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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再有个五天就够了!”

    寄槐回了我,我对着常远说道:“你若是不出去,刚好一起看一下账本,方才我与你道,手头余钱不多是真的,不知道几家钱庄是不是能拆借些,我想再借些,但是借东西总要抵押,方才我在想是不是把京城的酒楼和两个庄子都抵押出去?”

    “嫂嫂!”小九儿叫我,对着常远说:“大哥哥!”

    “行啊!你看着办吧!小九儿等不及了。”他倒是简单,一句话,我这里又得屁颠屁颠地去处理。听到这话,小九儿得了鸡毛当了令箭,拉着我的袖子口,要我去厨房。

    下午常远又出去跑了,我招呼了听雨,让她带那个颇为倔强的小姑娘过来,给我打个下手。她就沿用了之前的名字就□□桃,让她替我煮红豆,我手里分着蛋清和蛋黄,将蛋黄交给,春桃,教了她怎么打蛋白,春桃麻利的搅打着蛋白。

    我手里准备着蛋黄,边嘱咐听雨说,写信回去给方嬷嬷,让她帮忙去抵押几间铺子,听雨问我:“奶奶怎么要卖铺子?”

    我点了点她的脑袋道:“负债能促使产业的发展,而充裕的现金,能抵御风险,在有机会的时候需要冒险,但是需要预估风险……”

    “奶奶,您的意思是必须的时候借钱也要上?对吗?”听雨问我,我十分高兴于她的悟性道:“不错,好丫头!”

    小九儿就跟小狗似的,在我脚边绕着,问了好多次好了没有。我一边摊着铜锣烧的饼,偶尔有一两块坏了就喂给她,一边安抚她,好东西要等待。

    将红豆汤里的豆沙沥了起来,放糖和猪油炒成了红豆馅儿,那一锅子红豆汤,刚好做饮品。两片饼夹了红豆馅儿,我做了十来枚,叫听雨拿了一张干荷叶过来,放入荷叶中,外面用油纸包了,递给小九儿。

    她已经等了许久,接过我的纸包立马就迈开她的小短腿,往外走,吟风在后面喊她慢着点儿。

    第75章

    看着他俩出去, 我带着小姑娘继续做,边做听雨抱着蕴哥儿进来,到我手边的碟子里,用手拿了一块来吃, 嘴里说着:“好吃!奶奶, 这是什么点心,我怎么没见过?”

    我想了想道:“铜锣饼, 你看像不像一个个铜锣啊?”

    “像的!真像!”她往嘴巴里塞, 这个时候蕴儿, 嘴巴里吹着泡泡, 小嘴巴馋地也砸吧起来,我捏了一点点给他塞嘴里, 让他尝味儿。

    “春桃, 先放着, 等下洗,过来吃一个!”听雨边吃边□□桃

    。我看身边的小姑娘低着头认真地在帮我洗碗筷和盆子,我对她道:“春桃, 拿个盘子捡几个出去,跟杏花她们一起吃去吧!”

    “别忘了给寄槐哥和宽叔他们也送些过去。奶奶是不?”听雨吩咐春桃,不忘问我,我低头将剩下的一个个都抹好馅儿, 对她说:“你说得对, 天气冷,剩下些, 明日要去薛山长家做客,刚好带过去。”

    “春桃,愣着干嘛?你听雨姐姐说的没听明白吗?拿出去,给大家伙儿分了吃。”我看着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对她说道。

    春桃这才应了一声:“哎!”,拿起了盘子,夹了饼子,听雨在旁边说道:“多拿几个,不够咱们奶奶再做!”

    “就你皮!”等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洗了洗手。走过来接过听雨手里的孩子,听雨卷起了袖子,舀水洗碗,蕴儿一个劲儿地往我胸口钻,想来又是饿了,我掩上门,拿了条长凳,坐在门背后,揭开了衣襟,给他喂奶。孩子已经出了两颗小牙齿,调皮起来咬到我,硬生生地疼。我捏着他的鼻子,让他放开嘴。换了一边儿给他继续喂,边喂边听听雨跟我说几个小姑娘的事儿。

    我跟她说:“都还小,有些小心眼正常,以后多带带就会好些!要是觉得哪个实在带不出来,就换到庄子上,或者去夕云楼卖卖货。”

    “我省得!”听雨回我:“奶奶真让我们离开吗?实在不想离开您身边!”

    “傻丫头,你总要自己去做点儿事的。这样人一辈子才不枉为人。另外,你多想想自己个儿,过年就十八了,吟风大你两岁都二十了。我想着是不是给你们找个合适的人家!”我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毕竟她们岁数都不小了。

    “奶奶,问句掏心肺的话,当初你要是没遇见咱们爷,你打算怎么过?真的就给那林家老大守寡?还是说随便嫁个人?”听雨认真地问我。

    我整理了衣襟,这孩子刚吃完就打瞌睡了,我抱他在手里,对听雨说:“我原本也没想要成婚,林明祁考中这是迟早的事儿。他考中,我原本就想当个靠山,想着那样也就没有乱七八糟的事儿了。我安安心心地做面馆,也可以名山大川走走,要是有机会领养几个孤儿,等老了有人送终,也就可以了。说实话,跟那些男人我自己觉得多半我是过不下去的,倒不是我这个人乖张,只是不想过那样伺候人的日子。”

    听雨将碗盆过了水之后,沥了水,放在了橱沥,将方才的用具都归置好了,说:“奶奶说的都在理,我说的实话,您也别见怪。要是没有碰见您,以前就想着等爷回来了,我就该给他做个通房,一辈子做个姨娘也就到头了。没想成爷娶了您,您和爷又是你侬我侬的。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才好,后来跟您时间处得长了,觉得您随和,好相处。再后来看您做事情,渐渐地也就觉得跟着您,肯定比做姨娘强,一辈子能跟着您也会开开心心的,照您的说法,等以后咱们少爷长大了,想来您的孩子,也不会扔了我这个老嬷嬷。不挺好?”

    这么一说我还无言以对,谈不下去了吧?我只能对她说道:“那行吧,等真有机会,要是两情相悦了,到时候我再嫁了你!我等下问问吟风。”

    “您别问了,我和她私底下都说过了,您让她管了这里的药堂,她正在兴头上,哪里想得到嫁人,嫁了人,哪有现在舒坦?”听雨收拾完,过来拍手,蕴儿扑她身上,这孩子只有吃得时候想到我。

    听雨拉开厨房门,我包着那几块饼,这个时候听见九儿嚎啕的声音,我踏出去到院子里问:“这是怎么了?”咱们家孩子哭得这般伤心,我抬头问吟风道:“这是怎么了?”

    “嫂嫂,你救救雯雯姐!”九儿扯着我的裙子,要将我往外拉,这么扯下去,我这裙子是要掉了,我弯腰抓住她的小肥手说:“九儿放开,慢慢跟我说!”说着我直起腰看向吟风。

    “那黄家的媳妇真不是个东西,填房吗?家里穷,弟弟娶不上媳妇,就肖想起了前头娘子生的这个女儿。”吟风是言者无心,可听雨听出了味儿来,填房两个字一出,我就看着她在那里努力地使着眼色。

    “听雨,你这是眼抽筋了?”我揶揄地问听雨,吟风还在叨叨,她一下子恍然道:“奶奶恕罪啊!”

    “你没说错,填房家多半家境贫寒,也没什么不对,继续,继续。”我示意她可以别在意,吟风这才继续说,比起方才,语气里拘谨了很多也切入了正题道:“那个小舅子最近住黄家,今天中午的时候,趁着黄掌柜不在家中,就打起了小姑娘的主意,中午的时候小姑娘被那名义上的舅舅给欺负了去。”

    “什么?你说什么?欺负去了?是我想的意思?”我重复确认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吟风重重地点了个头说:“要不是我们使劲地敲,他们出来开门的时候,不让咱们进去,我们看着不对劲,就找了寄槐哥去看看。才知道了这么件事儿。”

    “寄槐呢?”

    “他在黄家呢!”

    “嫂子救救雯雯姐姐!”小九拉着我的手,一脸乞求。这个时代这种事情说出去那这个姑娘就毁了,但是不说出去这个姑娘就不毁吗?我脑子里挣扎着。也许真的不该多管闲事,但是小九儿平日里很安静,难得她求我。

    我叹息了一口气道:“叫宽叔过来!”吟风听见我的话,去叫了咱们这里的管事过来,宽叔急匆匆地跟着她,问我:“奶奶叫小的前来为何?”

    “去把隔壁的黄掌柜叫回来!”

    “奶奶!”宽叔不解。

    “你别问为什么,叫他赶快回家。”我对他说完。

    我蹲下对小九儿说:“跟听雨姐姐待在家里,嫂嫂去看看!”我没办法给她承诺,毕竟这里有这里的规矩,能处理到什么程度我没有把握,好吧!她的眼睛萌萌哒,那种全心的信任,我能辜负吗?

    我拉开了小九儿的手,再次跟她强调了一句:“等我回来!”小九儿放开了我的手,就这么四十五度地看着我,好吧!只能努力帮她完成。

    我跟着吟风走出了门口,穿过巷子,走到了一个角门口,吟风叩响了门,门被打开,里面是寄槐,他见我道:“奶奶!”

    我跟着他走了进去,院子不大,一个纤瘦的女人堵住了我的路道:“这是我的家,你们想干什么?上门打劫吗?”

    我阴沉着一张脸,注视着她,一言不发。她突然就住嘴了,吟风带着我推开了一间房门,那房间极小且简陋,一张用门板搭成的床,那姑娘十四五岁,身材消瘦,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地坐着,两眼无神,脸上几道血痕。

    “黄姑娘,我家九姑娘找了我家奶奶来看你!”吟风坐到了床沿上,将她揽在了怀里。

    我侧过头去问那妇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关你什么事?”那妇人说这话的时候,还翻了白眼

    “寄槐,告诉她,□□女子,该当何罪?”

    “□□罪者绞!”寄槐冷着脸道。

    “她是我的继女,我打算将她嫁给我弟弟,父母为儿女婚事做主本就是天经地义,关你们这些外人什么事。”她说话虽然强硬,但是我看她腿却在发抖。

    “寄槐去报官!”我对寄槐说,寄槐得令要往外走。

    那姑娘像是疯了一样大哭道:“不要!”她挥舞着双手。

    我眼神示意寄槐,让他停下,那继母看见黄姑娘这般模样又有了底气道:“她已经失了身子,也就只能嫁给我弟弟了。虽然名义上是甥舅,到底不是血亲。以后好好待她便是。”

    吟风贴着我的耳朵对我说:“奶奶看那姑娘的手。”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一双手红肿溃烂,不成了样子。顿时我觉得小九儿吃得下去这个姑娘的糖,也是在她心大。

    “那行,既然已经成了家事,外人也不便插手,黄姑娘就算是我家九儿托我来瞧瞧你,谢你的一糖之情。”这话算是我的总结,说完就打算转身。

    就在这时,黄掌柜匆匆而回,看见床上的女儿,问道:“出了什么事?”

    黄家继母一脸为难地看着我和寄槐,道:“小孩儿闹得,也不知道怎么引来了外人。”

    那黄掌柜和善的笑意浮上了脸跟我们道:“多谢您过来看我们家雯儿,既然我回来了,我自会处置。”

    听了这话,我真带着吟风和寄槐走出了这户人家,出门,吟风走我前面叫道:“奶奶!”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对着寄槐说道:“等下你去看着,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回到别院,小九儿仰着头看着我,问:“嫂嫂,姐姐呢?”

    第76章

    “姐姐呢?”小九儿再次问我。

    “小九儿, 这个事情容嫂嫂从长计议!”我对她说,当时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好处理,现在空手而回, 也不算是个奇怪。

    “嫂嫂, 姐姐会不会死?”

    “小九儿,那姑娘是人家的孩子。我总不能将她抢过来?”

    “救人也不可以吗?”看着小九儿纯真的眼睛, 我扪心自问, 若说那个姑娘缺乏了勇气, 那么我缺乏的是什么?

    正当我在进行哲学思考, 居然忘乎所以,连厨房里的饭菜都不再惦记, 好在听雨能干, 加上宽婶的帮忙, 才得以完成了晚餐,迎来了小白大夫夫妇,白嫂子看我的眼神中黑核几乎没有, 对我不理不睬,主要起因还是小白大夫,我刚请他多吃一块鸡,他就满脸通红。

    就凭他这般的纯情, 他那娘子定然又要吃干醋, 我转向白家嫂子道:“嫂子,最近延寿堂生意如何?”

    白家嫂子, 刚刚还想着鼻孔里出气,听见我问这句话,她立马说:“这几日延寿堂重开,生意好了许多,好多人都过来看病,只是相公他入狱的这些日子,身体还没好全,每日里能坐堂的时间也不能太长。好多病患只能推拒了。”

    “既然如此,白兄何不招些徒弟?或者找一些坐堂的郎中,也能为你分忧!”常远从门口进来,我站起来,接过他的大氅,他在我身旁坐下,道:“白兄想过,为什么千金堂能在扬州开那么多的铺子吗?他们培养坐堂的郎中还是有一套的……”常远边说,边倒了一盏酒,喝了一口。

    听雨进来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点了点头随着她出去,她附耳说道:“寄槐把黄姑娘带回来了!”

    我一愣,看她,她招招手,让我随她过去,进了后院吟风的屋子里,吟风见我进来,擦了擦眼角的泪,对我说:“奶奶!”

    她的床上那个姑娘,额头,眼睛,嘴角全是淤青,已经面目全非,才离开两三个时辰,就成了这个样子。幸亏小白大夫在这里:“吟风,去请小白大夫过来!”

    我问寄槐:“你怎么救她的?”

    “黄掌柜回家问了那妇人,她那继母就骂骂咧咧地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等黄掌柜一出房门,她继母就拿了鸡毛掸子猛抽她。我原想着下去帮她,但是想着如此出现必然会多生事端,就忍了,原本想要等天黑直接摸了她走。谁料想天黑了,我还没进去带她走了,她就东倒西歪地跳入了屋后的那条河里,我立马将她捞了起来,就带回来了。因为在屋后,我又手快,没有人瞧见。”寄槐说没有就是没有,就算有,估计天黑之下,也看不清。

    听雨揭开了小姑娘的衣襟让我看,我摇头叹息说道:“别看了,估计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白嫂子跟着小白大夫一起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毫不知情的常远,我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跟着我出去,跟他讲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你打算怎么做?”常远问我。

    我低头沉思,说:“等下让她跟着小白大夫一起回去,刚好可以为她治伤,几天之后咱们离开带她走。小姑娘才十四五岁,刚好可以陪着小九儿几年。你觉得呢?

    ”黄家呢?”他问我。

    我抬起头道:“找小姑娘的舅家人来闹,让他们去衙门告状。”

    “无凭无据,你觉得怎么能让他们受到严惩?”

    “寄槐说还要个四五天,刚好处理一下这些事情。”我笑了一笑,“谁也逃不掉!”

    等我再次返回吟风的房间,小白大夫看着直摇头,而白嫂子嘴巴里骂骂咧咧,我看着他们俩道:“嫂子,小白兄,这件事情莫要让任何人知道,她要是回去了就又遭罪了。我想着带她走。刚好趁着夜色,接到你们药堂,治疗个几日,好歹跨过了几个街,三五日就够了,在屋子里养伤,也不会有人知道。”

    白嫂子抬起头看了看我道:“医家父母心,就这么办吧!”

    这个时候,黄姑娘睁开了眼睛,她眼神呆滞茫然,我坐在她身边道:“既然跳了河了,就当自己死了,以后这个世上再无从前的你,从今往后,只有新生的你。”

    “我脏!”她抬眼看我。

    我摸摸她的头说:“不脏,你是个很让人喜爱的姑娘,小九儿喜欢你。”

    “瞎说什么,打你的人才恶心,你别瞎想了,等会儿跟我回去,咱们好好养伤,等养好了跟他们一起离开扬州,别回来。”小白嫂子说道。她真是一个小事糊涂,大事绝对不含糊的女子,突然发现到了这个世界,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还是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女子。

    我对着她点点头道:“真的,不骗你!一定让你过跟以前不一样的日子。”

    上了楼,我从窗户外看去,对过倒是灯红酒绿,往下看去却是黑魆魆的一片,只是索索落落的声音传来,有人在河边走。我看下去是一个白皮的灯笼,隐隐约约之间,听到他们轻声的说话。原来他们对于孩子跳河连说都不敢说出来,只敢自己出去找,做贼心虚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