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那记忆里眼角眉梢都噙着寒冰的男人,也是一脸宠溺地望着琼娘……
柳萍川只拿眼一扫,竟是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尚云天也是借着酒杯遮挡,目不转睛地看着琼娘,这一刻,被太冷落多日的柳萍川心里竟满是酸楚愤恨!
怎么可能?难道琅王不知,那个崔琼娘在床上不过是死鱼一条吗?
第103章
万岁高居其上, 看着那小夫妻恩爱,倒是满心的高兴。
在忘山小时,他就曾经拿着儿子的生辰八字去沧海大师那里看算过。
大师看得皱眉不语,当时只叫他心内高悬。最后大师直说了句:“命相奇怪, 类似孤星。”
便再无下文。
不过自那以后, 大师允诺每年都会见忘山一次,为他诵经讲义。这习惯从他小时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可嘉康帝并不放心, 前些日子又上山去问大师。
但沧海那老和尚向来怪癖, 只是借口着闭关面壁感悟禅境,不肯见客,只委托小沙弥出来带了句“天机不可泄露”便算了事。
也得亏着这大师遇到的是如他一般的千古一帝, 有道明君,若是换了旁的帝王,岂不是勃然大怒,砍下不肯泄露的脑袋!
但是他自那以后,便一直担心着忘山要孤苦度过一生。
先前琅王中毒, 他也唤了那郎中打听清楚, 当知道忘山差一点便要断子绝孙时, 心都不由得一缩。幸而这毒中得不算深, 调养得当后,便可尽数拔除。
现在看着琅王与王妃伉俪情深的光景,约莫是余毒尽消, 他原先是想给忘山挑选几个懂事贤惠的过去, 可是才提了了话头, 就被忘山说话打岔了过去。
几个来回后,皇帝也是看出,应该是儿子与那崔琼娘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呢,既然如此他也不好惹得儿子不高兴。
可要是那崔琼娘的肚皮一直不见鼓起,他就要赶早儿为忘山张罗几个美貌好生养的侧妃了。
待得宫宴之后,琅王便要整装待发,去巡查沿线的剿匪情况。
在临行的前一夜,他将他的小娘裹在被窝里,只衔住那甜津四溢的小嘴不放。
琼娘刚刚从九重云霄转回来,眼前还微微发黑,只觉得自己的腰背酸痛,便推着他汗津津的胸膛道:“明日还要赶船,怎的不知怠足?”
琅王笑着侧躺,将她揽在怀里,理顺了散乱的乌丝长发道:“这些日子空乏着你,却先喂饱了,才好!”
琼娘脸颊红潮未退,又是不放心地看了看地上扔着的几截羊肠道:“郎中可是说了,余毒虽清,但是暂不可要孩儿,那羊肠衣被你这么用,可是不禁用的……”
琼娘说完这话,回头再看,琅王也变得沉默不语,只是一脸深沉地望着账顶。
一看他这个样子,琼娘便知道他又在想那下毒的始作俑者。
琅王一直对下毒者为何人三缄其口。琼娘也不好问,只是方才她那一句暂时不能要孩儿显然触动了他的心思,那双凤眼里都冒着火气。
琼娘不想让他多想,连忙拉着他强健的胳膊,开口道:“我已经在厨下给你腌制了两罐肉酱,出门在外注意些饮食,莫要吃坏了肠胃,若是没有可口的,便用肉酱下饭,虽是简单些,可是里面的辣子加的够足,也很爽口。”
琅王这时脸上的阴郁才慢慢散开了,新婚的小夫妻便是成婚后第一次较长时间的别离,一时间心里自有说不完的话。
待到第二日,琅王一早便启程出发了。
琼娘亲自送到了城门处,将自己在皇寺里自己求下的平安符戴在了楚邪的脖子上,里面还放了一枚她用黄金浇铸的硕大钱币,上面有 “趋利避害”四个大字,钱虽俗物,却能通鬼神,用来压符再好不过。
楚邪以前见别的将士离别前,脖子上挂母亲或者妻子相好送的平安符,总觉得多此一举,大煞男儿威风。
可如今自己脖子上也挂着个,只觉得自己的小妻子虽然有些不懂事,动不动便闹着离家的毛病,可是心里到底是有自己的。
再看面前的娇妻,眼角都是红的,虽知道她是困得打哈欠打的,可心里还是觉得发暖。
便是心里想着尽快将差事了结,好早日回来陪伴自己的娇妻。于是又叮嘱着她快些回去补觉。
琼娘送走了琅王,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的车队影子,心内自是有些惆怅。
可是转身时,却发现尚云天正立在自己的不远处。
因为琼娘的身边站着侍卫,他倒是识趣得没有近身,只是远远的站着,可是神色里皆是说不出的强自压抑的愤怒。
琼娘连看都未看他,只准备下城楼去,待得经过他的身旁时,便听尚大人似乎是自言自语道:“竟是如此上心,还道以前却有些真情,如今才发觉,竟然从来未有给我亲自践行过……”
尚云天说的倒是事实,前世里,每次尚云天需要出京公干时,琼娘皆是不过送到府门后的巷子口处便算了事。更别提亲自求符挂在脖子上了。
如此一来,前世里成婚前几年的柔情蜜意似乎都大打折扣,这叫尚云天心里如何能忍?
如果说琼娘对待她的这位前世夫君只是冷漠以待的话,自从那胡商一事后,心里却是恨极了他。
竟然给她的商铺设下这等子圈套,除了他不作别想!柳萍川的脑子可是想不出这等祸及九族的阴损主意。
现在他又当着自己侍女侍卫的面前,说这等子言语不清的话,到真好似她跟他有些什么似的。其心可诛!喂给狗都不吃!
琼娘自然不会在城楼子上跟个不相熟的官吏争吵,白白让别人看了笑话。于是只当做没有听见,风也似的下楼去。
可是前世的种种却一下子涌上心头……和自己当初预想的夫唱妇随,琴瑟和鸣不同,婚后的一切都是太琐碎磨人了。
她那时还年轻,被尚家的婆婆处处刁难立规矩,而每次尚云天都是站在他母亲的那一边,言语里隐隐是责备她做得还不够到位。
那时的她,还谨守着贤妇的规矩,自然不会跟丈夫顶嘴,可是刚成婚是那股子贴心的情谊却在这些个鸡毛蒜皮里渐渐消磨得不剩什么了……
不过琼娘坐上马车时,倒是分神想了想:是啊,当时为什么不相送?
……好像是当时被婆婆立规矩天天早起亲自下厨做饭,当时也是困极了,只想早早地将人送走,好回去补觉。
其实现在琼娘送走了人,也是想要回去补觉的。虽然这一世没有婆婆磋磨,可是有个吃不饱的夫君,也是叫人夜里憔悴。
可是回到王府,卸了发钗,换了睡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心里想到却是琅王剿匪的事宜。
因为重生涟漪不断,世事叫人难料,琼娘也不知琅王此次吉凶祸福。如此辗转,最后那点子睡意都搅闹没了。
琼娘干脆起身要了茶水,喝了一会醒一醒精神后,想到有阵子未回娘家了,便起身坐车去看望刘氏。
刘氏见到琼娘回来心中大喜,拉着琼娘的手问长问短。琼娘自是说一切俱好,王爷待她甚是宽容,店铺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
聊了一阵,琼娘始终未见到哥哥踪影,问起刘氏。
刘氏长叹一声,一向开朗的面庞也挂上了一道愁容:“上次你哥哥受了那暗娼圈套的教训,心内也知道理亏,倒是本分起来。入了你安排的书院后,虽则学得慢,但是先生用心,也有长进。
只是我一直放心不想,便给他找了书童跟着,每月叫回几次问他传宝日程,也好心内有数。
听闻最近他在书院交了几个朋友,几乎日日过来饮酒吃饭,看起来就不像是正经人。娘劝你哥哥不要跟他们一起厮混。
可他说我是不懂,这几位都是正经人家的公子,身在书院将来都是同窗,无论如何都讲究个互相照拂。为娘还是不放心,今儿一早让你哥哥将那几个人请回来,你哥哥叫了一桌酒席在前院宴请他们。我本想借机会,打听一二,现在你来了,正好,也看看他们的虚实。”
琼娘劝慰刘氏不要过于担心,同时派了身边机灵的小厮去前院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过了一阵,小厮回来,小声道:“那几位公子似乎想要远游。正想跟崔家的船行借船出游呢。”
琼娘问道:“你可知道那几位公子的身份?”
小厮回道:“听起来似乎是各家商行的公子。”
琼娘对刘氏道:“若果真是各家商行的公子,哥哥与他们相交也是件好事,如此倒是不好拒绝,这游船的事情,便交由我来一并解决,不过你也要跟哥哥说不可放松学业。”
刘氏一拍大腿道:“可不是,上次王爷来考学,也不知考的哪本,把你哥哥考得是哑口无言,回去一顿的翻书。”
琼娘心里噗嗤一笑,心道:本是来寻人的,偏没寻到,当时心里说不定在骂什么娘呢?
想起那个混账王爷似乎曾经说过,当时看见崔家人都来气,觉得没把女儿教好,干脆考了哥哥一段孙子兵法。哥哥若是会,那可真邪门了!
第104章
一时, 刘氏倒是对女儿有说不完的话。一时又说起了崔传宝的亲事来。
琼娘这几日倒是给楚依依充当媒婆充出了经验,只告诉母亲骚安毋躁,这亲事的挑选无比太心急,她先前也跟王爷商议过此事。琅王的意思是, 娶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入门, 反而让岳父母太过操劳。
不若在他的武将随从里挑个好人家的姑娘。琅王的武将有许多是穷苦出身,后来跟随王爷建立的功勋, 自然带了官阶。
挑选个寒苦出身的女儿家, 知道钱银来之不易,会操持家事,又没有那么多的臭讲究, 倒是跟乍富的崔家很是相配
虽然话说得有点糙,可是也是有着道理,琼娘这般想,便也说给母亲听。
刘氏觉得女儿女婿定下的,一准错不了。倒是一时舒展了心思。可是儿子的事情操心完, 便又是女儿的。
早在成婚前, 便影传着王爷似乎不行。她一直偷偷地替女儿流眼泪。现在眼见成婚数月, 女儿的肚皮果然是不见动静。自然又是心急。
琼娘见母亲提及这个, 连忙岔开话题,只道出来太晚,于是便准备回府。
当琼娘准备回王府坐在马车上, 借着帘子的遮挡, 正看见哥哥崔传宝送了一干同窗出来。
只这一眼, 她便在一堆少年郎里认出了一位。
前世琼娘便经营着自己那点子嫁妆置办起来的生意,自然见识了不少人等。有些人是连夫君尚云天都没见过的三教九流。
少年郎里那个穿着白衫的便是。他应该是白家的一位远亲,好像是姓吴,叫吴添寿。
名字很长远,可干的却都是折寿的事情。
他因为头脑灵活,做事不择手段,最后成了白家的大掌柜,当年与琼娘做生意时,曾经设下暗扣准备狠坑琼娘一笔。
当时琼娘虽然识破,但顾及着当时的白家风头正健,背后有太子撑腰,自己若一味逐利恐怕是对尚云天的仕途有妨碍,便子忍下了暗亏,让这姓吴的赚了一笔大头的钱银。
钱银上的仇怨,就算再世为人也刻骨铭心。记忆里这位吴添寿并没有在学业上有何建树,因为家境贫寒,应该是早早托人到白家拉关系,入了白家店铺当学徒,怎的摇身一变,成了哥哥的同窗?
这下琼娘顿时生疑,只待过了一会,约莫着那些个同窗散尽后,便折回马车复又回去寻来哥哥问话。
崔传宝见妹妹去而复返,郑重来问那位吴同窗之事,心里也唬了一跳,当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是新近入书院的学子,家道殷实,出手阔绰,同窗们出游聚会,基本都是吴公子掏银子请客。是以虽然没来几日,却已经跟众人混得甚熟。”
琼娘不动声色地听完,又问:“那这次使船出游,是谁的主意?”
崔传宝很是用力地想了想,抓了抓后脑勺道:“是陈同窗……不对,他也是听了吴公子的话,才生出游船心思的……”
听到这,琼娘已经是全听明白了。明明前世里出身一穷二白的小子,怎么会凭空出现在书院里充作有钱人家的冤大头公子?还这般慷慨地花销银子?
只怕是白家正物色合适的少年郎接近哥哥,而这吴添寿正好投奔白家,被相中后,扮作富家公子送到了书院里来。
琼娘虽然不知他们打的什么注意,但是跟白家沾边儿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崔传宝经历了被人做套的事情,也是心有余悸,见妹妹问得这么郑重,便提着心问:“妹妹,可有何不妥之处?你若不要我与那吴公子来往,我尽听便是……”
琼娘沉默了一会,笑着道:“不必,既然有人愿意花银子散财,倒也不好阻拦……你如常便好。”
再说着吴添寿,从崔家出来后,花钱雇了马车,一路来到了脂粉胡同,在一处挂着红灯笼的院门前被个涂脂抹粉的老鸨迎了进来。
白家的公子白宇瞻刚从粉头的房里出来,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抽起了一袋水烟,见吴添寿来了,便头部抬眼不睁地问:“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吴添寿点头哈腰道:“已经尽安排妥当了,那小子答应了崔记船行出船,过几日待书院月中望日休馆听课时,便要一起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