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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节

      到底是还落在后面,还是直接走了别的道,因此与他们错开了,谁也不清楚……

    这种被人守株待兔的感觉,极其糟糕。

    见愁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一些。

    钟兰陵当然也注意到了,但也不知为什么,先前他在见愁身上感觉到的那种气息,竟然越发浓烈起来,比在第一层的时候,更深。

    这种感觉,来源于琴,来源于他的魂魄,来源于他的意识……

    就好像,生来就有。

    无法形容。

    他身上带着一点伤痕,袍角也有一道撕裂的口子,但他目光,却直直落在江心那一条小船上,或者说,落在见愁的身上。

    眼见小船已经飘到正前方,船上的人都警惕了起来。

    可钟兰陵依旧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凝视着,用那略带几分沙哑的嗓音开了口:“在下鬼王族钟兰陵,有惑萦绕于心已久,欲请教见愁道友,不知可否一问?”

    第303章 钟兰陵的秘密

    钟兰陵的身上,带着一种天生的落寞。

    他的声音,穿过了浩荡的江面,毫无阻碍地传到了见愁的耳中,船上几个人立刻都朝她看去。

    六脉分神镜在她袖中,若隐若现,她整个人站立的姿态,极其沉稳,极其挺拔,目光落在钟兰陵的身上,久久不动。

    她似乎在思考对方说话的真假。

    但船却随着她的心意,停在了江心。

    过了一会儿,她才微微一笑:“初入寒冰狱时,曾蒙钟道友出手相助,如今道友有惑,自然不敢不答,还请上船一叙?”

    反正他们有这么多人在。

    即便钟兰陵要动手,也是他们人多势众,暂时输不了的。

    因为有同伴,所以见愁很有底气。

    江岸上的钟兰陵沉默了片刻,看了见愁一眼,也看了船上站着的傅朝生一眼。

    他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将琴一抱,身化清风,虚虚浮浮,飘飘渺渺,便落在了船头:“几位有礼了。”

    陈廷砚的脸色不大好。

    在他看来,钟兰陵显然是一个侵入者,且不知道怀有什么目的,尤其是对方这一副好像不想动手的样子,让他莫名有些不舒服。

    在鼎争这个杀戮场,这种情况绝不正常。

    可他去看周围几个同伴,却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张汤是对外面的事情漠不关心,且见愁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去干扰;顾玲只是个小姑娘,眨了眨眼,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唯有另一旁的“厉寒”,或恐令人玩味几分……

    傅朝生此前曾与钟兰陵交手。

    他们自然也是认识对方的,但傅朝生最终没有下杀手,如今钟兰陵也终于还是追了上来。

    人站在小船中间,他负手立着,唇角含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嘲讽。

    江面上隐约有雪白的游鱼跃出。

    傅朝生垂眸看了一眼,便没去看见愁就那边的情况,只俯身弯腰,将一双白得有些透明的手,探入了江水中,抓了一条鱼起来。

    见愁已与钟兰陵相对,盘坐在了船头。

    她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傅朝生的举动,于是一时想起当初在昆吾山外,九头江上,傅朝生煮鱼的时候来。

    钟兰陵的琴,被他平放下来,搁在了膝头。

    沧桑古朴的气息,弥漫在每一根琴弦上,琴身上有些斑驳的划痕,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一道一道深奥的符箓,浅浅覆盖在琴身上,更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见愁转过目光来,便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钟道友的琴,好像很特别。”

    特别?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没有一个人与见愁一样,让他有那种奇怪的感应。

    钟兰陵的手指,抚过了几道琴弦,上面便有流光划过,追随着他的手指,仿佛眷念:“钟某本以为,见愁道友应该见过此琴……”

    本以为?

    见愁一怔,有些没有想到钟兰陵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她仔细回想,不管是在人间孤岛,还是在十九洲,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一张琴。

    所以,她摇了摇头:“见愁孤陋寡闻,往日从未见过此琴。”

    这答案显然不在钟兰陵的意料之中,或者说,这是个让他失望的答案。

    他注视着见愁,思索片刻,却两手将琴身一翻,露出了琴背:“那这个,见愁道友可曾见过?”

    见愁皱眉,随着他这举动,只向这出露的琴背看去——

    一道深深的划痕,留在琴背上。

    碎裂的木屑,变成了木刺,隐约之间还站着一点模糊的浅褐色,一看就知道并不是什么漆色,而是多年前留下的鲜血!

    那是一股极其微弱的血腥气……

    可藏着一种让见愁莫名心颤的熟悉之感。

    但这一道血迹实在是太淡了,淡得让见愁无法捕捉这一道气息到底有哪里不对劲,她刚想要开口询问,可眸光一错,已经忽然注意到了被这一道划痕破坏的东西……

    这一道深深的划痕周边,竟然有几道不连续的淡墨痕迹。

    好像,划痕覆盖的这个位置,原本篆着什么字……

    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像极了之前在寒冰掌狱司发现佛像下尸骸之时……

    她忽然说不出话来。

    只是伸出手去,将这划痕周围的木屑木刺,慢慢的归正。在去除这些琐碎之物的干扰后,那残留的字迹,便终于能拼凑出一点轮廓。

    归,鹤。

    归鹤……

    见愁整个人都险些为之颤栗起来,甚至有一股寒意,顺着她触到琴背这两字残痕的手指,慢慢爬遍她全身!

    归鹤!

    这应该是这一张五弦琴的名字,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闲云野鹤人士,起的雅名……

    可她乃崖山门下啊。

    归鹤,归鹤。

    那灵照顶上,一口深冷的归鹤井,可还是昔年模样?

    见愁险些就要控制不住那一股酸涩的情绪。

    联想到先前感觉到的微妙熟悉之感,她哪里还不知道,这竟然是崖山先辈所留下的一张琴,一柄法器?

    琴有划痕。

    覆盖鲜血。

    这琴来自何处,如何流落到极域,已经不需要深思。

    见愁心中,已刹那有了答案。

    她微微一闭眼,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深深地……藏起来。这里是极域,并不是她可以随意暴露自己身份的地方。

    伸出去的手指,已不知为什么,透着几分僵硬。

    见愁慢慢地收回了手指,看上去脸上只是有些恍惚,唇边则是勾起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只问道:“这琴的名字,好像别有意境……”

    心,发紧。

    好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可话语之中,听不出半分来。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钟兰陵的身上,却发现对方望着她的目光,没有半分收回。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

    似乎迷惘,似乎落魄,又似乎生无所依,死无所靠,隐约间不过天地一过客……

    他问道:“见愁道友,没有见过此琴吗?”

    傅朝生说,钟兰陵的身上有秘密。

    而且她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很奇怪。如今再看到这一张琴,她几乎可以确定,钟兰陵与十九洲,甚至与崖山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

    火眼金睛。

    她并没有这个本事,她有的,只是当初初入修途的时候,扶道山人教她打开的“心眼”,心神之眼。

    指尖轻轻一点,一道魂力便顺着她的身体,窜到了眉心祖窍。

    于是眸光微微一凝,便带有了一种虚幻之感,她重新看向了钟兰陵——

    这一刻,脑海深处,只有轰然的一声响!

    见愁再也听不见江上的水声,甚至根本听不见钟兰陵到底在说什么,只有那一股寒意,忽然冻彻全身!

    出现在她视野之中的,竟然是一个怪物!

    整个身体,都满布着裂缝,又像是由一块块碎片拼接,拙劣丑陋,如同一件针脚歪斜的破布衣裳。

    支离破碎,散发着驳杂而浑浊的光芒。

    她看到他的左脸,属于一名老人,满布着皱纹;

    她看到他的右脸,属于一名青年,年轻而且冷傲;

    她看到他的额头,属于一名女子,光洁而且饱满;

    她看到他的脖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