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率先往门口走,离堂屋有些远了,他才道:“桃儿妹妹,我多嘴一句,那什么阿进一看就是个莽夫,这种人不能要,日后他若是打人,你怎么办?若是打到了纪叔身上,这不是招了头白眼狼嘛。”
“再者说。”此时林天跃已经走到门口的大树底下,微微弯腰靠近纪桃,在她耳边低声道:“桃儿妹妹,不是我说,他们一家分明就是看中了纪叔只有你一个孩子,这大片的家业……”
纪桃自然明白钱家如此的意思。林天跃这还是说得好听,若是说得难听些,就是发绝户财。
“我知道。”纪桃淡淡道。
林天跃在她耳边说话,呼吸间温热的鼻息只冲耳蜗,纪桃控制不住的脖颈红了一片,她不自在的移开了些身子,不知怎的,林天跃和她的距离不算很近,但是她就是觉得很暧昧。
见她避开,林天跃眼神微暗。
站直身子抬起头看着树枝上的芽尖,他认真道:“婚姻大事可是关系着你一辈子的幸福,你帮助我们母子良多,我很真诚的希望你能过得好。”
纪桃看着他慢悠悠出门去,面色慎重。
方才纪唯那样一说,纪桃就已经知道钱家愿意让钱进入赘,大概还是看中了纪家这大片的家业,还要二十两,二十两银,这整个古棋镇能拿出来的不多。
要知道,一大家子一年的嚼用,二两银绰绰有余了,日子还能过得滋润。
这怕是卖儿子吧?大张旗鼓将孩子过继给钱进大哥,还要来分纪家的家产,这不是变相的接济钱进大哥,算盘倒是打得响,可惜,只配在梦里想想罢了。
二十两银,纪唯拿得出,可是凭什么?
纪桃站在树下发呆,突然想起方才林天跃的话,“你帮助我们母子许多,我总是希望你过得好的。”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由钱进带来的失望一扫而空。
钱进在她面前说得信誓旦旦,她虽然不是想要让未来夫君和婆婆作对,但是起码要在两人有争执时,好歹为她争取一下。
方才钱进在胡氏面前可是一句话都没有的,丝毫没有坚持。
算了,本就是不相干的人。日后大概也不怎么见得到了。
纪桃想通了,也就放开了。就在此时,柳氏站在堂屋门口唤她。纪桃赶紧回去,见了柳氏红红的眼眶,有些难受,“娘,别再生气了。”
第二十章
“桃儿,我对不起你……”柳氏突然抱住纪桃,嚎啕出声,身子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纪桃有些心酸,只能用力抱住她,“娘,你很好,我很幸运能有你们做我父母,给了我富裕的生活,自由的日子,我很高兴。为了你们,这些都不算什么。”
柳氏听了,哭声更大几分,“我为什么生不出……为什么……为什么……”
纪桃扶着她进屋,这个也没法劝,想了想道:“娘,进屋,别太伤心了。”
柳氏哭了半晌,才稍稍控制着不再哭出声,先是低声啜泣,慢慢的才好了,眼睛很红,还忍不住抽噎着。
“桃儿,我要是肚子争气,给你生个弟弟你的婚事就不会如此。”柳氏叹口气,“别人也就罢了,可恨我自己……娘家大嫂都对我满是算计。”
她又抽了一下。
“简直就是明摆着算计我们家的银子补贴她娘家。”柳氏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娘,人本来就是自私的,亲戚之间也难免算计,您别伤心了。”纪桃劝道。
见柳氏皱着眉若有所思,纪桃又劝道:“也可能大舅母本就不知情。”
闻言,柳氏冷哼一声,“她那个人,无利不起早,会做无用功的事?”
纪桃哑然。
柳氏既然知道这个,就不该如此信任钱氏。
突然想起杨大成成亲那天,柳氏带了个妇人回来打听钱家的事情,此时想来,怕是柳氏一开始就对钱氏的提议颇有疑虑,才会如此谨慎。
“要不是阿进这孩子确实不错,我也不会如此就轻信了她。”柳氏又叹口气。
闻言,纪桃正色道:“娘,此事不必再提,我再想要招赘,也不会找一家子蚂蝗贴在我们家身上,这以后的日子肯定没完没了的,钱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柳氏闻言,微微松了口气,钱进是不错,但是目前的情形看来,要是纪桃死命扒住钱进不放,那才麻烦。
到底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句,“可惜了阿进这孩子。”
纪桃端起茶杯挡住嘴角的嘲讽,虽然钱进说了会极力争取,但是纪桃是万万不会答应的,这份感情确实难能可贵,但是,就方才看钱进对胡氏那样,就算不是唯唯诺诺,起码不敢正面拒绝胡氏的要求。
这样的人,纪桃不想要。以钱家今日第一次进门就胆敢提出这些要求来看,他们分明就以为纪家很想要招赘。姿态那么高,几乎是蔑视,丝毫不觉得这些要求不合理。大概在他们眼里,钱进真的真的很不错了。
若是真的招了钱进,以后还有一辈子呢,烦心事在后头,说白了,纪桃还是怕麻烦。
柳氏却已经又开始伤心了,“唉,村子里那么多的妇人,都生三四个,十个八个也有人生,偏偏我就……”
“娘,您说这话,不会是嫌弃我是个女儿吧?”纪桃微讶,其实是想劝慰柳氏,眼神里满是笑意。
柳氏见了她搞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啐她一口,道:“对,我嫌弃得不得了。”
见柳氏心情好了些,纪桃也微微放松。柳氏平日里大大咧咧,处事大方,一直也没看出来她这么能哭。
柳氏擦擦眼泪,又道:“我就是觉得啊,女子本就艰难,纪家只有你一个孩子,你爹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我总觉得对不起他……”
“也对不起你。”柳氏看向纪桃,伸手摸了摸她顺滑的发,轻声道:“你若是有个弟弟,就可以随意挑一门婚事,以你的长相,还有你的医术,不是我自夸,整个古棋镇,哪家都是嫁得的。”
纪桃低着头,淡淡道:“比起嫁出去,我还是喜欢留在家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嫁出去还得伺候公婆,不说别的,就是我治病这事儿,我现在在家中,村子里的乡亲想要找我,我随时都可以去,若是嫁了人……”
肯定没有这么自由,哪家也不愿意让儿媳妇出门这么勤快的。
钱家来过纪家的事,村子里的不少人都知道,不是有人说的,而是这种一家人上门做客,里面有个适龄年轻人的情形,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什么。尤其纪唯是村长,纪桃还是大夫,不少人暗地里关注。
说真的,纪桃选择招赘,对桃源村村民来说是件好事。若是纪桃真的嫁出去了,付大夫的年纪又慢慢大了,那桃源村十几年后,或者几年后就没有大夫了,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得去别的村子或者镇上请大夫,多有不便。
不过纪家没有传出消息,显然婚事没成,除了几个好奇心重的妇人暗暗嘀咕,所有人知趣的不提这件事。
当然了,还有心思活络的,这纪家可是桃源村最富的人家,这要是入赘,日子肯定好过。就比如那个经常跳井的赵吴氏的大儿媳妇钱氏。
这天,纪家刚刚用完了早饭,敲门声就响起了,杨嬷嬷赶紧去开了门,看到赵钱氏也不惊讶,只以 为她上门来请纪桃看病来了。
“嬷嬷,村长夫人在不在?”赵钱氏谄媚笑道。
杨嬷嬷心里微讶,嘴上却道:“在的。”
“那就好,我呀,找村长夫人有事相商。”说话间,挤开杨嬷嬷就进了门。
此时纪家人全部都在堂屋,赵钱氏一进去,见了众人,笑道:“一家人都在啊,正好。”
纪桃不太喜欢她眉眼间的尖刻,赵吴氏虽然经常跳井任性了些,但是这里面也有几个儿媳妇不省心的原因在。
“他婶子,可是有事儿?”柳氏面上带着笑意。
“有,我这里有个事儿,你听听。”赵钱氏暗示性的扫了一眼纪桃。
纪桃看到了,直接站起身,道:“娘,我去看看药材。”
纪桃离开时,还听到了赵钱氏夸她医术的话。
纪桃回了屋,她不觉得赵钱氏能算计到柳氏,再说,纪唯还在呢。
很快,门被轻轻推开,杨嬷嬷轻手轻脚走了进来,低声道:“姑娘,那赵钱氏,你猜她干什么来了?”
纪桃见她神神秘秘的模样,忍不住一笑,“干什么来了?”
“她呀,给您说亲来了。”杨嬷嬷轻声道。
纪桃手里的书放下,看着她。
“方才我送茶水进去,亲耳听到的。”杨嬷嬷怕她不信,一脸正色道。
纪桃重新拿起书,笑道:“无事。”
纪唯和柳氏都是再精明不过的人,一般人想要诓住他们可不容易。
果然,不过一刻钟,赵钱氏就出门了,面色有点尴尬的模样,纪桃从窗户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柳氏走了进来,道:“桃儿,过几日元宵节,去镇上逛逛吗?”
元宵节在乾国,其实就是少男少女难得的可以和异性结伴而行的日子,农家姑娘少有上街的,官家和富贵人家的女儿家一般由兄长陪同。
自从钱家离开后,柳氏就有些蔫。此时看到她眼中的希冀,纪桃点点头,“去逛逛也行。”
柳氏微微一笑,看到纪桃手里的书,笑道:“你看书吧。”
柳氏一向利落,纪桃答应了她元宵节去镇上,十三这天就送了一套浅绿色的衣衫过来,浅浅的绿色如春意一般,穿在身上尽显女子的柔美娇俏。
柳氏看得满意,纪桃换下衣衫,外面的敲门声急切的响起。
听到杨嬷嬷去开门的脚步声,很快就听到脚步声回来。
“姑娘,外面是杨大远,想请您去看看。”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好像很急的样子。”
纪桃站起身去拿药箱,顺便还打开检查了一番。柳氏见她一系列的动作,叹口气,“还好你不用嫁人,就像是你说的,这哪家也不会让你这么天天往外跑……”
纪桃走到门口,闻言回头一笑,“娘,别念叨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门口果然站着杨大远,一脸的焦急,见了纪桃出来松口气,“纪姑娘,赶紧随我去看看,我大嫂她怎么老是吐,脸色都不对了,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还没咽下去就已经吐了出来……”
纪桃顿住脚步,淡淡道:“这些都是正常的,我去了也是没有用的。”
杨大远见她不走,更急了,催促道:“你是大夫……”
此时杨嬷嬷从院子里出来,不由分说接过纪桃的药箱,笑道:“你们家都是年轻人,不知道这有孕之人都得过这么一段。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一般都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杨嬷嬷语气轻松,又满脸的笑意。
杨大远见了,微微松口气。
纪桃转身回家,却被杨大远拦住,“纪姑娘,你还是随我去看看,若是真如嬷嬷说的这样最好。只是我大嫂真的很严重,两三日未吃下一点饭菜,喝水都要吐,我们都怀疑她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好吧。”纪桃再次转身往杨家而去,杨家如今日子好过,对于给冯婉芙请医问药很舍得,她与银子又没仇。
想了想又道:“嬷嬷随我去吧。”
杨大远并未拒绝,反正冯婉芙有孕之事,杨嬷嬷也是知情人。
刚刚转过一条道,准备拐进杨家的那条路,前面远远的走过来一个青衫男子,看年纪大概十八九岁,眉眼清俊,嘴角微微带着一抹笑容,眼尾上挑。长相还算斯文,只是脚下虚浮,眼下青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纪桃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这人她没见过,大概是桃源村哪家的亲戚。
第二十一章
纪桃不打算管这人是谁,人家却不放过她,待几人走到近前,那人对着她斯文一礼,大概是想要做出翩翩公子的模样来,可惜过于刻意,倒有些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