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林清他们这处西边的学舍是给刚刚入学的学子用的,而西边的学舍是已经在云天书院学习了三年的学子所用,在这个节骨眼上,黄永智往这个地方去,林清稍加打听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诗会的牵头人不难打听,纪文和是云天书院公认的诗文第一,出身名门,最好以诗会友,十场诗会八场是他主持。如果黄永智是想让纪文和透露诗会的题目,那么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等黄永智回寝室之后,林清也去找了纪文和,开门见山就和纪文和说自己是黄永智的好友,得了这次诗会的题目,想稍后写一首诗让纪文和品评一下。
当下纪文和就心怀芥蒂了,因为虽然这种诗会当不得真,但题目都泄了出去就无趣了。若不是黄永智许诺他爹的新铺子让他们家参上一股,他这边才不会松口。只是没想到黄永智扭头就告诉其他人了,这就让纪文和心有不愉了。
其实林清这样说的目的,就是想再试探一下黄永智是否去要了诗题,结果一试便知。
当下林清含笑向纪文和解释道:“我听闻黄兄讲之前的诗会都是纪兄出题,大家作诗然后互相品评,一开始还算新鲜,但是时间长了未免有些无趣。如今怀园新增一景名为“雅歌台”,可让吾等效仿先贤,来一个曲水流觞,岂不妙哉?只不过若是曲水流觞,没有人抛砖引玉可就冷场了,故而若是先让我和黄兄赋诗一首,给后面的人时间思考,岂不妙哉?若这次诗会流传出去的诗词够好,我们还能集诗成册,印成诗集,到时候整个苏州府的文人谁不知道这次诗会?说不定能像兰亭集会一般,引为雅谈!那纪兄可就要在苏州府名声大燥了!”
诗会若是举办的好,也能为学子铺路扬名,人一旦有了名气,做什么都会容易一些。最简单的,同样的学子,如果所作文章差不多,但是一个有名气,一个籍籍无名,那么在主考官心中有名气的那个肯定能多一些印象分;若是这个主考官是以后的皇帝陛下,那么整个官场的起点就要高别人一等了!
纪文和原本还有些怒意的,听完林清一席话却是感兴趣起来,只是稍稍一想,还是提出了疑问:“想法是好,这海棠诗你们先作,再让后面的人作,也确实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只是若是曲水流觞,怎么可能正好轮到你们先作诗?这水流可不听你的话啊!”
林清淡然一笑,已然套到这次诗会的题目,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纪文和:“这是“雅歌台”边的座位,我画出来两个圈的地方,就是这次会最先拿到酒杯的两个地方。到时候你只要安排黄兄坐到这一处,我坐这一处即可。”
林清实地去看了一次怀园,测算了水流的速度,怀园中所用酒杯的重量和每个石头座位的角度,选出来最有可能会先被水流带到酒杯的两个位置。林清也不能保证准确,毕竟还要算上当天的风速的影响,但是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当然,林清的主要目的是诗文题目,这个只是附带准备而已,若是纪文和不提,他也不会提。
纪文和原本还想问一些东西,但是见到林清满脸自信的样子倒也相信了他,况且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诗会罢了,就算不如预期中那样顺利,弄个曲水流觞、效仿先贤,已经算是风雅之事了。
林清所求只不过是公平二字,黄永智既然早得了诗题,他也不过晚上半天知道,这才算是真正的约斗啊!
所以这场真正的诗文约斗,其实在三天前两人就已经开始了,林清这几天也是为了这首诗增删无数次,才最终成诗。想要七步成诗,千年也就出了一个曹子建啊!
只是没想到,林清这一手打的黄永智有点狠,差点一下子打到他到了自我怀疑的地步了!
这场诗会最终成诗一十二首,其中五首实属上成,另有七人未作出诗来,被众人灌了不少酒。而林清这首诗,最终名列魁首,得到了众人一致的恭贺。
最终算是宾主尽欢,有人甚至喝的酩酊大醉而去!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家书抵万金
林清只花了短短半年的时间, 就从丙班升到了甲班, 而跟着他一路升过来的只有李守泽一人,虽然两人的名次越拉越远,但是李守泽也稳稳地升到了甲班, 让林清不得不感叹这人的天赋。唯一的好处是,在升班的过程中,林清已经搬出了原来的宿舍,总算可以和黄永智等人分道扬镳。
甲班中也有林清的老熟人, 那就是王英杰和柳泽旭两人,而且巧的是如今他们三人住一个寝室, 另外一人因为家中有事而拜别书院老师, 离开云天书院了。
在和柳泽旭的相处中,林清发现这人虽然不善交际、为人腼腆内向, 但是也是一个心思机敏, 聪慧异常之人。只是柳泽旭志不在举业,一手水墨丹青书院中无人能出其右, 只是在别人看来难免有玩物丧志之嫌。
“林弟,王兄, 你们帮我看看, 这幅画如何?”柳泽旭放下笔, 左右端详了一番, 然后招呼林清和王英杰来品鉴。
林清放下手中的书本, 凑到柳泽旭的书桌前看过去, 只见柳泽旭画的是一副王母祝寿图, 整张图色泽明艳,王母的一颦一笑,整个天宫的和乐融融,就连云雾彩霞都尽在画中,整幅图长度近一米,费了柳泽旭半个月的时间才画完,可见柳泽旭是花了心思的。
王英杰品鉴完长叹一声道:“柳弟,你只要将绘图上十分之一的心力用在举业上,何愁不能金榜题名!”
王英杰同柳泽旭一般出身名门,王家是苏州府的显贵世家,祖上出过一内阁大臣,两位大学士,如今在朝中也有一番不小的影响力。
其实林清不知道,王家还是曹家的姻亲,曹知瑞就是王英杰的嫡亲的表哥。王英杰生母的嫡妹就嫁到了曹家。两个盘踞在苏州府的大家族强强联手,王英杰也算是书院中数得上号的名门公子了。
不过王英杰的相貌比起柳泽旭来讲,要差了一大截,方脸大眼,显得比较古板正直,待人接物也更加直言不讳。或许是家世带给他的底气,若有不平事,他也喜欢管上一管。
王英杰和柳泽旭自小相识,家世又相当,算是多年好友。因着林清救过柳泽旭的命,所以王英杰对着林清也很是看重礼让。
之所以王英杰出此言,是因为柳泽旭在读书上不太用心思,比起林清的手不释卷,柳泽旭将更多的心思都花在了琢磨画作上,书院里教导书画的秦夫子十分赏识柳泽旭,甚至还将他正式收入门下,格外严加指导。柳泽旭虽然也保住了在甲班的位置,但是名次一直在最后十名,堪堪不落到最后去,为此王英杰劝了柳泽旭几次,可惜他无动于衷。
在世人看来,科举进学才是大道,书画之流虽然也被读书人追捧,但是若沉迷于此那就有些因小失大了。
柳泽旭听了王英杰的话也没作声,而是双眼恳切地看向林清,希望他能点评一番。
柳泽旭的眼睛非常生动传神,一双杏眼盯着人看的时候,琉璃色的眼珠子光华流转,美的让人一颤。
幸而林清早就见多了柳泽旭的美貌,因为年岁缘故也只把柳泽旭当作弟弟看待,没有什么邪念,否则自己现在虽是男儿身,但是前世却是女子,真怕自己面对美色时会把持不住。
林清也觉得奇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是男儿身的缘故,或许是身边同龄男子年纪都太小,林清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男子产生过其他想法,但是也没有对女子有过臆想。
翻过年林清已经十三岁,这个时候的少年已经到了慕少艾的年纪了,但是林清却感觉自己出奇的无欲无求,平淡的让人心惊。尤其是想到再过几年,自己也要面临着娶妻生子的情况,头就开始大了起来。
幸亏这还有几年时间缓冲,林清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不去深思。
林清的目光从这幅图上的每一个细节审视过去,以前林清对绘画一道是不懂的,但是奈何同寝室中出了一个画痴,就算不会绘画,但是想不懂品鉴也难了。
“确实很好!是柳兄近日所得最好的一幅!看来柳兄在画作上又精进了。”林清观赏完由衷赞道。
柳泽旭嘴角忍不住上翘,林英杰虽然是他从小长到大的朋友,但是为人太过刻板,一心志在仕途,有时候他还是觉得和林清讲话更加轻松一些。
柳泽旭细心地将画卷了起来放入画桶中:“既然你们都说好,那么我就将这幅“王母祝寿图”裱起来,作为我祖母六十大寿的贺礼,你们说如何?”
“这自然是好!你祖母最疼你,只要是你亲手所作,她肯定是喜欢。你这也是提醒了我,到时候我也得准备一份礼物。”王英杰也是马上想到了,再过两月就是柳家老太君的六十大寿,两家来往甚密,自然到时候王英杰也要去一趟。
“林清,要不那日你也一并前来?”柳泽旭看林清似乎被冷落到了一边,立马邀请到。
林清有些犯难,作为朋友,应邀实属正常,但是这种官宦子弟家的家宴,林清实在不想参与,所以表情上也带了出来些。
柳泽旭低低一笑,劝解道:“林弟,我看你终日苦读,也该给自己放个假,况且我几次在祖母面前提起你,她老人家早就想看看你呢!”
林清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王英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想了想又扭过头看向正在整理画稿的柳泽旭道:“泽旭,你近日可要勤勉一些,这个月月末山长就要回书院了,到时候可是会看所有人的考试成绩的。既然礼物已经挑选好,那么也该多温习功课,做些正事了。”
云天书院的山长名叫杨盛安,字致知,是杨文舒的嫡孙,江南首屈一指的大文豪,当世有“南致知,北远山”之美誉,说的就是江南的杨致知和北方的安远山这两个当世大儒,文坛中的两位泰山北斗。
可以说杨致知随手写一篇文章,都能让所有读书人趋之若鹜,今天若是杨致知说诗词该走婉约派,那么明天就有一大片书生开始研究婉约派的诗词改怎么写。这样的人,说是被读书人供上了神坛也不为过。
在云天书院所有学子的心目中,杨山长就是高于一切的存在。五个月前杨山长受天禄书院邀请前去讲学,最近要回来了,还正好赶上小考,书院中的学子都马足了劲想要一展所学。
柳泽旭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继续整理手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