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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他脑海里已经想象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或者是即将要发生什么,他从冲过去就给了人一拳,另外一只手还是过去捞关玉儿,没想到对方还躲开了。

    关楼白是经过训练的,他的动作非常的快,普通人根本没有可能躲过,他有点儿惊讶,但是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头。

    这个人喊他哥哥,关玉儿说这是她丈夫!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儿想揍人,特别是关玉儿刚刚还哭过。

    关玉儿捞起袖子给关楼白看了下雪白的手臂上,有个显眼的红印子,有的地方还发青发紫了,关楼白立刻问:“怎么回事?”

    关玉儿说:“我刚刚去朋友家玩,买礼物的时候遇见了歹人,可吓人了,幸好方金河来了!”

    关楼白马上说:“我马上给你去找大夫!”

    方金河终于插得上话:“我们方公馆有大夫,中西皆通,什么伤都能治,方公馆快到了。”

    几人一到方公馆,方金河就立刻让人去请许大夫。但是关玉儿要先洗澡换衣服梳洗。

    正如方金河所料,她浑身都是冷汗,里衣都湿透了,必须泡个热水澡,不然都要感冒。

    方金河也让人熬着姜汤,屋子烧起了碳,开了几扇高窗透气。

    方金河让人上了茶,关楼白喝了一口,又盯住他:“方金河,你来自上元?”

    方金河淡淡笑道:“正是,兄长您也是在上元念书,指不定是见过,与您一样,我也是觉得您面善。”

    关楼白眯了眯眼:“上元这样大,怎么会这么巧遇上了?”

    关楼白要是见过的,非军政的人,能有些印象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他时常跟着前辈们出勤治乱,特别是上元的夜总会、俱乐部,很是嚣张,聚众杀人的大有,还无法无天,有的是法子逃脱制裁。

    方金河戴上眼镜的时候这面熟没这么强烈,他眼镜一拿开,那双眼如利刃,无所遮掩,总觉得是见过,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方金河慢悠悠地又给他沏了杯茶,说:“无巧不成书,无巧不是缘,鄙人与令妹可以说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这可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迟早要成为一家人的,倘若我与兄长真是见过,那不是更有缘吗!”

    方金河心说的确是见过的,很早很早,你还打了我一顿,这真是印象深刻呀。

    他心里想着当时是你抱着关玉儿哄来哄去,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这心肝宝贝儿是我的了,如今只能是我哄,您就在一旁恨得牙痒痒吧。他又想着,这要是个什么表兄,肯定得和我抢人,幸好是个亲哥哥。

    哎呀不行了,我媳妇儿实在太可爱了,怎么总有人眼红呢,这会儿这个哥哥也是,这副模样就像是自己种的大白菜突然被人给摘了,这要是个丈人,肯定有一阵好磨,可他是个哥哥,在关玉儿成婚的时候还没回来。

    幸好没回来,要不然肯定得出什么幺蛾子,现在就咄咄逼人了,以为我是个什么大坏蛋,一副质疑玉儿跟了他也没有好好地、能不能幸福的样子。

    他得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玉儿跟了他准没错,她必然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关楼白又问:“听说方会长也是新调来的,调过来不到一个月,就和玉儿成了婚,是此前见过玉儿?”

    方金河笑道:“有日在戏楼听戏,是见过一回,兄长知道是父亲也是商会一员,我便认识了,他给玉儿算了八字,我恰巧也被批了命,咱们一看,巧了,还真是巧,月老神仙就是要让我们凑一对,这可是天赐良缘,此后是样样顺利、皆大欢喜!”

    关楼白一点也不迷信,也不相信事情这样凑巧,他总觉得这个方金河有问题,但是说不上是什么。

    正在这时,关玉儿梳洗好出来了,方金河立刻把姜汤端过去,关玉儿喝了几口姜汤,候着的许大夫就过来配药,方金河给她上药。

    关楼白不再想什么问题不问题,目光已经被关玉儿吸引,他也过去瞧了瞧伤,青红的印子十分吓人,还破了点皮,可想而知有多疼,若是小时候的关玉儿起码要哄上好久。

    “那歹人的样貌玉儿记得吗?”

    关玉儿说:“记得,叫喻中明,现在逃去上元了。”

    关楼白立刻记下这个名字,已经开始计划回去把人逮住,他又问:“玉儿是认识的?”

    “德都商会的会计,干了坏事被我揭穿了,恼羞成怒想报复。”

    方金河上药的手一顿,他只停了一下,接着又继续上药。

    关楼白琢磨着关玉儿在外头实在是危险,又问:“玉儿喜欢在外工作,还是在家里玩?”

    关玉儿笑道:“都喜欢呀,不过在外头工作,可以交上好朋友!对了,我有个好朋友,叫钟言,年岁与哥哥相当,到时候介绍给哥哥认识!她可好了,教了我好多东西,我在德都经常去她家里吃饭。”

    关楼白不在意那什么朋友不朋友,只在意关玉儿的想法,听她的话来,她是想在外面工作的,但是安全得好好考虑。

    关楼白又坐了一会儿,左右挑不出方金河的毛病,只得回关家,他已经四年没回家了,确实有些想家。

    关楼白见他带回来的礼物关玉儿都很喜欢,也十分高兴,又听关玉儿是明日会娘家看看,他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他看得出关玉儿有点儿累,毕竟是被歹人吓到了,寻常是要哭好久,如今好受了伤,一定是要养养的。

    关楼白记得关玉儿小时候被个下人吓到了,哭了好久,还一连做了几天噩梦,如今还是个歹人,肯定是吓得更甚。

    其实哥哥也是一样亲的,他在这里,关玉儿也可以去休息或是怎么样,不必如同招待客人一般,然而关玉儿清楚哥哥和丈夫并不熟悉,相互还有些敌意。

    即使方金河藏得很好,关玉儿也看出来了,关玉儿怕她不在这里,两人的关系会越来越糟。

    而关楼白也知道关玉儿在想什么,便早早提出要回去,免得影响她休息。

    关楼白回去的时候方金河送他到了门边,关玉儿也在一旁,车就在路口等着他,他突然回头一看,只见关玉儿在拿方金河的眼镜。

    那眼镜是在德都的时候碎掉的,方金河去掉了玻璃又将眼眶带上,关玉儿也许是觉得好玩,正是在取。

    紧接着关楼白看见方金河来关门,然后他突然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双眼不经意间就显出了异常的锋利,关楼白坐在汽车的后座遥遥一看,他猛然一惊。

    汽车已经开动,不再看见了方金河。

    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那双眼睛他一共见过两次,一次在关家,一次在上元。

    很多年前关家的一个下人小孩入内院挑菜,在八角亭内将关玉儿给吓到了,关玉儿当年做了好久的噩梦,说什么大狼狗抓住她把她吃掉了,他母亲搂着她睡了大半个月关玉儿才渐渐忘却。

    那个小孩当时被他打了一顿,一双眼睛看过来,就是这个模样。

    而后他上了军校,有次跟着前辈出勤。

    是上元的一个夜总会聚众杀人,他们去维护治安。

    上元的俱乐部、夜总会和官府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他出勤只是维护治安,黑.帮杀人他们管不着,顶多是问话,不过半天就会放了。

    关楼白也因为这个“规则”气过好久,觉得巡警不作为,官府不作为,但是他反抗、写报告,都是没有作用,后来有前辈告诉他——

    你将来是上战场拿军功的,这些人,这些事,总有一天你不会无能为力,你不必因此停下脚步,只有向前,才会有能。

    那次关楼白跟着出勤,他大概是十几岁,他记得当时场面一片混乱,是一个夜总会的内部夺权。

    他记得他站在边缘,远远看见有个少年站在人群中心,他手里拿着枪,硝烟还未完全熄灭,前面倒下一个人。

    他安静冷淡地站着,远远地,隔着人群与喧闹还有火光,他的面容看不真切,但他的眼睛不经意地看了过来——

    如利刃如刀剑,杀气毕现。

    是方金河的眼睛。

    第43章 关家父子

    关楼白回到家里,先是将先是向父母亲请安, 而后让人抬上礼物。

    关父没张好脸色, 只斥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何琼香多年不见儿子, 现在儿子回来了,正高兴得要飞起,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谁知道关老爷一开口就是骂人,她自然是不高兴。

    但她不高兴不要紧,关键是她儿子要心里舒坦才好。

    何琼香笑道:“你父亲这是心口不一呢, 逢年过节都叨念着你, 见你回来了本来是高兴的,又想骂你!”她嗔笑道,“谁让你这么多年不回来看看呀, 我和你爹都想死你了!不骂你骂谁呀!”

    她知道关老爷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就这样咯人,别说, 这父子俩这点真是像绝了。

    关老爷咳了两大声,他别过脸瞪了眼何琼香, 何琼香一下子就点破了他的心思,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威严矮了一大截,但他脸色依旧很臭:“哼, 你娘说得没错, 四五年了都不回来!”

    关楼白垂着眼认错:“是孩儿不孝。”

    “你妹妹嫁人你都没有回来, 都没个哥哥背出门!差点让表家代替了, 玉儿还说是要自己走的,别人都议论我们家儿子去哪里了!”

    关老爷素来好面子,听见有人问关楼白怎么没回来,他气了好几天,又觉得委屈了关玉儿,嫁人的时候哥哥都不在身边,仿佛娘家没什么底气,没了兄长支撑,恐怕在夫家吃不消。

    好在方金河是个好孩子,也是做得很好,时常带着关玉儿回娘家吃饭,看关玉儿的模样也不比在关家差。

    何琼香立刻说:“阿白如今毕了业,肯定是有任务的,他可是帮国家做事,保家卫国呀老爷,这可不是玩笑,阿白肯定是没有接到信,阿白,是不是?”

    关楼白说:“这个月才接到信,此前去了东北,那边出了乱子。”他又说,“是我不好,委屈了玉儿。”

    “哼。”关家父子从来就像是仇人,两两都没有好脸色,关老爷是板着脸,关楼白是面无表情从来也不笑,从前有关玉儿在其中做磨合,带着哥哥得了不少便宜,如今关玉儿出嫁了,何琼香不似关玉儿那样能说会道,也不能如小女儿一般撒娇,总之是身份不一样,性格不一样,这磨合作用减了一大半,父子两又是多年没见,自然生硬许多。

    若是关玉儿在这里,现在全家都笑开了怀,关老爷不仅不会摆脸色,还会和和气气,现在什么糕点啊吃食啊,关楼白喜欢的东西都摆上了,而如今只是何琼香命人做了,因着关老爷没什么好脸色,都不敢摆上来。

    倘若摆了上来,关父冷着脸,关楼白还能吃得津津有味?

    况且关楼白对吃食兴趣寥寥,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什么都克制着,戒律也是严格的,有的话吃上一二,只要家人高兴,没的话也是一般。

    关老爷也是多年没见儿子,其实是非常想念,但是话到了嘴边,总是变了个样,他端着架子,又好面子,见着儿子高高大大站在那里,如同个木桩子,又是气场摄人,冷硬又死板,从来没个笑脸,仿佛是对这个父亲不尊敬,但是他从来是这个样子,关父其实见惯了,然而现在关玉儿不在家,这个‘惯’也变成了不惯,因为全家里只有何琼香在笑,还是尬笑。

    “还站在干什么?家里是没有凳子?跟个木桩子似的,不知道像谁!”

    关楼白听了父亲的话,立刻坐在了椅子上,何琼香趁机上了些吃食茶水,她心里暗暗地说,还不是像你,你就是这样,一模一样!撅得跟头牛似的,从来是没个好脸色,谁欠你牌钱似的。

    但是何琼香面上是笑得灿烂:“阿白要在家里多住些时日嗷,如今时代越来越快,你父亲的生意也越来越难做,你得帮帮他看一看呀,年轻人跟得上时代,你也帮你爹看看生意呀!”

    她准备趁机给儿子说个媳妇,好定了他的心,往后就在家里。

    关老爷挑了挑眉看了眼关楼白,关楼白并没有任何犹豫,他说话的节奏就像是既定的机械,总是、不是太快也不是太慢,但是它有自己的程序,平常人改变不了。

    他说:“事情完了我就要走,东北那边出了事。”

    关老爷拍了一下桌子:“我不知道你上战场有什么出息了!现在国家这样的,大家都在骂人呢,最近听说又签了个什么条约,把人气到半死,生意越来越难做,钱都到外国人的口袋里了!若是上了战场也没什么作用…….”关老爷一顿,他的眼珠子微微颤动,“还不如不去,免得枉丢了性命……”

    何琼香听到“性命”二字,立刻红了眼睛,她望了眼自己的儿子,只见关楼白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动,他淡淡地说:“我知道。”

    何琼香对她这个儿子并不了解透彻,但是一大半是有的,他说“我知道”,根本就是不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从来闷了不说,家人从来无法撼动,正如当年他要外出上学,连关玉儿哭着闹着也没有留住,如今父母说上一两句,他还成年了,更加有主见,哪里会听?

    何琼香又问:“你这次回来是告假多久呀?你刚刚说是办事,是办什么事?”

    关楼白说:“我接到了母亲的信,便回来了。”他眼皮子微微掀开,说,“那方金河,我今日见过。”

    何琼香立刻说:“对了!你妹夫是德都商会会长,管咱们整个中区呢,你爹做生意,他也帮衬着些,你要是在家里就更是好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要是在一块,肯定是把家里做得越来越好!”

    关楼白狭长的眼皮子挑开,虚虚地看着空气,他突然说:“那方金河,我在上元见过。”他突然看了眼关父,“听说父亲给妹妹算了八字,说什么天赐良缘?”

    “有什么问题?你是什么眼神?小方也是算了命,跟咱们家玉儿是顶配的!”

    关楼白冷笑了一声:“怎么这样巧?算命的先生是哪里来的?父亲可要仔细想想,是不是让人算计了?玉儿的终身大事,您就这样草率?”

    关父差不多气得冒烟:“反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敢顶撞你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