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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郭满于是弯了眼角笑。

    周公子看她笑,也慢慢笑了起来。真好,破庙之事给满满吓坏了,这丫头终于又舍得笑脸了。扫了一圈屋里没人在,周博雅于是向郭满招了招手,叫她来他身边坐下。郭满很听话地就坐过去,周公子拉着她的手捏了捏。

    顿了顿,他好似不经意地问:“那满满喜欢为夫什么?”

    这个人对她的一双爪子情有独钟,没事就喜欢抓在手里捏来捏去。郭满都习惯了,随便他捏个高兴,“喜欢你脸长得好看。”

    周公子笑容一窒,“……除此之外呢?”

    “手也好看?”

    周公子觉得自己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吸了一口气,看着郭满,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他心爱的小媳妇儿。小媳妇才受过惊吓,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跟她置气,要好好地哄她:“……为夫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个问题你重新回答。”

    郭满眨了眨眼睛,“那身体也好看?”

    冷静自持的周公子顿时就炸了,一双眼嗖嗖地都射出飞刀来:“你个小女人怎地如此肤浅?!难道为夫除了长得好看以外,没有叫你喜欢的?做人不能这么肤浅!”

    郭满觉得周公子简直太冤枉她了,她本来就这么肤浅啊!

    周公子气得鼻子都冒烟了。他啪地丢掉了兵书,一把抓着人就按着后脑勺堵住了她的嘴。周博雅咬着她的唇,恨恨地咬了好几口。这没良心的女人,精神才好一点就知道气他,一点都不贴心!

    屋里一通闹,双叶送了人回来在屋外听到,默默缩到了后厨去。

    小房间里双喜跟丹樱等几个正屋里伺候的丫头与后厨的婆子们在说话,不知说了什么,一群人的神情还有几分害怕。双叶眉头一挑,坐下来问大家在说什么。

    双喜抬头看是她,松了口气:“死丫头走路没声儿,吓死个人!”

    “怎么了?”

    一个丫头捂着胸口一脸欲呕吐的模样,压低了嗓音道:“双叶姐姐你看到谢家四姑娘那几个丫头了么?”说着话,她还发抖,“昨儿下午我凑巧经过咱们后头那个院子,看见石岚哥拔了谢家那四个人的舌头,满手的血。那舌头掉地上还软软的弹了起来。公子就在一旁看着,眼眨都不眨一下,好吓人……”

    “你不知道,主子出事儿那日,清风不是带回来三个断了腿的婆子?”

    另一个婆子说,“我前儿还看到公子拿剑亲手斩了这几个人的手。血肉四溅的,地上哗啦啦就七八条胳膊,别提了,老婆子吓得好几宿不敢睡……”

    几个人说完,齐齐地抖了起来。心里都在想着,伺候这么久,他们家天仙一般的公子居然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双喜双叶对视一眼,许久没有声。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几场雨一过, 天转晴了。

    转眼又过去了数十日,谢思思被关在周家南五院的这些天。约定好进东宫的日子早就过去, 但也好似没有这桩事儿一般, 根本没人提及。或者说她被关的这十天里,除了方氏怒极来叱骂过她一回,未央宫,东宫,谢家,哪怕是周家,没有一个人来找过她。

    谢思思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之后,眼泪都快哭干了,是真伤了心。

    疼爱她或者说爱慕她的太子表哥,放弃了她。谢思思并非不知太子的心,实际上,她自幼对男子的爱慕十分敏感。太子偶尔露出的宠溺眼神,她其实是知其意的。但如今, 深深爱慕她的太子表哥却没来救她。没人救她, 没人管她, 谢思思终于知道怕了。

    原本以为她就这样被关一辈子, 可某一日,重伤起得了身的周博雅见她。

    谢思思头皮都发麻, 根本不想见。她如今十分怕他, 她其实不傻的。周博雅看她的眼神就是在看仇人, 没有丝毫爱意怜意, 她并非毫无知觉。在意识到依仗不管自己之后,谢思思十分害怕被报复。索性周博雅来了,只是逼问她关于天香楼的事儿。谢思思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事不能承认,承认了就等于承认下手绑架郭满。

    所以哪怕她话漏洞百出,她也依旧咬死了她并不知情。

    周博雅冷冷看她许久,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思思汗毛直立,心中一口气还未松懈,南五院便来了个蒙面的黑衣人。这黑衣人身法飘逸,进院子后犹如进无人之地。冲进关谢思思的屋子,抓起人便走。谢思思看着越来越远的周家,以为是有人来救她,不喊不叫地随黑衣人走。

    然而她以为的只是她以为,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这黑衣人带走她并非是将她送回谢家,也并非带去东宫。等谢思思回过神来,人就已经在城郊的乞丐窝中。

    臭气轰天的肮脏褥子,四周是病得头身生疮的肮脏乞丐,以及这是个墙外荒郊野外人烟稀少的破庙。谢思思出现在这种地方,哪怕通身狼狈,天生的貌美也不消减一分。黑衣人一走,十几双浑浊的眼便盯上了她。谢思思三魂飞走七魄,当下就吓懵了。

    且不提谢思思如何,谢家如今亦是焦头烂额。

    圣旨一下,谢家的荣光便在谢国公的国公爵位被夺之后迅速暗淡下去。往日门庭若市的谢家,一夕之间跌落神坛,沦落到令人唏嘘的境地。谢琦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周绍礼那个老狐狸做了什么,叫谢皇后与太子殿下对谢家的败落冷眼旁观。

    他虽不如周家人聪慧,但到底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谢琦并非吴下阿蒙。谢家与东宫的利益息息相关,不说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却也是骨肉至亲的外祖家。太子不可能说舍弃便舍弃,谢琦不敢怪罪东宫,自然怪周家人从中捣鬼。

    谢琦心中恨得要命,一面觉得周家人挑拨离间,动摇东宫与谢家的亲厚关系,着实可恶;另一方面只觉得太子轻易就被动摇,疑心上谢家,未免太过冷血无情。

    然而谢琦吞不下这口气,绞尽脑汁地求见太子。

    东宫的宫人被折腾得没办法,也知这是太子殿下嫡亲的舅舅,拦也不敢拦得太过。在谢琦第五次来,还是禀报了太子,终于得见太子一面。

    太子见到他什么都没说,只将一沓子东西甩在他面前。

    谢琦起先不明所以,拿起这一沓子东西看完之后便哑火了。五月底爆出的春闱泄题一案,声势浩大,谢琦自然知道。荆州楚河提拔贪污案挑破之后,大批的贪官落马,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惠明帝的本意是在此次春闱多方提拔人才,谁知下头人看出他的心意,借此生事。胆大包天地闹出倒卖试题这档子事儿。

    惠明帝自然为此大发雷霆,命大理寺彻查此案。

    大理寺马不停蹄地彻查,历时一个月,揪出朝中一溜涉案官员。此案也算一桩大案,涉案人员无不被斩首示众。情节严重者,株连三族。原本这事儿告一段落,谁知谢安义谢安孝这俩小子胆大包天,居然借东宫之便,掺和其中。

    谢琦看到这一帧一帧的证据,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他都不敢碰的东西,谢安义谢安孝那俩混账居然敢发这种财?!

    谢琦看着脸色铁青的太子殿下,抖抖嗖嗖地便跪在了地上。

    谢安义是他宠爱的嫡次子,虽不及长子得他看重,但为人嘴甜活泼,他自也十分的疼爱。谢琦于是再不敢多说一句,手中纸张湿了一块,他手心的汗仍在不停地往外冒。看着这后头还有一指节厚,谢琦不敢再看,生怕看了自己会当场吐血。

    “看!”太子的心情何止是怒,简直是暴怒,“孤叫你看完!”

    他自三岁被惠明帝立为储君起。周绍礼以帝王之术教导,惠明帝亲自抱在膝上耳提面命,赵宥鸣是自幼便将视江山社稷为毕生的使命。可以说,除了少年时候偶有儿女情长,他一腔赤诚对大召,爱重大召子民,最是不能忍受贪官污吏祸乱朝纲之事。

    谢琦不如周家人敏锐,但这点上可是十分有分寸,轻易不敢逾越了此线。

    对上赵宥鸣森然的一双眼睛,谢琦只能抖着手便继续看下去。

    这后头果然不负他所望,比前头更精彩。

    谢琦做梦也没想到这混账玩意儿如此会惹事,不仅参与了泄题一案,居然还不怕死地亲自下场舞弊。他腹中能有多少墨?居然没脑子干出这样的事!谢琦知这舞弊之事如今尚未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来便求太子网开一面。

    “殿下,义儿不过一时糊涂啊!”

    再怎么混账,儿子依旧是儿子,谢琦做父亲的哪能看着亲生儿子去死,“他自幼跟在你身后,想来太子殿下也该知道义儿是什么人?义儿那小子那般胆小,最是乖巧不过的孩子,绝做不出这般荒唐的事儿。若做了,定然是受了旁人的蛊惑……”

    哪怕儿女跋扈,行事荒诞,只要有谢皇后这一层血缘关系在,谢琦从不担心太子会厌弃谢家。可谢安义这小子胆大包天,动歪脑筋动到了科举取士上。

    太子最是重视人才的提拔,这俩混账所作所为尽往太子的逆鳞上戳。怪不得太子对谢家失望,怪不得皇后娘娘也干脆利落地与谢家断绝来往。一旦这事儿爆出来,太子一脉绝对会伤筋动骨。哪怕太子并不知情,怕是也要声名受损。

    想通这点之后,谢琦只觉得背后被冷汗浸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谢琦知道喊冤是不行的,太子都将证据摔在他脸上,他狡辩就是在图惹反感。索性认了,却绝口不提旁的,只咬死了谢安义是受人蛊惑,一时糊涂。

    太子面上仿佛强冰覆盖,冷冷道:“这份证据,孤已大义灭亲亲自呈给了父皇。父皇对此事秘而不宣,只下旨夺了谢家的爵位,当真是仁慈。”

    谢琦膝盖一软,又跪倒在地:“殿下……”

    “回去吧!”太子开口裹挟着深潭的寒气,“你只知谢家如此已是父皇网开一面,便别来胡搅蛮缠。至于谢安义谢安孝……若是不想谢家人被株连,且当没了这两人。”

    谢琦心里猛地一咯噔,抬头去看赵宥鸣。

    见他眼底杀机微闪,顿时一个激灵将到嘴的求情吞下去。可谢家百年的昌盛毁于一旦,谢琦实在不甘心:“殿下,那思思……”

    他试探道:“殿下,思思人还在周家,你看?”

    谢家子弟混迹官场靠得是祖宗荫蔽,论起真才实学,连能干的长子谢安礼其实都不敢挺直腰杆。谢家少了爵位的撑腰,没人照看,怕是往后官场要举步维艰。谢琦不由地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他记得太子对思思,是有那么几分真心在的。

    “尚未进门,自然算不得东宫之人。”

    太子铁了心与谢家斩断关系,自然是半分情面也不讲的,“谢四为人心思歹毒,数次招惹是非,蠢钝野蛮。孤无福消受,你且领回去吧!”

    这话一出,谢琦骨子里的热气都凉了。

    思思那日与太子被人当众堵在周家水榭,早已没了退路可言。这天下之大,就是胆子再大权势再高,也没人敢动太子用过的女人。谢琦不由的就急了,太子不要思思,那思思这辈子岂不是都毁了?

    “殿下使不得!”

    眼看着太子要走,脑子一热,谢琦没过脑子便口不择言。

    他飞快道,“就算殿下如今腻歪了思思。可思思肚子里的孩子是没错的。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思思有错不假,但也不能迁怒了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你说什么?!!”

    太子的脸刷地就黑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殿下,舅舅难道还骗你不成?”谢琦已然一脑门的冷汗,但脱口而出的谎话,他拼死也要编下去,“思思的体质特殊,就是怀了也看不出身子。但府上大夫诊脉,已经五个月了。臣,不,我怕传出去名声难听便叫府上一直瞒着,殿下您……”

    谢家有医术高超的府医,这事儿赵宥鸣一直都是知道的。

    “当真?”若说如今他的软内,那必然是子嗣。多少年来,也就得了太子妃膝下的一个宝贝嫡子。若谢思思当真怀了,哪怕名声臭了也要接进东宫来。

    谢琦的脸都白了,咬牙一点头,“当真!”

    太子思索片刻,眉头拧起来:“既然如此,孤便亲自走一趟周府。”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太子殿下突然上门, 一张口便寻问谢思思的去向。

    当初周家扣下谢思思, 太子是知情的。没派人上门借走, 显然是默许了的。如今突然张口要人, 方氏心里不由地开始打鼓。不过扣下谢氏是大公主亲自开的口, 扣着不放也是大公主的意思。方氏没插手, 自然是把人引到福禄院去。

    两人来得巧了, 彼时正值大公主诵完经歇息的时候。大公主略微思索片刻便叫下人把人请去了花厅,回屋换了身衣裳便去见俩人。

    太子自幼受太傅教导, 往来周家,与大公主之间也算亲厚。当下便将来意告知,大公主闻言,惊出一身汗。自上代起,赵氏皇族便子嗣艰难。如今惠明帝的下代,太子年二十有八, 膝下不过一个五岁的嫡子。

    空虚如此,若谢思思当真怀了身孕,不是一件能等闲视之的小事。周家扣了人,伤着谢思思肚里的孩子, 别说太子, 怕是惠明帝都要震怒。

    大公主当下便坐不住了。

    放下杯盏, 她命桂嬷嬷即刻拿了她的名帖去请苏太医过府。怀孕没怀孕,可不是由着谢琦红口白牙说是就是, 得由脉案作数。

    谢琦端坐在花厅, 大公主身上凌厉的气势压下来, 他如今都有些头重脚轻。

    方才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的谎话,吐出口,必须得硬着头皮撑下去。

    谢琦原奢望着先来周家接到人,糊里糊涂塞进东宫。届时等木已成舟,再酌情寻个合适的时机叫思思将这个‘孩子’顺势流掉。可这大公主当真跋扈,太子的施压之下还顶住了非得等太医过府,半点活路都不给谢家人留。

    谢琦哪里肯等?恨不得亲自去搜出人立即带走。

    他急切地催着太子三思,不能等了,该立即叫周家把人交出来。直言大公主这般推三阻四,想来是思思的肚子早已不好了,她故意在拖。

    大公主一听这毫不遮掩的指责,顿时火冒三丈。她活到这把年纪,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还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当即呵道:“你放肆!我周家人素来行得端坐得正,行事重章法讲道理,岂容你如此污蔑!”

    “思思的滑脉乃我谢家府上府医诊出来,大公主这是信不过我?”谢琦一幅震怒地模样,“我谢琦并非不知分寸信口胡说之辈,此等大事,难不成我敢欺骗与殿下?公主在京城素有威望,谁知请来的大夫,会帮周家说什么话出来!”

    大公主顿时被这诛心之言给激怒了,拍着桌子大呵斥他放肆。

    谢琦此时已经孤注一掷了。太子就在一旁看着,他决不能叫周家当场戳破了此等谎言。谢家如今已风雨飘摇,若再失了太子的信任便再没回路可走。大公主身份再高又如何?不过一介女流,嫁入周家大半辈子早就是周家人。君臣身份既定,大召便轮不到她来做主。

    谢琦这时候什么都不管,只一味地胡搅蛮缠。

    太子被吵得头疼,他不关心谢思思如何。自上回春猎亲眼看谢思思遇到危险,毫不犹豫地拉周博雅出来挡身前之箭,他便断了心中对她的念想。

    哪怕再是喜爱谢思思,太子他终究更爱重自己。自然无法接受一个如此自私的女子。周博雅这表弟他虽说接触不多,却颇为了解他的行事作风。这人冷淡是天性,对人对事都十分尽责。与谢思思的三年婚姻不愠不火,若说亏待,但也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