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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笑容温暖而善良。

    转身却冷漠利落。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莳音?

    第十三章

    裴时桤说要去找巫蛊娃娃当然只是一个借口。

    实际上他只是饿了,想要找个理由好早退回家吃饭而已。

    因为裴大王小时候,和一大帮狐朋狗友在京城作威作福,把幼儿园小学闹的鸡飞狗跳,哀鸿遍野,再加上母亲身份特殊,为了保护孩子的隐私和安全,上初中时,家里人就把裴时桤送回了他母亲的家乡读书。

    已经放下事业的他姑奶奶就在这个城市养老享受生活,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简直不能更高兴,非要跑过来照顾自己的侄孙子。

    毕竟她老人家无儿无女,裴家三代人丁单薄,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独苗苗。

    年幼时期的裴时桤一度期望父母能再给自己生一个弟弟妹妹,好替他承担太爷爷临终前心心念念的“裴家祖业”。

    然而他妈为了保持身材,无情地拒绝了他。

    为此,小十七不惜诅咒自己,

    “你们为什么就不知道未雨绸缪?万一有一天我出事了,裴家这诺大的家业怎么办?”

    他爹从那张七十六分的语文试卷里抬起头,语气淡淡,

    “裴时桤,你已经十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司马光六七岁的时候就会砸缸了,而你呢,连自己的母语都读不齐全。就算你不出事,我也不敢把裴家这偌大的家业交给你。”

    ——由此可见,语文不好是一个多么大的硬伤,和人辩论时,不仅要思考合适的理由,说话前还要先想一想自己的发音有没有发错。

    .

    当然,这都是裴时桤童年时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他从足球场早退回到家,家里的阿姨已经把饭烧好,满满一桌的菜,丰盛的简直像在过年。

    红烧肉,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葱爆羊肉……最中央居然还摆着一道佛跳墙。

    少年拣了张椅子坐下来,

    “我的姑奶奶哦,您今个儿这是碰上什么喜事了?这么大开杀戒。”

    “呸呸呸,少胡说八道。”

    常年礼佛但是并不茹素的裴姑奶奶瞪了他一眼,替他盛了一碗汤羹,

    “奶奶明天要去柬埔寨一趟,你罗阿姨也跟着一起去,所以接下来一个星期,你自己解决伙食。”

    “您去柬埔寨干什么?”

    “怎么,你姑奶奶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允许我环游世界享受一下人生啊?”

    “允许,当然允许。”

    裴时桤悄悄把汤羹里的红枣丢掉,

    “那罗阿姨也跟您一起去旅游吗?”

    “你罗阿姨的儿子在那边工作呢,刚好借这个机会,一同过去探望一下。”

    “哦,所以这是最后的午餐喽。”

    “呸呸呸呸,你这孩子,怎么净说些不吉利的,快给我闭嘴,好好吃饭。”

    少年乖巧地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不过裴姑奶奶看他一片澄澈的汤羹,觉得不对,

    “你的红枣呢?我刚才盛了好几颗给你,你不会又给我扔了吧?”

    “没扔啊。”

    他熟练地把脚边的垃圾桶踢进桌子里,

    “我都吃完了。”

    “那就好,我告诉你啊,红枣补血,有助于提高免疫力,偶尔吃几颗,对你没坏处。”

    对方敷衍点头,

    “嗯嗯嗯,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

    然而吃到一半,裴姑奶奶又觉得不对了。

    她看少年不断地夹着小青椒往嘴里塞,奇道,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往常不是最讨厌吃青椒的吗?”

    裴时桤这才回过神来,感受到了嘴里涩涩的古怪味道。

    立马“呸呸呸”吐掉,

    “哎呦我……我的老伙计,这可真难吃。”

    ——在他姑奶奶面前,就是连他爹,都不敢说脏话。

    老人家无奈又好笑,

    “你遇着什么事儿了到底,吃饭都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事啊。”

    “你是我带大的,有没有事我还看不出来啊。快说吧,说不准姑奶奶还能帮得上忙。”

    少年斟酌了一下用词,

    “我的姑奶奶欸。”

    “嗯?”

    “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裴姑奶奶表示洗耳恭听。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住着一头凶猛高贵的虎鲸和一只狡诈又弱小的鲨鱼,有一天,鲨鱼和虎鲸打起来了,然后……”

    “等等。”

    老人家饶有兴致地打断他,“既然虎鲸这么凶猛,鲨鱼这么弱小,它们是怎么打的起来的?”

    “……因为鲨鱼很狡诈。”

    “好好,你继续说。”

    “然后……总之就是打起来了,打起来的原因双方各执一词。但就这件事而言,您觉不觉得,一只高贵凶猛的虎鲸跑去跟一只鲨鱼计较,显得有点掉份儿?”

    “那就要看打起来的原因是什么了。如果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自然是要追究到底的,但如果只是被拔了一根海草或者捡走了一个贝壳,我觉得,高贵的虎鲸未尝不能宽宏大量地放它一马。”

    “那如果鲨鱼嚣张到非要虎鲸道歉才肯罢休呢?”

    “那就公平客观地去反思一下事情的缘由,如果真的是虎鲸的错处更大,作为强者,心态就要放的更宽广。为自己的错误道歉,既是尊重鲨鱼,也是尊重虎鲸自己,你说对吗?”

    对……对吧。

    其实认真算起来,截止到他们两个正式开战之前,确实是自己欠莳音一个道歉。

    少年眉头深锁,若有所思。

    裴姑奶奶看了他一眼,仿佛不经意间开口,

    “十七啊,那只鲨鱼是公的还是雌的啊?”

    ……

    裴时桤太了解他姑奶奶了。

    对于连自己的棺材都准备好了的老人家来说,人生中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见子孙后代香火延续。

    期盼到甚至恨不得裴家这颗独苗苗能早恋早育,二十岁前就听见孩子叫爸爸。

    “雌的。”

    少年又夹了一筷子青椒,

    “不过您死心吧,物种不同,无法繁衍,否则就要遭天谴。”

    ……

    .

    初秋的天气就像恋爱中的小姑娘,阴晴不定。

    早上还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到了中午,天空中就已经坠了层层灰色的云。

    一团一团阴沉沉的,空气里凝结着浓重的水汽,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坐在教室里都嫌闷的慌。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一中的夏令时要到国庆后才结束,学生们还可以享受半个多月的午睡时光。

    但裴时桤今天中午压根没午睡。

    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个中午的童话故事——究竟怎么样才能在不损害虎鲸大王威严的情况下维护海洋和谐。

    最终因为失眠,第一次没有踩着铃声进教室,打破了自己的人生记录。

    这个点,离正式上课还有十分钟,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人,都还睡眼惺忪的,灌咖啡醒神。

    所以站在后门门口纵览全局,靠窗倒数第二排那个唯一握着笔杆子学习的女生就显得格外突出。

    少年走过去,在莳音身后坐下来。

    “咯啦——”

    椅子往后一拉,发出闷重又拖沓的声响。

    女生依旧在认真学习,背脊挺直,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

    半点反应都懒得给。

    这么阴冷的天气,她身上却只穿了一件白t,露出两条纤细而白皙的胳膊。

    头发扎成高马尾麻花辫,扬在脑后,几缕碎发散落下来,衬的脖颈的线条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