    话说回来，他手里倒是有团团的身份证明：“山海市养犬登记证”，上面还带哈士奇证件照的那种……

    看到高盛竟然在这种问题上顿住，那个值班民警顿时也怀疑起来，不掩狐疑的抬头，反复打量着高盛。

    ——虽然高盛还是一身休闲运动装，值班民警一个普通直男也看不出他身上的和淘宝49一套包邮的运动服有什么不同，但是，这哥们手里拿着的车钥匙商标是保时捷的，他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短暂的僵持之中，值班民警的眼神变得越发怀疑微妙，大有高盛交代不清楚今天就不用走的架势，无奈之下，高盛只能表示，自家丢了的孩子还没上户口……

    本来，孩子还没来得及上户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当值班民警看到照片里的小少年都起码六七岁该上小学的年纪了，却依然还是没户口的黑户，连小学都没法上之后，看向高盛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人渣了。

    从来没遭遇过这种“委屈”的高盛在民警看人渣的目光中，艰难的做完了笔录。

    随后，值班民警虽然内心对渣男十分鄙夷，不过在工作上还是毫不含糊的，一边收起报案记录表，一边飞快说道：“我立刻就去查小区外面沿路的监控，有孩子离开小区的明确时间，路上那些监控摄像头只要查一个固定时间段里就行，查起来的效率应该还是很高的，你们做家长的，尽量也在附近多找一找，现在时间还不算很久，有很大几率能把孩子找回来的。”

    ——只要孩子不遇到坏人。

    值班民警拿着照片就要起身去查监控，高盛完全是下意识的就要往派出所外面走，按照民警的建议亲自去附近找找孩子，结果，刚刚迈出去一步，又猛地回过神来，“等等，还有一条狗——”

    值班民警简直难以置信，笔录本直接“啪”的一下就按在了桌面上，“孩子丢了，孩子妈都得疯了，你还有心思去找你的狗？”

    这男人怎么当爹的？人渣！

    “渣男”高盛：“…………”

    我不是！我没有！

    硬生生咽了一口老血的高盛尽量冷静的表示道：“孩子和狗是一起的。”

    那个值班民警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再做一份登记，直接在刚刚孩子失踪的记录下面又添加了一句，“和家中宠物犬一起走失。”然后要走了高盛手里剩下的团团的哈士奇犬形近照，心中越发觉得心疼那失踪了的孩子。

    家里养的哈士奇都带来派出所办理过狗证，结果好好一孩子都养到六七岁了，竟然连个户口都没有，自然连小学也没得上……

    不给孩子办户口上小学的“渣男”高盛：“……”其实民警的说法也没毛病，不管是孩子还是狗，随便找回来一个他就能放心了，唉……

    ·

    就在海东区派出所值夜班的民警里连夜帮忙查监控录像、高盛亲自开车沿着团团离开的路线四处寻找的时候，山海市市局的办公大楼里，刑侦总队所在的十楼依旧整排都亮着灯。

    刚刚和高盛有过一面之缘的刘胖、闻听非正坐在痕迹科的小宋身边，一起分析案情。

    “检验结果出来一部分了，剧组订的盒饭全都没有问题。”小宋的手里拿着两张字迹多少有些潦草的检验结果报告单。

    李婄雅刚刚出事几个小时，可能有很多遗留的线索都还来不及抹去，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刑事案件侦破的黄金时间。

    李婄雅出事的新闻目前还没有在网络上快速发酵，但是，最多也就是明天，这个消息肯定会传出来，舆论影响带来的压力暂且不提，最重要的事情在于，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临时线索可能会渐渐消失，案件侦破的难度也会越来越大。

    闻听非的手里有一张包含海边饭店人员和剧组所有人员的关系图，听到小宋的声音之后，她干脆利落的划掉了饭店和负责订餐的工作人员这一整条线，由于不自觉的用力，笔尖和纸面过度摩擦，甚至直接在那张关系图上划破了一条口子。

    闻听非握着笔杆，轻声说道：“结合医院抢救的信息，还有龚哥那边给出的初步尸检信息，可以证明，李婄雅是急性中毒，不存在慢性中毒突然诱发的情形。所以，去掉了盒饭有毒这一条线之后，凶手几乎可以锁定在剧组内部了。”

    刘胖补充道：“而且，李婄雅的中毒时间应该就在剧组吃晚饭之前不久，或者依旧是吃晚饭的过程之中。”

    “这部分的话，那就得问李婄雅的助理阿梅了。”闻听非放下手里的纸笔，起身道：“我去楼下审讯室，看看那边阿梅没有交代什么有用的信息。”

    刘胖还在看剧组提供的李婄雅个人信息，分不开身，便只是和闻听非摆了摆手。

    倒是小宋，想了想，也跟着站起身来，“我也一起过去吧！”

    痕迹科虽然还在做证据检验，不过，实验室就那么大，其它技术人员在里面忙活着，小宋因为在剧组拍摄现场留的时间最长，所以反倒没有进实验室，而是和闻听非、刘胖他们在这边分析情况。

    闻听非和小宋一起朝着电梯走去，因为案情悬着心，他们两人的步伐也显得有些急切，并且，还在不停的低声交谈着关于这个案子的诸多猜测和接下来需要进行验证的内容。

    每天早睡早起的电梯精本来已经在打盹了，察觉到闻听非和人说话的声音，还有那阵急切的脚步声之后，登时一个鲤鱼打挺，打起精神来之后，主动打开了电梯门。

    小宋还在和闻听非分享着自己的看法，“现在，李婄雅中的是什么毒，已经检验清楚了。并且，按照咱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凶手必然就潜藏在剧组之中，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案件的案情逻辑还挺明确的。”

    闻听非点了点头，“是啊，李婄雅的死亡原因和高毒性化学药品的种类已经明确了，接下来，只要找到凶手下毒的工具和方式，案件的主要脉络基本上就清楚了……”

    比起之前的连环杀人案，这次的杀人案案情简直堪称简单而又直白，并且，刑侦总队这边也有着明确的调查方向。

    想到这里，闻听非的脑海中却不由得闪过了剧组中女二的扮演者林雯雯那张惊惧交加的面孔。

    她并不曾见到林雯雯形容中的诡异镜中影，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其真假，并且，就现在的案情进展来说，似乎李婄雅被害一案也和林雯雯的经历无甚关系……

    然而，或许是出自本能的直觉一般，闻听非站在电梯里，对着电梯里的那面穿衣镜，看着自己和小宋的身影，却总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似乎，这个案子，并不会如他们想象的这般，就这么一流顺风顺水的就能够调查清楚……

    闻听非有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再加上，上班的时间久了，和这台电梯相处久了，几乎都要习惯不管按键了，反正市局的电梯经常全自动运行……

    正当闻听非微微有些走神的时候，小宋却一脸惊悚、屏住呼吸得盯着电梯的按键和显示屏。

    ——小宋毕竟是痕迹科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抓细节。

    刚刚乘电梯的过程里，闻听非和他在电梯间外都没按按键，然后，进了电梯之后也没按目标楼层，小宋清清楚楚的记得整个全过程。

    第46章

    小宋一直死死得盯着电梯, 却并不敢声张。

    很快，电梯在对应的楼层停下, 电梯门也随之打开。

    电梯精：“目的地到啦0.0！”

    小宋脸上的表情几乎都绷紧了，他一把拉住闻听非的胳膊，然后飞快的抓着闻听非从电梯里冲了出去。

    闻听非还有些惊愕和诧异, 不过，依然还是顺着小宋拉她的力道，快走几步离开了电梯里。

    隔了几米远之后, 小宋终于停下脚步, 仍有几分惊魂未定的回头看向电梯间。

    在他们离开之后, 电梯门也终于缓缓的合上了,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然而，因为精神太过紧张，小宋的太阳穴那里，血管都还在“砰砰”直跳。

    “怎么了？”意识到小宋的状态有些不对, 闻听非立刻关切的问道，两个人就站在电梯间外面, 甚至不曾再往审讯室的方向走。

    小宋做了几个深呼吸, 勉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还在努力的将王教授之前在培训班上讲过的电梯灵异事件从大脑中清空, 虽然收效甚微……

    好半晌, 小宋终于艰难的开口道：“电梯里面……我们刚刚在十楼的时候，电梯门是自己开的, 进去之后，楼层也是自己亮起来的……”

    如果说，某个楼层经常自己亮起来可能只是按键接触粘连的问题，那么，像是这种，完全能够对应目的楼层亮起来的电梯，就绝对不是意外所能够解释的了。

    闻听非听了，却是愣了愣，同样有些诧异道：“你之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小宋似乎明白了闻听非话语中的深意，然而，越是如此，他却越是觉得毛骨悚然，眼睛也随之微微睁大，难掩惊恐道：“之前？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

    “嗯……”闻听非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浑身僵在那里的小宋一边往审讯室的方向走，一边轻声说道：“其实咱们市局的电梯出问题已经有段时间了，就我知道的，起码也得有两个多月了。你还记得不，九月份那会儿，单位的微信群里说起过电梯灵异事件，后来还有人在电梯间里贴了一张粉色的人民币。”

    闻听非一说，小宋立刻就回忆起来了，其实那会儿，他也跟着在微信群里不负责任的“哈哈哈哈哈”过，还跟风刷了不少中老年表情包。

    说到这里，小宋的脸色简直五彩斑斓，一个劲的风云变幻，“我以为当时是谁碰巧遇到电梯出了故障，然后开玩笑的。后来不是还请电梯厂家的售后维护人员过来检修了吗？”

    闻听非跟着轻轻的叹了口气，看了小宋一眼，然后解释道：“你一定想不到，电梯灵异事件最初是怎么被发现的——”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闻听非的嘴角也不由得跟着抽了一下，“厂家售后维护人员过来的前一天，市局不是停电了一会儿么？我记得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当时，我和刘哥、龚法医正好从十楼下来，大楼停电的情况下，电梯灯全都亮着，还正常运行了……”

    后面的话语闻听非已经不用说了，小宋的脸色都绿了。毕竟，只是听说过的灵异事件，和自己刚刚亲身经历、并且身边的同事还起码已经体验了两个多月，带来的冲击感是截然不同的。

    大概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小宋的眼神都有些发直了。

    说话间，闻听非已经拉着小宋一起，走到了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

    她一边轻轻的推开观察室的房门，一边放轻声音回头和小宋说道：“我和刘哥、龚法医，还有周队都遇到过电梯出问题，不过，局座当时不也说了么，让咱们别大惊小怪的，整天和一台电梯过不去，它已经很努力的在工作了……”

    小宋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了，他这会儿受到的刺激比在公务员培训班上看王教授的灵异恐怖片小视频还要严重，双目近乎无神，只是隐约听到，闻听非似乎还在认真的安慰自己，“咱们市局的电梯，至少工作的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想到这里，闻听非的思绪也不由得随之飘远。

    虽然她第一次来到市局的时候，真真切切的碰上了电梯精作妖，还把楼层都搞成了负十八层，说起来还挺吓人的。

    不过，回过头来转念一想，那个电梯好像就自己第一次乘坐的时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后来那个电梯从来都是勤勤恳恳的干活，停电不停班的那种。而且，闻听非也没听市局的其他同事说起过电梯里出现很可怕的灵异事件，这么一想的话，没准这电梯可能就是针对第一次来的新人，搞一次恶作剧吧……

    闻听非从来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念及此处，想到电梯可能只是想和自己玩笑，尤其当时自己还怼了它一顿，一时之间，甚至还觉得，那电梯还挺不容易的。

    要不下次送它两瓶电梯专用的润滑油吧！

    闻听非在心里琢磨着，就和之前有人在电梯间里贴粉红色毛爷爷一样，回头从外面买两瓶润滑油，一瓶齿轮的、一瓶轨道的，然后直接放在电梯间里就行了！

    进了观察室之后，闻听非不再说话，只是隔着单向玻璃，一边认真地听着那两名审讯专家和李婄雅的助理阿梅之间的对话，一边也在观察阿梅脸上的表情，还有肢体语言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

    小宋本来是陪着闻听非一起过来看看审讯室这边的情况的，不过，亲历了电梯精努力工作的灵异事件之后，小宋还久久的不能回神，完全就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闻听非抬头瞅了他一眼，觉得，小宋一时半会儿之间估计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审讯室里，那两名审讯专家还在不停的和阿梅交谈着，并且，循环往复的不断重复着一些相似的问题。

    看得出来，阿梅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疲惫了，还有些惶恐不安。

    不过，闻听非仔细听了一会儿，那两名审讯专家正过来倒过去的重复的那些问题，阿梅虽然精神状态有些差，重复的次数多了，回答时也免不了有些走神，甚至是机械化的重复，但是，她反反复复所说的细节，却是没有任何逻辑上的冲突的。

    并且，闻听非毫不怀疑，在这个审讯过程中，助理阿梅自己回答问题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麻木了，已经经历了几个小时的询问，当时事故发生时的场景，恐怕已经在阿梅的潜意识里反复重现，并且构成了一个相当完整的画面。

    ——人通常不能保证自己的潜意识一定是对的，但是，却会本能的认为，潜意识里发生的事情，其实就是现实。

    在闻听非看来，助理阿梅现在就已经陷入了这样的潜意识之中，并且，那两名审讯专家显然也在不停的打破阿梅的潜意识认知，在这种情况下，阿梅的回答依然没有明显的问题，基本就可以证明，她的证词可信度已经很高了……

    唯一的一点问题在于，这份证词，或许和真正的事实有所出入，但是，却一定是阿梅认为的事实。

    审讯室里的那两个审讯专家和阿梅交流的时间更久，自然也都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并且，就阿梅现在本能的表现出来的精力不济而言，她的这些反应，也都非常接近普通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