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等走出营帐时,颜一鸣听见身后那几个与她同帐的兵士的轻蔑声响,说邵惊羽到底绣花枕头一个,跟着他能有什么出息,指不定这次出站就再无生还。
颜一鸣冷笑一声,将包袱背在肩上,大步离去。
三日后,主帅曹猛,终于下令,大军逼近进攻盘踞漠北的蒙古漠北王。
曹猛兵分两路,以西路大军为主攻方向,由曹猛直接统领三万骑兵逼近漠北王,左,右,前三位将军各自率兵一万,东路军由前将军姚战率领,统数万骑兵进击蒙古漠南王,以牵制其兵力策应西路军的进攻,左右两位将军北进直上,直接进攻漠北王的王庭。
邵惊羽的首次出站,被曹猛安排在了左右将军麾下,与两万骑兵直逼王庭。
临近杀敌,颜一鸣终于有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挂在腰间的是封喉的寒刀,冷风吹在脸上时有种说不出的凛冽,胯下战马在不安分的踱着马蹄鼻息粗重。前方不远处的邵惊羽一身玄衣墨甲,左手紧握乌骓马缰绳,右手手持单钩枪,夜风飒飒说不出的英姿。
马鞭挥向夜空,万籁俱静中响起震耳的声响,顷刻间万马奔腾,大地也为之震动。
此地距离漠北王王庭遥远,但是精骑逼近正是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待精兵逼近时漠北王甚至还在与姬妾们饮酒作乐。
夏军杀入,蒙军根本不曾防备,顷刻间蒙军乱作一团,铁血无情,锋寒利刃刺入肉体时蹦出温热的血液染红了身上的战袍,满眼只有白芒骤现的刀刃与鲜红的血液。
颜一鸣握着刀柄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她有过无数刀起刀落的记忆,可是如今她已不是那个能沉稳面对生死的姑娘,挥刀之间依旧会胆寒。
可是生死之间却根本不容她迟疑一秒,一个分神,便会如同身旁那还与她说过话的战友一样,一瞬间失去气息。
第一次将人斩下马背时,那蒙人的血染湿了握着刀柄的手差些拿不住刀,但是在敌人又一次逼近时却不得不再次握紧。
杀人,是会麻木的。
周身的惨叫声没有一瞬间的停歇,烽火炙烤着脸颊又烫又疼,紧紧握着缰绳的左手虎口碑摸出死死血迹,左腿适才不慎被长枪滑到,颜一鸣闷哼一声却是根本无法顾及。
出其不意的进攻,蒙军王庭的蒙军根本来不及防备,一瞬间已是溃败。
惊骇的马蹄与厮杀声终于将漠北王从醉生梦死中惊醒,根本来不及部署,翻上马背与一众王族在蒙军的掩护下策马逃走。
邵惊羽寒眸一闪一声令下,马儿长鸣一声已是朝着漠北王逃窜的方向追去,左将军这才回过神惊出一身冷汗急声喊他,邵惊羽却是已经奔出百米。
左将军焦急之下忙命人去追,追到漠北王,更要保护邵惊羽的生命。
轻骑校尉等率千骑军向漠北王逃窜的方向追击,狂追数百里却根本追不上邵惊羽等人,更不说漠北王,实在无法赶上不得不才返回。
左将军气的直呼早就知道会如此,主帅都管不住这位少爷,他又如何管的住。
好在此次突袭极为成功,除去保护漠北王逃走了千余人,一共俘获漠北王部众男女三千余人,牲畜万头,已是一场极为不错的小胜。
唯一遗憾的,那便是漠北王与几位小王皆已逃走。
只能希望那位小爷一切安全,可别被漠北王拦杀或是迷了路。
寒月当空,邵惊羽率领不过百余人在茫茫夜空中奔驰数百里寻找敌人踪迹,当初因着邵惊羽一个“追”字,众人根本来不及思考已是跟随他追了出来,如今与大军脱离方向,气百骁骑虽然悍勇,但也极可能遭遇蒙军主力被聚而杀之,众人又难免心中惶惶。
但是再看前方那抹人影,又咬紧牙关策马追了上去。
马未停下,人也从未放松警惕,颜一鸣已经忘了跑了多久,终是看见前方有火光闪动。
一柄寒枪挑动,负责看守的蒙军瞬间命丧黄泉,骁勇骑兵冲入逃窜半夜又瞬间惊慌失措的漠北王庭军中,漠北王一刻间无法分辨有多少人,不敢当面硬拼又是准备逃窜。
分明只有不到七百人,但蒙军此刻大乱根本没有多少反抗之力。
邵惊羽不与兵士恋战直指又要上马逃跑的漠北王,身边那名副将一箭将漠北王身旁那名王侯射下,少年将军一杆长枪凶悍无比,胯下神驹顷刻间已是追上漠北王的踪迹。
只是副将突然高呼一声小心,邵惊羽回头见寒光乍现,蒙军一枪直刺而来,惊诧间确实刀锋逼近将那长枪挑开,颜一鸣手掌震得生疼却是将生死间的邵惊羽拉了回来。
邵惊羽惊讶这白脸小兵居然很是不凡,但来不及耽搁,策马再次追上漠北王。
枪起,枪落,一声哀嚎,漠北王被斩下马背,首领已死蒙军再无战意纷纷投降。
一场长夜奔袭,邵惊羽的处子之战,赢得无比漂亮!
第61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4
这场兵分三路的首战,以曹猛为主的西大军无功而返,牵制漠南王的前将军损伤惨重,一万精兵折损过半,索性直逼漠北王王庭的左右两位将军收获颇丰,斩获蒙军千人。
但是整体来说夏军依旧折损许多。
准备了数月的首战,这样的结果并不算好,没有擒住漠北王又伤亡不少,首次领兵的主帅曹猛,也不是很好向皇帝交代。
而且还有那位特意被陛下安排道军营的少爷,不听军令私自追赶漠北王,如今天天已经蒙蒙亮,却始终不见人影。
输完精骑也未曾占到什么便宜,只消一想邵惊羽身边只有堪堪百人,曹猛便一个脑袋两个大,十有八九,这位少爷与数百精兵定是回不来了。
首战打的不算漂亮,曹猛发愁如何要给陛下写折子,下边士兵们战后打理,死了平日一起的兄弟哭几嗓子,受了伤却并无大碍的求老天保佑多活几年,剩下的时间难免提起这次首战。
左右两位将军麾下的兵士这次杀的痛快,收起来自是眉飞色舞,前将军那边则是愁容满脸,最后齐刷刷的提起那位莽莽撞撞的少将军,皆是叹了口气。
虽说之前众人皆是看不惯京城的少爷来军营里作践别人,但是如今真的有去无回,想想那日邵惊羽的风采,众人依旧觉得可惜。
将军可惜,当日跟了他的七百将士更是可惜。
那位与颜一鸣关系甚好的百户不知叹了多少声气,早就提醒别让他去,偏偏不听,得的功劳再多又哪儿比得上命重要。
第二天又已然到了傍晚,他们依旧没有回来,几乎无人认为邵惊羽一行人可以回来,却在天边夕阳西下时,一行人映着夕阳缓缓而来。
这位失踪了一整天的少将军与身后仅剩的二三百人,带着浩荡而来的战俘,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邵惊羽骑在马背上的身影越来越近,一日一夜未曾闭眼,已经很疲惫,但是那双眼睛却亮的不像话,一张年轻的脸上是这个年纪该由的傲然与自得道,“幸不辱命,漠北王庭全军覆没。”
曹猛听闻邵惊羽回来,差些感动落泪,亲自出了营帐接人,却才看见邵惊羽身后的战俘。
一颗被布巾包起来的头颅被扔在地上,布巾散开,漠北王惊魂未定的表情依旧分明。
曹猛与前来接人的众位将军齐齐愣在了原地,他们盯着这颗头颅看了许久,再缓缓对上邵惊羽的脸庞。
他居然真的追上了!
仅凭七百骑兵,追上了连夜逃跑的漠北王,更是斩获逃跑的漠北王一行两千余人!
这……
这,这……
曹猛愣了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朝天大笑一声大喝一声“好!”
曹猛倒不是真的有多么替邵惊羽高兴,而是因为邵惊羽拿下了漠北王的这颗人头,他终于可以向远在京城的陛下交代了!
所有人都以为邵惊羽没办法活着回来,但是他不但回来了,而且成了此次战役最大的功臣。
将军们再也不敢小瞧这位初上战场的少年,兵士们惊叹之余,才开始羡慕那日跟随邵惊羽的那些人。
所说七百人回来时只剩不过二百,但是这二百人却是跟着邵将军出生入死,听说将军重重搞赏了邵将军与此次追击漠北王的兵士,从此成了邵将军的亲兵。
怎能不让人羡慕。
尤其是当日那第一个愿意跟随邵将军的小白脸,听说此次杀敌无数,更是救了邵将军一命,被将军亲提到了身边。
当初劝说颜一鸣的百户听闻后恍惚了许久,最后无奈苦笑一声。
许是他看错了,邵将军根本不是京城的草包。
他这位小兄弟的眼光,果然要比他好得多啊。
七百人死伤过半,但是活下来的二百多人,无疑真正成了邵惊羽的亲卫,邵惊羽已然识得大多数的面孔,不过让他第一个记住名字的,却是颜一鸣。
邵惊羽记得那惊魂一刀,若不是他救了自己一命,现在已经是枪下亡魂。
那日回营时众人坐在草原上休息片刻,邵惊羽身边的副将笑着打趣她,看起来瘦瘦弱弱,杀敌还真是半点不含糊。
邵惊羽点头一笑,问她叫什么名字。
颜一鸣顿了顿,她下意识想说自己唤作颜一鸣,但是突然想起刚刚去世的那位太子妃也是这个名字,“将军就唤我阿鸣吧。”
许是因为一场战役成了生死之交,邵惊羽已经觉得颜一鸣很是熟悉,此刻又是心情大好,嘴里咬着狗尾巴草乐道,“长得面嫩像个女子,名字也像个女子,阿明不好听,我看你比我要小一点,就叫你小明吧。”
颜一鸣:“……”
谁要叫这种烂大街的名字啊!
邵惊羽靠在副将背上,长腿舒展,余光瞥见她一脸抗拒又是一乐,“怎么,不喜欢啊,你不告诉我真名我只能这么叫你,可是名字有什么忌讳?”
还真是直接的不像话。
颜一鸣抬头瞧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也不算什么忌讳,我姓颜名一鸣,一鸣惊人的一鸣。”
颜一鸣?邵惊羽听着耳熟,想了半晌才陡然想起,这不就是定国公府那位小姐,也就是刚刚去世不久的太子妃么。
难怪他不愿说,邵惊羽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扯了出来,敏捷的站了起来,“即使如此,以后就叫你一鸣吧。”
颜一鸣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笑了笑。
“多谢将军。”
邵惊羽突然愣了愣,继而转身离去,一直充当人形坐垫的副将也站了起来,临走前又没忍住多看了颜一鸣一眼。
男生女相,这小白脸笑起来,还真是漂亮极了。
一场首战,虽说皇帝那边还未收到战报未曾封赏,但是邵惊羽却经此一战,在军营中迅速立起了军威。当日与邵惊羽一行的将士们差些将他吹成天神下凡,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邵惊羽在军中的威信已然不比大将军曹猛低。
邵惊羽当初答应颜一鸣的话没有失信,第二日便亲自将他提到身边,顿时,颜一鸣已经可以与邵惊羽身边那名副将肩并肩,可以随意进出邵惊羽的主账。
颜一鸣一瘸一拐的走近了主账,邵惊羽眼尖看见,放下手中的笔问道,“怎么了?”
“没事,脚崴了”,颜一鸣道,“曹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邵惊羽微微蹙眉,但是到底还有要事,只能先行离开,等回来时不见颜一鸣身影,随口问旁边的小副将,“一鸣呢?”
那名副将是邵惊羽从京城带来的亲信,比起颜一鸣也不过大了一两岁,性子跳脱又话多,总是欺负颜一鸣长得像个小白脸生了女人腮。
本身就是个姑娘的颜一鸣翻了个白眼,理都不想理他扬长而去。
小副将在后边喊她去哪儿,颜一鸣身子顿了顿才简单的吐出两个字,“河边。”
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一句,“你别过来。”
正准备跟上去的小副将刹住了脚,将嘴边的“去河边干嘛”收了回去,这会儿邵惊羽问起颜一鸣去了哪儿,小副将瘪了瘪嘴委屈,“说是去了河边,都是大老爷们,一起去怎么了?我就说他长得像个娘们性子也像个娘们。”
邵惊羽拎着手中的枪抽了他一记,“整日叽叽歪歪的碎嘴才像个娘们。”
小副将:“……少爷您去哪儿啊?”
“河边”,邵惊羽道,走了两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别跟来。”
说的话都一样,小副将很忧伤的想,自从一鸣来了后,少爷都不带他玩了,不就是比他生的好看了些么,大老爷们生那么好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