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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他眼眸一深,终是问:“身上的伤怎么弄的?”

    宁谧不答。

    车子到医院停下,李东放绕过来抱她。

    宁谧早就支撑不住睡了,一半由于累,一半由于病。

    李东放翘着腿靠坐沙发上,手机嗡鸣一声,他点开查看。

    邮箱里收到十几张照片,画面中的小姑娘骨瘦如柴,脸颊两侧下陷,眼窝很深,只有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怯生生的盯着镜头。就像受惊的小鹿,从她抓着衣角的小拳头可以看到主人公的不安。

    李东放一张一张看到最后,心中忍不住震撼同情。皱着眉从最后一张又翻到第一张,视线不由自主转移到病床上的人身上。

    他枕着胳膊慢慢陷入沉思。

    清晨从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叫声。护士进来查看,正好点滴瓶药水没了,给宁谧起了针。

    她慢悠悠睁开眼,揉着眼坐起来。

    李东放就躺在病房沙发上,这个季节供暖停了,晚上不盖被子会有些冷,搭在身上的外套滑落到地上,宁谧弯腰拾起,抖了抖尘土给他盖上。

    动作吵醒他,声音沙哑着问:“醒了?感觉怎么样?”

    宁谧说:“好多了小叔叔。我昨天怎么了?”

    李东放听到“叔叔”两个字抬眼看她。

    “发烧时间太长,所以比较虚弱,别的没大碍。”

    宁谧说:“昨天麻烦叔叔你了。”

    李东放心想,左一句叔叔右一句叔叔,我也得是你叔叔才行。

    别有深意道:“麻烦什么,既然叔叔都叫了,总不能让你白叫。”

    他拿起来外套穿上,打着呵欠说:“我去给你拿药,好多了就出院吧。”

    宁谧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呆。虽然两人立场不同,但是昨晚能抱着她送到医院,说明李东放品行端正,在这一点上宁谧自愧不如。

    昨天也是又湿又冷,他抱着自己的时候,恍惚间找到依靠。人在病了的时候总是格外脆弱。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他刚发动引擎兜里手机便响起。

    调成蓝牙耳机接听——

    那边说:“的确是去原溪山踏青,那边下了暴雨当天便在住的地方活动,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第二天一早就掉队跑了。”

    宁谧低着头发呆,突然感觉他侧头看过来。说话似乎不方便,只对那边吩咐:“继续说。”

    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李东放的脸色慢慢阴沉,摘了蓝牙耳机。

    刚出医院大门,左明又给他打电话,说有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昨天来这出差联系上了,他单独过去也不好玩,晚上不如一起聚聚。

    李东放看看宁谧,自然而然说:“我侄女病了,忙了一夜,小孩子一生病心情就不好,正想着怎么逗她开心呢。”

    宁谧忍不住皱皱眉,嫌弃地瞥过去一眼。

    左明说:“你不说我也正想叫着她,只有咱们也不热闹,我这边也叫几个学生。”

    李东放答应下来。

    抬手拍拍她的头顶,明知故问:“脸这么黑是哪里又不舒服吗?”

    宁谧往后撤身子躲他,皱眉说:“你干嘛?”

    李东放:“长辈疼爱晚辈。”

    宁谧一笑:“我不需要你疼爱。”

    李东放也笑: “可叔叔就想疼你。”

    车内静了几秒。

    “这话听着好变态。”宁谧坐直身子,随手系上安全带。

    李东放视线从她白生生的脖子上一滑而过,侧过去头继续开车。

    宁谧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轻声道:‘亲叔叔,你不会对你亲侄女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我就算对你有非分之想关我侄女什么事?”

    “我就是你侄女。”她厚着脸皮道。

    “你说你是你就是?”李东放不正经一笑,“我还说我是下一任、国、家、主席。”

    第8章

    晚上李东放开车载她。

    下楼时宁谧犹豫住,“我真去吗?”

    李东放扬下巴:“走啊。自然去。当是散心。”

    她想了想跟上脚步,“叔叔,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平易近人了许多?”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打开车门,“半天不损你就难受。”

    宁谧主动坐上副驾驶,他挽起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

    行车线往后退,越来越快。她就喜欢坐车的感觉,最好靠窗,看着被甩后面的街道、行人和商店,烦心事也会暂时忘掉,心里静静的。

    李东放打开收音机,音乐频道正好放了一首《消愁》,低缓悠扬的旋律与今夜特别契合。

    “唤醒我的向往  温柔了寒窗于是可以不回头的逆风飞翔 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宁谧盯着车窗外,情不自禁哼唱,嗓音软柔,带着一丝感冒特有的沙哑。

    李东放眉梢微动,瞟她一眼。

    一曲将近,酒吧也近在眼前。他拐弯朝地库去。

    她叹了口气,“你有没有觉得这首歌特别悲伤?”

    “是你自己心有感触。”

    她勾嘴笑了,低下头说:“有可能,可能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比较敏感。”

    他难得没有讽刺她,后怕说:“是够敏感的,因为个鱼眼睛哭哭啼啼的,吓我一身冷汗。”

    她尴尬道:“女孩子本来就爱哭的嘛……”

    他接了一句:“五音不全的侄女,唱这歌倒是不错。”

    宁谧心里一紧,“……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只要肯下功夫肯定能学会的。”

    “我也是这么想。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李东放一本正经道。

    从地下二层坐电梯上去,左明已经订好了桌。服务员在电梯口迎接,李东放直接报了左明的名字,服务员就客气的领着过去。

    李东放推门进屋,林佑这厮竟然也在,看见他挥挥手。

    他点了个头,走进屋跟老同学抱了抱。许多年没见也断了联系,这一次聚会更是没头没尾,客气寒暄时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能问。

    两人并肩往里走,李东放自然地拉住宁谧,介绍说:“我侄女,贪吃,带过来蹭饭的。”

    宁谧闻言愣了愣,勉强冲对方笑笑。

    这人夸赞:“都说侄女长得像叔叔,还真是这样。”

    宁谧:“……”

    李东放面不改色说:“我觉得也是,要不怎么说谁养的随谁。”

    宁谧心里想:厚脸皮。

    林佑乐不可支,摸着下巴看好戏。

    左明道:“本来要叫学生,这不是正赶上周末,也都是从学生来的,想着大概也不愿意来索性就没叫。”

    李东放笑说:“那看样都没有我这侄女嘴巴馋。”

    又有我什么事?宁谧瞪眼。

    左明本说是老同学聚聚,顺便叫几个学生热闹,没想到还有林佑出席,坐下没多久,往细处一说李东放才知道,原来是在这边出差遇到点小插曲,想通过他跟林佑搞好关系。

    为什么跟林佑认识?因为林佑是公安局的人。

    宁谧心想:搞了半天不止她是蹭饭的,李东放也是蹭饭的。

    但毕竟前段时间因为宁谧去念本科大学有求于左明,换做谁也不能表现出不高兴。

    各种原汁原味的刺身宁谧还真吃不了,虽然是打着蹭饭吃的名号来的,但还真没吃尽兴。

    吃过饭自然不能一抹嘴就走,去了附近的‘蓝旗酒吧’。

    林佑和李东放肩并肩靠在吧台上,一人端了一杯鸡尾酒。

    林佑碰他一下,调侃:“跟你侄女的关系突飞猛进啊?”

    李东放呷了口酒,皱眉说:“没有。”

    “帮你查出来的东西看了吗?”

    他点头,望着舞池里的宁谧说:“是个可怜的丫头。”

    “可怜的人多了,可别在这个时候心慈手软。不行就把老爷子送出国疗养,借着这个时间搞点动作。”

    “老爷子身体状况你也知道,不能经大悲大喜。”

    林佑咬牙,不理解说:“老爷子也真是,就凭个dna检测单和一张几分像的脸就认了孙女了?不知道这两种东西都可以造假?”

    李东放看他:“如果是你信任了二十几年没有怀疑过的人送到眼前,你会不信?”

    “瞧你们家这摊子破事。一个个的都是财迷。”

    李东放笑了,“说谁财迷呢?”

    “没说你没说你——”他指一指舞池里的人,“这一个小财迷,家里一个老财迷。”

    “她倒不一定是。”李东放目光灼灼盯向舞池。

    “不为了钱是为了什么?肯定为了钱才冒险做这事,不然谁会不怕进监狱?赚这种钱就怕有命赚,没命花。”

    李东放沉吟片刻,不确定说:“应该不至于,可能有难言之隐,不然不会逃跑,也不会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