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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我看着外面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心里一直惦记着玉姐的安危还有可能已经进山的老索头儿等人,不免有些着急说:“太晚的话,我怕东西被人先入为主……”

    刘三手打断了我的话说:“你当那百草之王是种在地里的大白菜啊,谁先到谁就给顺手拔喽,百草之王,野参翘楚,实打实的中宝,到了这种级别的天灵地宝可厉害着呢,没有特定的时间与机缘,你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得栽在这老林子里头,且等着吧。”

    我见刘三手说的煞有其事,也就没有强求,这一路也乏的要命,盘腿坐在土炕上,看着红鲤说:“感觉这里怎么样?”

    红鲤皱着眉,说:“什么都没看到,能感觉到什么。”

    我被呛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刘三手咧着嘴说:“不得不说,少东家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我好奇地问他怎么了,这还分时候不时候的,难道进山前还得看看黄历?

    刘三手拿勺子搅着土罐子说:“八月的黄羊,九月的狼,眼下这个季节山里头的狼群漫山遍野比蚊子还多,还都是有头狼带领集体猎食的群狼,一旦不小心在哪老林子跟它们遇上,再大的能耐也得成了一堆大粪喽。”

    我咋了咋嘴,说:“还真有狼?”

    刘三手笑着说:“狼是长白山的虱,就算是树木灭绝,狼都不会绝种,特别是已经过了八月,那些个黄羊梅花鹿都被养的膘肥肉厚,跑都跑不动,所以这个时候的狼群跟他娘的蝗虫一样,只要是它们经过的地方,一点活物都见不着,要不怎么说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呢。”

    我被他说的手脚有些冒汗,看着眼前这木头桩子搭成的小屋,咽了口口水说:“那你还在这炖肉,别他娘的被狼群闻着味儿找过来,屋子都给你掀喽。”

    刘三手无所谓地说:“狗怕弯腰狼怕光,晚上睡觉的时候在门口生堆火,就算它们围着这里叫破嗓子,也不敢进来,放心吧。”

    对于刘三手在大山里的经验,我是一百个放心,在加上身边有红鲤一直寸步不移,心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安下心来见眼下也无事可做,给红鲤也盛了碗炖肉之后问刘三手道:“你在山里待这么久,干饭盆那边去过没有,有没有找到百草之王的踪迹?”

    刘三手嘬了口烟枪说:“去过三次,都是临近边缘的几个盆,没敢深入,而且都是白天去的,也没什么发现,倒是遇到了一个参帮的单棍撮告诉我说,他在前几天晚上为了追一个六品鬼盖不小心在干饭盆里迷了路,要不是因为遇见了山神老爷的巡山灯笼,估计就已经在那里喂了狼群了。”

    东北地区因为受到萨满教影响多年,其思想可谓是在人们心里根深蒂固,时至今日,干着老手艺行的都还保留下不少的传统与习俗。

    就比如外八门中的神调门,主要根据地就是在东北一带,也就是民间常见的跳大神,请大仙,巫婆神婆那一帮子人。

    这些人当中男人叫巫公,女人叫巫婆,二人合作,一唱一跳,请神明鬼怪上身,然后用其达到某些目的,这个行当多被人请做驱邪和看病,现在有很多难疑难杂症医学还解决不了的难题,都是通过这一途径治疗的,甚至有传言说,现在国内有好多大医院都设有疑难门诊,其坐诊的就是神调门的高手。

    而参帮也叫放山人,是对常年在长白山区挖参采参人的一种统称。

    在大山里找人参,非常艰苦,凶险莫测,收获也没有定数,而且常在山里走,没有不遇鬼的,很多特有的习俗跟规矩也就约定俗成,经放山人师徒之间口传身授,世代相传至今,也叫做“山规”。

    进山采参时,一般是多人搭伙,称为“拉帮”。但特殊情况下,也有一个人进山采参的,人们把这种独自进山采参的叫“单棍撮”。

    “拉帮”一般都是三、五、七单数人结伙,叫“单去双归”,人参也顶一个人,预示会采到参。

    采参时如果发现了人参,不能直呼它的名字,立即大声呼叫:“棒槌或鬼盖”,据说如此一咕人参就会被“定住”或“盖住”不再逃跑。

    一年生的人参由三片小叶构成,俗称三花子;二年生的由五片小叶构成,形如人手,俗称马掌子;三年生的两个杈,每杈五片叶,俗称二甲子;四年生的三个杈,俗称灯台子;五年生的四个杈,俗称四品(也称批、匹)叶;六年生的五个杈,俗称五品叶;也有生六个掌状复叶的,俗称六品鬼盖,但很少见,因为人参长到六品叶就不再长叶了,所以六品叶最珍贵。

    而传说到了六品鬼盖这种年头的人参就不能单单以草木来对它进行定义,就跟生长在土里的活人一样,不但对外界的感应灵敏过人,更是能幻化出孩童的模样下山玩耍,只要在那个时候用跟系了红线的针别在它身上,等天亮之后就一定能找到千年人参。

    估计刘三手遇到的那个采参人就是用这个方法找到的六品鬼盖,至于怎么让它跑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沉思了片刻,看向刘三手说:“那山神是怎么回事,这大山里头还真住有神仙?”

    刘三手摇摇头说:“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老倌不太清楚,但是老倌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那个单棍撮遇到的肯定不是山神爷。”

    “那是什么?”我疑惑道。

    “百草之王!”

    我浑身抖了个机灵,不可置信地说:“真的?你怎么知道?”

    刘三手嘴里叼着烟枪,眯着眼睛说:“这人参本就通灵,修炼成了气候的百草之王更是有了人的灵智,而且一旦被冠以王的头衔,就会引来万物朝拜,并且活得久了,见识也多,这种玩意儿成了精之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爱模仿人类,长白山当年是满人的地盘,不少清朝皇帝都在这设有行宫,山里的那位主不知道是打哪看见的,每次出行都搞出皇帝的阵势,什么巡山灯笼,山神爷,都是它身边的那些还没有成了气候的玩意儿施的一些障眼法,假扮山神爷给迷路的采参人指路,然后等着这些人出去之后口碑相传,建庙塑身,得到香火供奉,做梦都想着白日生仙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两个鬼

    “白日生仙?”

    我咋了咋嘴,道:“看来不管什么东西都和人一样,一旦到了眼睛能看到的极致,就开始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说罢有些疑惑地看了刘三手一眼,道:“你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没什么收获啊?”

    刘三手咧着嘴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哼哼么,这百草之王古往今来被憋宝人憋走的例子不在少数,老倌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知道点这东西有什么奇怪的。”

    我点点头,说:“既然这百草之王的巡山灯笼出现在干饭盆,那我们是不是只要顺着干饭盆进去找,就一定能找到百草之王?”

    刘三手嘬了口烟,脸色有些难堪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少东家,你要知道这个长白山腹地的干饭盆足足有九九八十一个,大盆套小盆,盆盆相连、盆盆相接,面积足有一个地级市那么大,而且号称是内陆里的百慕大三角洲,什么罗盘,指南针进去全成一堆废铁,一进去准会迷路,多少在山里摸爬滚打一辈子的采参人和猎人葬身其中者不计其数,就凭这么摸瞎的进去找,迟早得死在里面。”

    我皱了皱眉头,说:“不还是有人从里面出来过么,找他们当向导不就行了。”

    刘三手摆摆手,道:“此话倒是不假,我也找过不少曾经深入过干饭盆又走出来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这干饭盆深处全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和数人合抱的大树,奇花异草遍布谷底,可是一旦迷失了方向,不论怎样往前走,不论走出多远,最终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而且在那里生活着许多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有人就在里面一个水池中看到仰泳于水中似虾非虾、似鱼非鱼的罕见水生动物,还有由几十个天然石柱组成的古怪石阵,包括传说中的长白山毛人,里面的古怪太多,根本说道不完。”

    “那这些人在迷路之后又是怎么出来的?”我不解道。

    刘三手叹了口气说:“要是知道这些,我还能困在这破屋子里头哪也不去么,每个人出来的方法都不一样,有被山神爷救得,还有的睡了一觉醒来就在外面了,更有甚者直接放弃了挣扎,哼着小曲就溜达了出来,没他娘是一个能正常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这鬼地方这么悬的?”

    我嘟囔了一声,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门外头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速度非常快,等到了门口却突然就消失了。

    我心头一惊,借着门缝隐隐感觉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深山老林里头一旦入了夜出奇的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而刚才那股子声音就显得特别突兀,联想起刘三手之前所说的狼群,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而在这个刘三手也是一骨碌翻身下炕,猫着腰来到门前,一张脸死死贴在门缝上,瞅了半天才转过头,表情有些疑惑,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将脸贴了回去,而就是这一贴,整个人就不动了。

    足足有半分钟的功夫整个屋子都一片寂静,我跟红鲤对山里头的东西不熟,也不敢轻举妄动,秉着呼吸悄声来到刘三手身后,轻轻拿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听见他嗷的一嗓子差点直接跳到了房梁上,然后一脸惊悚地看着我说:“少东家,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没有理会他,拨开他的肩膀将眼睛同样凑在门缝上,边伸头边嘟囔着:“你看什么……”

    眼睛!

    一只血淋淋的眼睛正贴在屋外的门缝上死死地朝着屋里看,四周全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唯独这只眼睛与自己的脸紧挨着不到半尺的距离,隔着门缝我甚至都能看到布在眼珠子上的条条血丝,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半点生气。

    我浑身的血都吓凉了,叫了一声扭头就往身后跑,正好跟刘三手撞了个满怀,正要骂他看了这么半天为什么不早说,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从门缝中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喊:“救,救命。”

    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又听见从门外传来一声呼喊:“狼,有狼。”

    还是刘三手率先反应了过来,两步上前立在门口,先是轻轻地将屋门打开了一道细小的缝,还没等他打探出外面的情况,就见一个血人顺势就从门缝中倒了进来,直接砸到了刘三手怀里。

    刘三手本来见势要躲,可是当看清楚屋外是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之后,直接一把将他抱了进来放在地上,然后找了根木桩将屋门死死从里面顶住,接着转过身蹲在那血人身边伸出手说:“拿毛巾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在炕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毛巾,直接将被子扯到刘三手手上,刘三手看也没看拿着它在血人身上擦拭了一遍,等血迹被擦干,看清楚血人的本来面目时,我心头一跳,失声道:“王浩?”

    躺在地上这个家伙竟然就是那个在火车上,说我跟红鲤是偷猎者的小胖子,王浩!

    看着王浩全身的血迹以及紧闭的双眼,我紧张地盯着刘三手说:“怎么样,死没死?”

    刘三手将王浩的身体仔仔细细检查了一边,摇着头说:“这些血都不是他的,估计是被吓晕过去了。”

    我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他不是跟李教授还有那些学生在一起么,大晚上怎么会出现在这,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刘三手将沾满鲜血的被子凑到脸前提鼻子一闻,脸色变了变说:“是狼血。”

    狼?

    我心头猛地一跳,就见红鲤也蹲在了一边,上下扫视了一眼,轻轻抬起王浩的一只胳膊,接着就在他的手上,发现了一柄断掉的匕首。

    那把匕首像是被什么硬物给生生折断,断口跟劈了一样,上面还留着一道道白印,而王浩的整个身子上也就只有这只握着断匕的虎口开裂,不断地朝外留着鲜血。

    “这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会儿不是应该跟着他们回酒店了吗,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我咬着牙想将他手中的短匕扯下来,可那刀柄就跟生在他手中一样,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红鲤见状伸手轻轻掐住王浩攥着刀的手腕,然后再猛地一拍手背,短匕跌落在地上,然后将其捡起端详了半天说:“是军用匕首。”

    军匕?

    我皱了皱眉头,就见刘三手盯着王浩沉眉道:“这小子不简单啊,虽然被吓坏了,可是从身上的血迹来看起码干掉了不止两条野狼,不过少东家你好像认识他?”  我点点头说:“他是这次李教授带来的实习学生之一,我跟红鲤就是混进他们的队伍才能掩人耳目顺利抵达这里,”

    刘三手听了锁着眉,呲着牙说:“李老头做事一向心思缜密,怎么会出这么大岔子,不应该啊。”

    而在这个时候,就见王浩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身子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当目光落在我们几个身上的时候,惊恐的面孔陡然一滞,紧接着突然抱着我的大腿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

    这一哭足足哭了有两三分钟没停,我们三个人都看傻了眼,也不敢打断他,直到他哭的嗓子快没了音,才松开我的裤腿,哽咽地说:“我就知道你在这,好多狼啊,快吓死我了。”

    我见他这样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将他扶到了炕上,宽慰道:“已经没事了,狼不会追来的,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其他人呢?”

    王浩抹着眼泪说:“不知道,都走散了,我是在你临走时记住你离开的方向才找到这来的,你是不知道有多少狼,乌泱乌泱的,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会儿早就被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了。”

    我看他说着又要哭,急忙劝阻道:“你先别哭,慢慢说,你们怎么会走散的,我们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浩哽咽了两声,看着我又看了眼红鲤跟刘三手,说道:“咱们队伍里混进来了两个鬼。”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木鬼

    鬼?

    我跟红鲤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然后转过头看向王浩说:“什么鬼,你说清楚点。”

    王浩擦了把鼻涕,深吸了口气说,当时我俩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人发现了,李教授解释说我俩因为家里有急事,就不继续参加野外勘探,提前回家了。

    因为跟我们也不熟,大家心照不宣地没有多问,熟悉完环境之后队伍就准备回酒店,可是就在大家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少了两个人。

    这俩是对儿情侣,一个叫秋阳,另一个叫刘可心,一直都跟在队伍后面,开始还能听到俩人有说有笑的,可就是一个转头的功夫,人没了。

    一开始还以为俩人偷摸地跑哪去找刺激去了,结果找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这一下可把李教授和护林员吓坏了,这原始森林里,人一旦走丢,万一再碰见恶狼猛虎,那是一点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众人一合计,其他人对这里不熟悉,不能动,就让李教授跟一位护林员去找,结果等到天都快黑了,人没找着,连李教授他俩也跟着丢了。

    当时人群可就乱了套,留守的那位护林员见情况不对,要把剩下的人全都带回酒店再通知护林武警上来所救,结果就在回去的半道上,遇到了狼群。

    王浩说到这里惊恐地闭上了嘴,其实后面的事情就算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个大概,只是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王浩痛苦地摇摇头说:“不知道,当时太乱了,护林员的一杆枪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多狼,当时大家都只顾着四散逃命,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之前休息的地方,然后想起你俩消失的方向,才顺着找来的。”

    我听了之后看了刘三手一眼,发现他盘腿坐在炕上,嘴里叼着烟枪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继续问王浩:“那个什么秋阳和李可心在消失之前就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王浩揉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我当时走在队伍最前头,他俩在最后,就算是有我也看不着,只不过我记得返回之前我去撒尿的时候见他俩从一棵大树后面钻了出来,鬼鬼祟祟的,估计是刚办完事。”

    “在树底下办那事?”

    刘老三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眯着眼睛紧紧盯着王浩道:“他们办事的那棵树,是不是绑着一条红布带?”

    王浩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屁股,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点点头说:“有,我当时还在纳闷这深山老林里谁没事在树上绑红布带干啥,跟有人在山里头结婚似的。”

    刘三手将烟枪拿在手中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成了仙的树你们也敢行那苟且之事,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够了。”

    不光是王浩,连我都有些好奇地问刘三手,这成了仙的树是啥意思,树仙?

    刘三手摇摇头说:“这大山里的规矩很多,从一进山开始言行举止都要十分注意,不能坐树墩子,因为树墩是山神爷的座位;不能伐沟子里的大树,那是母树,要繁殖其他小树;不能说不吉利的话,特别是一些敏感字眼;遇到缠着红布条的老树要跪拜,那是树仙;打猎时,坟头上的猎物不要打,繁殖期的母猎物也不能打,不然就出不了山,你们那群同学惹上了树仙,如果李老头不舍掉半条命出去,恐怕是一个都出不去喽。”

    我听了有些愕然,刘三手的话虽然看似离谱,可是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在外人听起来或许很荒诞,但却都是亲身经历之人祖祖辈辈靠着血和汗一点点流传下来的,很多事情你很难解释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这种力量虽然是看不见,摸不到的,但是每个人都随时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绝没有任何一个应该受惩罚的人,能逃过“它”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