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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见愁只觉得心底一片的慌乱,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一下想起方才出手的许蓝儿,豁然回头朝着海面望去。

    方才的轩然波涛,已逐渐平静下来。

    陶璋站在剑上,贴着海面扫了一圈,竟然没发现半点踪迹,那剩下的一只右眼里,顿时寒气直冒,整个人森然又阴冷。

    “好本事,身受重伤,竟然也能跑!”

    跑了?

    见愁听见了,一颗心幽幽沉了下去。

    方才许蓝儿会朝聂小晚出手,多半是因为她在聂小晚身边,即便聂小晚是筑基中期,可要护住一个修为低微之人,也必定困难。

    只要聂小晚出手抵御,许蓝儿就能直接打开一个缺口,从他们这个方向逃跑。

    可没想到,关键时刻,见愁手里还有扶道山人留下的九节竹。

    只是……

    许蓝儿没有得逞,换了另外的方式逃跑,如今聂小晚却昏迷了过去。

    见愁心里乱极了,伸手握着聂小晚毫无知觉的手,茫然问张遂周狂二人:“她怎么样了?”

    “剪烛派的澜渊一击,乃是出了名的攻击力极高,破坏力极强。你这一位朋友,即便有你挡着,也受到了波及,她仓促应对,身无防护,只怕凶多吉少了。”

    一道凉凉的声音,从半空之中响起。

    见愁惶然之间望去,看见的只是一身青色道袍踏在飞剑上的陶璋。

    陶璋那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眸也一瞬不瞬地瞧着见愁:“许蓝儿满口胡言乱语,没想到,竟还说了一句真话。你乃中域执法长老,扶道山人弟子,崖山门下?”

    其他的见愁不知道,但她的确是崖山门下,扶道山人的弟子。

    她不知道对方还想要做什么,也不知对方到底为什么要问这一句,只能用已经无力的手,握紧九节竹,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将身后已经重伤的聂小晚挡住。

    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

    见愁的声音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而冷冽:“许蓝儿已逃,你的仇人如今重伤了我们的朋友,我们之间有共同的仇人。你想痛下杀手吗?”

    在她话音落地的同时,九节竹泛起了濛濛的翠光,又有隐隐的竹叶纹在光芒之中闪现。

    见愁一双眼眸错也不错一样,紧紧地盯着陶璋。

    陶璋的目光,则从她毫无颤抖的手指上一掠而过,似乎在猜测见愁到底是否还有一击之力。

    剑拔弩张。

    “呵……”

    忽然一声轻笑,见愁立时警惕。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大笑。

    “哈哈哈,崖山门下,哈哈……”

    陶璋负手而立,竟不再多看见愁一眼,只扬长而去。

    “崖山,崖山……”

    那长笑声之中,有一种难言的壮阔与沧桑。

    见愁听着那渐渐远去消逝、混杂在浪涛声中的声音,一时有些怅惘。

    “崖山……”

    第017章 寒夜蜉蝣

    五夷宗乃是中域之中一等一的大宗门,此刻所有人之中除却见愁,也就张遂所在的封魔剑派能与之相比。

    十九洲数万万修士,兴许是张遂周狂二人闭门修炼,竟然从未听过有陶璋这一号人,倒是之前的许蓝儿很清楚对方的背景。

    这人来时如风,去时无痕,只莫名其妙地叹几句“崖山”,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是,张遂与周狂两人又不得不承认:只“崖山”二字,在舌尖转一圈,便是整个十九洲无数的传奇,无数的传说,无数无数的过往,无数无数的故事……

    一时之间,只因陶璋叹这一句“崖山”,二人也跟着怅惘起来。

    过了许久,张遂慢慢收回落在虚空之中的目光,回头看向见愁,脸色又顿时复杂起来。

    眼前的这女子,与他们相遇在凡世间,乃是扶道三人随手拉来凑数的人。

    可她,也是崖山门下。

    兴许不久之后,她的名字,也会与那曾经的许许多多故事刻在一起,成为流传在十九洲修士之中的一个传说……

    纵使有过大难,崖山,也依旧是崖山。

    张遂难以控制自己脑海之中纷繁的想法,倒是周狂性子一根筋,没有想很多,他看见愁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不由得越发担心起来:“师姐,师姐?”

    见愁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勉力一笑:“没事……”

    “当!”

    忽然一声轻响。

    见愁手上一松,手中的九节竹竟然直接落了下去,砸在礁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的危机感都消散下去,她早已经无力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

    眼前一黑,见愁脑海之中最后的画面,便定格在了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上。

    见愁做了一个梦,自被杀以来唯一一个梦。

    她坐在农家小院里,慢慢地缝着谢不臣的衣服,屋子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哭声。于是,她连忙将手里的针线活儿放下,朝里屋走去。

    似乎还是夏日。

    窗外有知了声声,青翠的树木排在外面,煞是好看。

    窗前摆着一架简单的摇床,在轻轻摇晃着。

    见愁走了过去,却一下站住了脚。

    因为,摇床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可是整个屋子里还回荡着婴儿的哭声,清脆又嘹亮。

    梦里的见愁一下慌了手脚,四处走动着,大声喊着,可又不知到底在喊什么。

    她找不到自己的孩子。

    屋里找过了,屋外也找过了,她怔怔然回到了做针线活的屋里,看见了还没缝完的那一件衣服,还有放在针线篓里的小拨浪鼓和……

    穿着红绳的银锁。

    那一瞬间,见愁忽感万箭穿心之痛,一点也不亚于当日谢不臣那一剑。

    她一下就醒了过来,睁开眼。

    进入她视野的,是天上闪烁的星斗。

    一颗,又一颗,缀在暗蓝的夜空里。

    空气里有腥咸的味道,是海风。

    什么时候天又黑了?

    她似乎躺在一片很平坦的地方,身下并不很硌,只是从她四肢百骸之中,都传来一种酸痛的感觉。只要她一动,就仿佛有千百根针在她身体深处穿扎。

    见愁想要坐起来,却难以忍受这样的疼痛,一下跌了回去。

    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张遂一下看了过来:“你醒了!”

    他快步走了过来,看见愁是想起身,迟疑了一下,还是俯身下去,将见愁扶起。

    见愁认出他来,只觉头疼欲裂,嘴唇干裂无比。

    “小晚呢?”

    张遂一怔。

    之前看见愁与陶璋对峙,气势凛然,分毫不弱,他们本以为见愁无事,没料想陶璋一走她就昏迷过去,原来竟是强撑。

    心下,已不由得佩服几分。

    只是张遂更没想到的是,见愁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聂小晚。

    他朝着旁边看过去。

    周狂魁梧的身躯就盘坐在那里,聂小晚脸色苍白,身子娇小,就躺在他前面。

    此刻一道深紫色的光芒,从周狂的手上,慢慢地延伸到聂小晚的身上,盘踞在她眉心处,缓缓转动。

    见愁可以看见周狂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仿佛维持这样的动作对他而言,已经极为艰难。

    张遂的声音平静又苦涩:“许蓝儿一击伤了她心脉,打乱了她体内灵气的运行,无法自愈。我与周师弟修为太低,暂时无法。只能竭力保持她伤势的稳定,等到回到十九洲,去通知无妄斋,兴许她师门长辈会有办法吧。”

    不过,有一句话张遂没有说。

    那就是即便聂小晚能保全一条命,修为也会倒退。

    不过看见愁状态并不好,所以张遂不忍告诉她。

    见愁沉默了良久,才道:“一定会有的。”

    她强撑着,艰难地从原地站起来,只深深望了还毫无知觉的聂小晚一眼,而后朝着四面望去。

    这里并不是她当时昏倒过去的狭窄礁石,而是一处巨大的岛屿。

    现在见愁就站在这岛上一处小石潭旁,脚下是丈长石块,因为靠近水潭,有青苔已经爬上石块,覆盖在表面。青苔上有浅浅的痕迹,是刚才见愁躺在这里的时候被压下的。

    更远一点的地面上,有深深凹陷入地面的线条。

    见愁认出来,那是一座传送阵,不过上面有不少碎石,像是被人破坏掉了。

    “见愁师姐晕倒之后,我与周师弟商议了一下,当时距离第十三登天岛已经不远,所以一人带了一个,就把见愁师姐和小晚师妹一起带到了登天岛。”

    张遂慢慢叙述起见愁昏迷时候的经过。

    “我们以为,在登天岛有先辈们留下的阵法,我们身上也正好还有传送符,一定可以回到十九洲陆地,寻求师门帮助。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