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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节

      听了这话,乾隆陛下老脸有些尴尬了,他连忙咳嗽了两声,“嗯,那个,春和你来得正是时候,陪朕一块儿用午膳吧!”

    陪皇帝用午膳,绝对是无上殊荣了,傅恒却露出了迟疑之色:“这个时候,皇上不打算去延禧宫宽慰一下贵妃?”

    乾隆陛下摇了摇头:“算了吧,朕若是去了,魏氏只怕……”

    话未说完,王进保再度跑了进来,头冒冷汗,“万岁爷!令贵妃娘娘来了!”

    乾隆陛下眉头皱了起来,养心殿乃是君臣议政之地,历来不许后妃靠近!这是自先帝爷的时候,便有的铁律!

    “贵妃娘娘身着素服,此刻跪在殿外,脱簪请罪,说是要为两位兄长赎罪!”王进保急忙补充道。

    “养心殿乃听政之地,后妃不得擅自靠近,她这是罔顾祖宗规矩!”说着,乾隆陛下脸色有些沉。

    王进保忙道:“所以贵妃才要脱簪请罪啊。”

    傅恒心中暗道,这个王进保,怕是收了延禧宫不少银子!

    傅恒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方才说了,不会迁怒贵妃。”

    乾隆脸色愈发幽沉,“王进保,去告诉魏氏,朕不会怪罪她,让她即刻退回后宫!”

    王进保面露为难之色,而殿外便已经传来了呜咽之声,幽呜阵阵,格外悲戚,然而也只是呜咽着,并未扬声吵扰。

    毕竟,在养心殿外喧哗,便是扰乱听政的大罪了,令贵妃不傻。

    傅恒眼底冷意一闪便掩过了,他叹了口气,“令贵妃这是何苦呢?哭伤了自己,也为难了皇上!”

    这话着实戳中了乾隆心声,也戳中了乾隆心头恼怒之处,一个巴掌重重拍在了御案上,“此刻她眼中只怕只有她那两个大逆不道的兄弟!哪里会体谅朕的为难之处!!”

    傅恒忙宽慰:“皇上切勿动怒,令贵妃素来最解皇上心意,岂会不知皇上为难之处?此番为母家兄弟求情,其实也是为皇子公主们的颜面考虑。”

    “哼!”乾隆一声冷哼,“颜面?!朕何尝不顾惜亲生骨肉的颜面?只是魏氏兄弟胆大包天,叫朕如何能宽恕?!”

    傅恒叹了口气:“皇上说得极是,此番可不是贪污了几个银子的小事儿。古来僭越,万无从轻处置之理。”

    听了这话,乾隆深深看了傅恒一眼:“春和也是与那些御史言臣一般看法,觉得真应该砍了魏氏兄弟?”

    傅恒叹了口气,道:“皇上,奴才是来求情的。还请皇上周全阿哥公主颜面,起码饶了魏氏兄弟性命。”

    “哦?”乾隆露出诧异之色,“春和,你可从不是徇私之人。”

    傅恒忙道:“奴才本就是承和静公主所求,以一个姻亲外眷的身份求情来的。皇上若问春和该如何处置,春和岂有不顾情分之理?可若皇上问的忠勇公傅恒——”

    傅恒的脸色肃然板正,“《魏书?清河王怿传》有云:谅以天尊地卑,君臣道别,宜杜渐防萌,无相僭越。故而,傅恒以为,魏氏兄弟当斩不饶!”

    听了这一席话,乾隆陛下有些无言,良久才道:“春和啊春和,你一边求朕饶恕,一边又叫朕斩杀魏氏兄弟!这哪里是给朕出主意,分明是为难朕来了!”

    傅恒不由笑了,“奴才知道,皇上为此事必定为难至极。所以皇上无论如何处置魏氏兄弟,奴才都绝无怨言。”

    乾隆陛下叹着气道:“你无怨言,但魏氏呢?”听着外头愈发哀婉的呜咽声,乾隆陛下头疼欲裂。

    傅恒也叹了口气,“贵妃也真是的,明知皇上为难地紧,却还要来为难皇上!唉,令贵妃本是贤惠人,一沾上魏家的事儿,便跟变了个人似的!”

    乾隆冷哼:“可不是么!前些年,因着魏清泰贪污聚敛之事,她便是这幅样子!魏氏父子,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大包天!”

    傅恒道:“魏家出了一位贵妃,这两位国舅难免就有些……”傅恒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表达到位了。

    乾隆脸色更加不悦,“什么‘国舅’?!贵妃虽然位高,也只是朕的妾室罢了!皇后的兄弟,那才是国舅!”乾隆又看了傅恒一眼:“春和才是朕的国舅!”

    傅恒见状,忙欠了欠身子,以示谦恭。

    第四六一章、为了十一福晋

    令贵妃呜咽啼哭之声,仍旧不绝于耳。

    乾隆陛下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殿中一干太监早已匍匐在地,生怕惹怒了皇帝陛下。唯有傅恒还站着,却也是微微弓着身子。

    听着这个幽幽不绝的声音,乾隆陛下不禁更加烦躁了,他一把抓起手边的茶盏,碰的一声,摔碎在了方砖墁地上,“叫她给朕闭嘴!!”

    王进保吓得一个哆嗦,“嗻!”二话不说,直奔殿外。

    乾隆吼得如此大声,殿外的脱簪请罪的令贵妃岂会听不见,不消等王进保传话,便止了哭声。

    王进保看着跪在殿外月台上,衣着素减、容颜枯槁而憔悴的令贵妃魏氏,叹了口气,“娘娘,忠勇公在里头,您还是回吧!”

    听到这个消息,令贵妃通红而湿润的双眼陡然瞪圆了,“傅恒?他不是还在守孝吗?!”

    王进保低声道:“您还是请回吧,再呆在这里,也是无益了。”

    令贵妃脸色一阵苍白,她如何猜不到,皇上突然雷霆震怒,真是因为忠勇公在里头!!令贵妃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傅恒瞅了一眼在身侧不远处的碎瓷与满地湿漉漉的热茶,忙道:“请皇上息怒!”

    “息怒?!”乾隆陛下气得脸色都绀青了,“朕倒是想息怒!可魏家干出来的这些事儿,事事戳着朕的肺管子来!!更可气是魏氏,处处只想着娘家兄弟,只怕已经忘了他还是朕的嫔妃了!!”

    傅恒忙道:“皇上,这件事说到底都是魏氏兄弟不好,您犯不着为了他们气伤了身子。”

    “哼!”乾隆重重一哼,“魏家兄弟连僭越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都敢做出,只怕是平日里也是嚣张放肆惯了!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朝臣上折子,要求朕严惩!”

    傅恒干巴巴解释道:“外戚嘛,举止上略有些张扬,也是有的。”

    乾隆睨了傅恒一眼,“你也是外戚,富察家也是外戚!却也不见闹出这一桩又一桩不像样的事儿!”

    傅恒苦笑:“不像样的事儿,奴才家里也有哇!”

    “嗯?”乾隆陛下一头雾水。

    傅恒低下头颅,低声道:“您还不晓得,福康安臭小子,一个月里至少早退了八回!唉,不肖子啊!”

    “咳咳!”乾隆陛下干咳了两声,“这个,朕略知一二!”做御前侍卫,本就有些枯燥,福康安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喜欢走马射猎的年岁,所以乾隆陛下一直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

    傅恒恨恨道:“这个臭小子,偷偷摸摸早退出来也就罢了,竟还大张旗鼓,带着姬妾出征打猎,闹得郊外鸡飞狗跳!简直没有一日消停!”

    傅恒老脸阴沉沉的,一副恨不得动粗的样子,“皇上,他自出了孝,便没有一日安生!这小子必须管教一下,要不然——”

    乾隆陛下急忙抬了抬手,“好了春和,你也别太过严厉了。年少喜猎,本就是寻常之事,总比提笼架鸟好些吧?”

    傅恒正色道:“皇上,他身为御前侍卫,不好好当差,整日跑出城打猎!实在是渎职!还请皇上下旨,革了福康安御前侍卫之职!”

    乾隆陛下叹着气摇头,“春和啊春和,你怎么处处看这个儿子不顺眼呢?”

    傅恒一板一眼道:“那是太没规矩了!奴才不能纵容!皇上也不该纵容!”

    “好了好了!你是越说越来劲了!”乾隆摆了摆手,“你少跟朕顾左右而言他,明明说的是魏家的事儿,怎么就扯到福康安头上了?”

    傅恒一愣,仿佛是这才回过神来一般,老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至于这魏氏兄弟的事儿,皇上若实在不愿处死,而又要堵住众臣悠悠之口,只怕这活罪就得从重了。”

    乾隆陛下捋着胡须,神色凝重,“那你觉得这活罪该如何定呢?”

    傅恒微微一忖,道:“流放宁古塔就足够重了!唔……”傅恒又不由摇头了,“那些个御史们,只怕会担心,皇上过不了一年半载就下旨赦免……”

    乾隆老脸一黑,朕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僭越大逆之罪,“那就再加上一条:永不得赦!”

    傅恒低着头,嘴角终于扬起了一抹冷笑,他道:“这样一来,群臣应该也无话可说了!”

    乾隆一拍桌子道:“就这么定了!”

    “皇上圣明!”傅恒忙扬声道。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乾隆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摆手道:“那就传膳吧,朕也饿了!”

    皇帝用膳,规矩礼仪上自然是相当繁琐的,这一顿饭就足足吃了一个时辰。乾隆陛下又饮了几杯酒,多少有些上头,便去养心殿后殿歇息了。

    傅恒跪了安,便退出了养心殿,却赫然见,令贵妃魏氏还跪在那儿呢!

    傅恒脸上微微含笑,几步走上前,拱了供手:“贵妃怎么还没回后宫?”

    一双通红的怨毒的眸子直瞪了过来,令贵妃兀自压低声音,唯恐惊扰圣驾,“皇上要如何处置本宫的兄弟?!”

    傅恒淡淡道:“贵妃请放心,我已经向皇上求了情,皇上已经答允,宽恕死罪。”

    听到“宽恕死罪”四字,令贵妃心中绷着的一根弦儿骤然松了下来,然后傅恒接下来的话,让令贵妃如坠深渊!

    “但是——”傅恒面色一丝不苟噙着冷意,“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皇上决意,将魏吉庆、魏德馨兄弟发配宁古塔,予披甲人为奴,且——永不得赦免!!”

    听到这样冰冷的字眼儿,令贵妃浑身一僵,旋即噗通软在了地上,下一面她哀嚎出声:“不!!不可能的!皇上不会这样的绝情!!”

    令贵妃火速爬了起来,双腿却早已跪麻,身子一个踉跄,便倒在了王进保身上!

    “娘娘您别激动!”王进保急忙劝道。

    令贵妃靠着王进保的搀扶才勉强站直了身子,她狠狠瞪着傅恒:“是你!都是你!”

    傅恒眯了眯眼睛,他低声道:“不错,都是因为我。”

    傅恒爽快的承认,大大出乎了令贵妃的意料,愕然片刻后,令贵妃几乎要疯魔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恒依旧轻声呢喃:“因为……我傅恒的女儿,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令贵妃瞳仁一缩,居然是为了一个出嫁的女儿,为了十一福晋?!

    第四六二章、永无继位可能

    傅恒依旧轻声呢喃:“因为……我傅恒的女儿,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令贵妃瞳仁一缩,居然是为了一个出嫁的女儿,为了十一福晋?!

    “不是我做的!”令贵妃紧紧攥着拳头,压低声音道:“十一福晋落水之事,与本宫无关!”

    傅恒笑了笑:“当然,若与你有关,便不只是魏吉庆、魏德馨永配宁古塔这么简单了!”

    陡然间,令贵妃满腔愤意,也就是说,竟然只是因为她设计让皇上赐婚,傅恒便如此大动手段?!

    傅恒徐徐道:“可惜了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有这么两个大逆不道的舅舅,这辈子是永无继位可能了。”

    令贵妃瞳仁一缩,“你——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魏氏苦苦为娘家兄弟求情,又哪里是为了母族?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准确点说,是为了她当太后的野心!有这样两个宁古塔罪人的舅舅,真正打击到的是十五阿哥和十七阿哥!

    令贵妃真的恐慌了,她一生苦心筹谋,好不容易一步步爬了上来,爬到了六宫第一人的位置,连皇后辉发那拉氏都被她压了一头!原本一切都大有希望,可竟转瞬之间却要湮灭在傅恒手上!

    令贵妃心头陡然泛起了浓浓的不甘!!

    傅恒淡淡道:“自此之后,就请您老老实实做您的贵妃,将来再做个贵太妃,颐养天年吧!”

    贵妃?贵太妃?

    这样的将来,令贵妃怎么愿意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