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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程海不太高兴:“鬼堂怎么了,鬼也是人来的。有情有义之鬼可比虚情假意的人要可爱的多。为什么不能和佛陀共存?”

    程海是中阴身,说穿了,他也是个鬼。

    我摆摆手:“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从五湖四海来的,别为了种族吵架嘛。在我这里不分阶级不分种族,肩膀头齐是弟兄。”

    黄小天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别扯没用的。说正事,小金童,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参合了。我和程教主在山顶观天象。”

    黄小天给我的感觉大大咧咧,不怎么靠谱,我看向程海,程海点点头:“你晚上带我们上山,然后把罗盘留下,还有我的照片和黄教主的毛,然后你就可以走了,过一个时辰再来接我们。”

    我有些疑惑:“为啥不让我参与?”

    黄小天正色说:“观天象等同于窥天机,尤其是你这样的凡人,无法承受其中无形的业力。日后真要因为窥测天机惹下什么恶果,那就太得不偿失了。我和程教主都属于化外中人,天机对我们有影响,但能利用自己的修行规避不好的后果。”

    我虽然有些不理解,但也尊重他们,我吱吱唔唔说:“还有个事,要和你们商量,以后咱们出去看事的话能不能带着王二驴?”

    黄小天和程海对视一眼。我心里纳闷,这两人一路打嘴仗,呲牙瞪眼的,怎么这时候又有默契了。

    黄小天说:“看情况吧。至少在你出堂之前,我们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很危险。”

    我点点头,“对了,还有个事。你们两个需要我怎么供奉?”

    程海道:“现在是草建期间,一切从简吧,你准备好四个碗儿,装了一些水果,苹果、香蕉、桔子之类的,再装一些鸡肉鱼肉就可以了。”

    黄小天赶忙说:“我还要一杯酒,吃鸡没酒总觉得差点意思。”

    “好吧。”我把黄小天的毛和程海的照片拿出来,摆在床头柜上。我现在明白了,这两样东西属于他们的信物,寄托着他们的阴神,东西在哪他们就会在哪现身。

    我瞅爷爷不注意,在厨房拿了四个碗,然后捡了一些现成的水果,准备了鸡肉和鱼肉,到外面的小超市买了一瓶二锅头,倒了酒,一起供奉到床头。

    准备好这些,两人很满意。程海告诉我,以后我如果出去出堂看事,照片和毛都要随身带着,他们才能跟着去。这样带来带去的太麻烦,他有个建议,去外面订做一个类似怀表的东西,把他的照片剪出来,留个脑袋就行,放进怀表,然后再把黄小天的毛夹在里面,这样我随身带着就方便多了。他们的阴神都会他心通,在外面不方便的时候,不必现身,可以用他心通和我在心念中沟通。

    我一口答应下来,明天到镇上的钟表店去买怀表。

    吃完饭,又闲聊了一会儿,大概到了夜里十点多钟。黄小天背着手在屋里溜达,程海闭目养神,只有我心神不宁。这时,手机突然来了电话,是王二驴打来的,他问我什么时候用罗盘,他想瞅瞅我怎么用的。我婉拒了他,说不太方便。王二驴勃然大怒,骂我装大尾巴狼,忘恩负义,然后把电话挂了。

    他就这么个德性,我也没上心。等到夜里十一点多钟,爷爷早早睡下。我把照片和黄毛带着,从后门出来,一路进了山。

    晚上可真冷啊,穿了大棉袄还是冷,冻得我半张脸都麻了。我加紧脚步往山上赶,就算我脚程快,道路熟,也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山顶。

    这里算是海拔比较高的地方了,今晚天气还可以,夜空如洗,透彻度很高。

    四周悄无人声,只有无尽的山风。我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把黄毛和照片拿出来,怕被风吹走,上面压了块石头。又从包里拿出罗盘放在旁边。

    做完这一切,我取出三根香点燃,朝着夜空拜了拜,这是黄小天告诉我的规矩,窥测天机首要心诚,对天礼拜还是需要的。我把三根香插在石头缝里,哆哆嗦嗦下山去了。

    这个时间特别讨厌,他们观测天象需要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我在两个小时后要取走他们的信物。这两个小时够我下山回家的,却不够再回来。算算时间我哪也不能去,只能在山里转悠,先找个相对避风暖和的地方呆足俩小时再说。

    幸好我对地方足够熟,翻过一个山头,那里有凉亭和长廊。那是我们村前些年搞旅游,引来资金修的观景台,现在这事没下文了,只留下这些景点。

    我哆哆嗦嗦进了长廊,这里相对避风,我在走廊上来回溜达,冻得鼻涕拉哈。

    正哆嗦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我吓了一跳,看来电显示居然是王二驴。这个点按说是熟睡的时候,他打电话什么意思?我如果马上接电话,似乎告诉他我半夜出去行动了。我耐着心等着响过几声,才慢慢悠悠接起来,装做才醒的样子,可没等说话,电话里传来“嘶嘶啦啦”的声音,像是无线电。

    我问:“你那里怎么了?什么怪声?”

    “我先问问你,你去哪了?”王二驴扯着嗓子喊,风声很大:“你没在山顶啊。你怎么走了,太可惜了。你真是没眼福,没看到这样的奇景。”

    我全身一震,浑身泛冷,一股火冒出来:“你跟踪我?!”

    王二驴“嘿嘿”笑:“别生气嘛,我想看你鬼鬼祟祟在干什么。你果然没干好事。我跟你说……”电流干扰声突然加强,我听到手机里风声大作,如鬼哭狼嚎一般。仔细听,风声极像一个女人站在山崖撕心裂肺的喊叫,听得我头皮发麻。

    我赶紧道:“二驴子,别闹了,你是不是在山顶呢?我告诉你,那地方不是你能呆的……”

    王二驴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听不见:“什么?你大点声……”随即把电话挂了。

    我心乱如麻,恨这小子恨得牙根痒痒。犹豫半天,下了决心赶紧回去,说什么也得把王二驴叫下来。偷窥天象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加紧脚程,翻山过来,还没等靠近那座山头,狂风大作起来,所有的树都在瑟瑟发抖,吹得我抬不起头。我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这里是必经之路,必须要爬过石头。往常天好的时候,不在话下,小孩都能爬上去。可现在大风中,我站不稳脚跟,身体像纸片一样,这块石头成了天堑。

    我尝试了很多次都没上去,石头表面被风吹得没有一点杂灰,光滑溜溜,加上风大,我生怕站不稳摔下悬崖。

    勉强抬头去看,整个天都黯淡无光,黑幽幽的像是锅底。我看的心惊肉跳,这般天象是我那两个大教主搞出来的?他们也太厉害了吧。

    我缩在石头下面,时间过得嘎达嘎达这个快,我看看表,一个半小时就这么过去了,离约定好的一个时辰还有半小时。

    要是王二驴在上面捣乱,就算我现在赶上去也来不及了,爱咋咋地吧。说不定,这里就有个缘法在。

    大半夜他跟踪我偷着上山,出了啥事自己担着吧。

    我蹲在石头下面抽烟,地上落了几根烟屁股,最后半个小时也过去了。风终于小了,我实在等不及,好不容易爬着石头过来。后面的路就好走了多了,我一路攀高,回到了山顶。

    四周静的出奇,连个人影都没有,我走了一圈,没看到王二驴的身影。我有种恍惚,刚才接到的电话是幻觉,王二驴或许正在家里的暖被窝睡大觉呢。

    我一边走向放着黄毛和照片的地方,一边给王二驴打电话。电话真就打通了,令我惊讶的是,铃声就在不远处响起,却没有人接。

    我顺着铃声过去,发现了落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手机,已经摔坏了,屏幕纹理跟蜘蛛网似的,王二驴却踪迹不见。

    第五十章 远路

    我焦急万分,拿着王二驴的手机四处寻找,乱了方寸。我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冷静,先到避风的地方,把照片和黄毛捡起来。我捏着这两样东西,默默说:“两位教主大人,请现身好吗。”

    他们并没有现身,我在冥冥中听到一个声音,是黄小天的,他在用他心通和我联系。他叹了口气,语气凝重而严肃,都有点不像他了:“小金童,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坏的吧。”我急忙说:“是不是二驴子死了?”

    黄小天冷笑:“他死不死跟我们没关系,不在考虑的范围内。坏消息是,我们观天象窥天机的时候,因为你的朋友王石生私闯禁地,导致我们的灵气外泄,可以告诉你,目前至少有三路人马窥知了我和程海的存在。”

    “啊?!”我大吃一惊。

    黄小天道:“这几路人马就在周左方圆几十里内,是敌是友不知,都是灵气很强的高人。”

    “那怎么办?”我着急问。

    黄小天道:“不怎么办,凉拌,咱们连对方谁都不知道,可对方明显已经窥探到我们的存在,接下来的行程恐怕就不那么太平了。”

    “好消息呢?”我问。

    黄小天道:“我们探测到天门所对应的灵气洞天所在,不过,是不是传说中的八仙洞窟就不知道了,必须要走一趟看看,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我“唔唔”了几声,我其实对这个并不怎么在意,现在想的是王二驴哪去了。

    黄小天道:“看你着急那样,我再送你几个消息。你朋友没事,只是他是凡夫俗子,受不了天机如此变化,现在昏倒在西南角的土坡下面。”

    我长舒一口气,王二驴没事就好。

    “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个事,”黄小天说:“那几路人马的目标不在你身上,他们已经知道了你朋友,很可能认为天象变化是他搞出来的。你如果不想让那几路高人给我们捣乱,就要你的朋友去吸引他们注意力,调虎离山,而咱们来个暗度陈仓,走自己的。”

    我马上否定这个建议:“不行!让王二驴给我挡子弹坚决不行。”

    黄小天道:“我说的就这么多,你自己斟酌,这也是你那个朋友的因果,事情是他惹出来的,脏屁股就要他自己来擦。”

    说完这些,黄小天不再说话,我再怎么招呼,他都没有信息。

    我来到西南方向,打着手电往土坡下面看,果然底下趴着一个人。我从土坡上面滑下来,把那人翻过来看,正是王二驴。

    包里还有半瓶二锅头,我都淋到他脸上。王二驴终于醒了,咳嗽着睁开眼,看到是我,兴奋地说:“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闷哼一声:“不感兴趣。我就知道你要倒大霉了。”

    王二驴眨着眼没说话。

    我把他搀扶出了土坡,此刻已经过了零点,夜深人静。我总感觉周围阴森森的好像藏着什么东西,这地方不宜久留,我带着王二驴下了山。

    在下山的途中,我没有瞒着他,把窥测天象寻找八仙洞的事都说了。王二驴听得眼珠子瞪得跟牛眼差不多:“你是说因为我冒然撞了现场,导致有几路高人已经盯上我了?”

    我哼哼了几声:“我家老仙儿的意思是,让你去吸引他们注意力,能让我安全地找到八仙洞。”

    “你答应了?”王二驴问。

    “怎么可能,”我说:“我怎么能拿你替我挡子弹。”

    “嘿,好哥们。”王二驴说:“不过呢,我想想这样也不错,这个祸事我惹出来的,我就应该去承担相应的后果。行啊,我考虑清楚了,我替你打掩护。”

    我看着他,有些感动,摇摇头:“你不用为我这么做。”

    王二驴认真地说:“真的,这件事关系到你的生死,而且你如果日后顺利出堂,咱俩也能形成助力联盟,这就算我投名状吧。”

    我默默看看他,说道:“我家老仙儿说,这几路人马不知是敌是友,你可能会面临很大的危险。”

    王二驴拍拍我的肩:“我就在村里呆着,这是我们家的主场,再说还有我爷爷呢,没事。”

    我心里挺感动的,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这份情我记下来了。我们下了山,各自回家,我让他回家和王神仙把事情说明白,看王爷爷的意思,如果王爷爷不想冒这个风险,王二驴也不要勉强。

    王二驴拍着胸脯说没事,他爷爷就听他的。

    回到家里已经后半夜了,挨冻受惊一晚上,又走了那么多山路,我疲乏不堪,躺在床上就睡了。第二天正熟睡的时候,电话响了。我迷迷糊糊接起电话,是王二驴打来的。王二驴声音低沉:“老冯,我说你听着就行。”

    我马上坐起来,王二驴说话从来没这么严肃过。

    “早上的时候,我家来了个客人,是黑龙江一个老客,过来拜访爷爷。我本来在睡觉,可爷爷把我叫起来,说来客死乞白赖就是要见我这个王家的大孙子。我感觉有问题,还是过去见了。这个老客也是道法中人,看见我谈天说地聊了一些没用的,其中拐弯抹角问我昨晚上哪了。我借着尿遁的机会在茅房给你打电话,你说对了,那几路人马真的找来了,而且我看那架势,来势汹汹啊。”王二驴一口说完。

    我倒吸口冷气,没有说话。

    王二驴道:“你现在赶紧走。我估计他们已经觉察出事情不对劲了,真要找到你,再走就晚了。能今天离开,就今天离开,赶紧找到八仙洞学成再回来。”

    我把家里东西收拾收拾,带上程海和黄小天的信物,该拿的东西打了包,和爷爷辞别。爷爷从来不问我到什么地方去,他年轻时候就是个闯将,而且信奉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希望我出去闯闯,哪怕一分钱不挣见见世面也好。

    我匆匆出了村,接下来是至关重要的一关,我以后能不能顺利出堂,能不能熬过生死关头,就看到这个八仙洞了。

    黄小天告诉我,八仙洞的地址极有可能在吉林境内,具体在什么地方还不好说,只能去了再说。我先到镇上的钟表行去了一趟,这里没什么顾客,冷冷清清的,我跟服务员说了自己的打算,想订做一个类似怀表一样的圆形表盘,然后把照片放进去。

    服务员以为我放的照片是女朋友的,一看是个男人照片,顿时脸色怪怪的,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服务员告诉我不用那么麻烦,他们店里就有现成的怀表盘。

    等了半个多钟头,终于把这件事搞定,程海的照片剪成适合表盘的大小和黄小天的毛封在表里。整个怀表十分精巧,后面拴着链子。我把它扣在裤腰带上,背着包出发了。

    我买了一张到长春的高铁票,下午三四点到的。从火车站出来,黄小天用他心通告诉我,要去的地方还要远,在哪他也不敢肯定,但方向知道,还得往北走。

    我是折腾怕了,干脆买了一张吉林地图,找了个没人地方,让他们看着办,别把我当驴遛。

    他们两个无形无体,往表盘里一趴就完事了,而我则要坐高铁坐地铁的,累个半死。我让他们商量,把地方找准了再说。

    在地图上丈量距离,程海和黄小天认准了确切地方,此地大概在松原附近。我折回火车站,买了去松原的火车票。

    等到了松原已经是晚上了。我累的实在不行,想打尖住店,黄小天告诉我,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就别休息了,继续坐车,直接赶到目的地。

    到了松原,他们感觉到已经离最终的地点不远了。

    远路无轻担,看着坐火车什么的挺方便,其实相当累人。他们仔细分析地图,我又找人打听,最后我坐着车赶到了一个叫蒙古屯的村镇,这里靠近查干湖,风景倒是不错。

    我草草吃了饭,找了家旅馆住下,按照黄小天和程海的判断,那处和天门对应的灵气洞天,就在附近的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