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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福康院的小院很安静,几根翠竹在清风中摇曳。

    季嫣然一路走过来本以为会遇见杜虞,有他在十步之外就会给李约传话,用不着别人另行通禀,所以她连容妈妈也没有带过来。

    可是,显然她料错了,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守在这里。

    就这样推开门,好像不太好,李约毕竟是李家宗长,她的长辈,没有通传就前来总有些冒失,季嫣然正在犹豫……

    “进来吧!”

    清脆的声音却从屋子里传来。

    她上前拉开门,走了进去,就看到李约从屏风后施施然地走出来,然后坐在桌案旁的杌子上。

    一盏油灯依旧燃着,屋子里堆满了各种文书,显而易见李约定然一夜没有睡。想想那些唾手可得的医案,季嫣然就有些心虚,没有李约的帮忙,她怎么能这样顺利就找到合适的病例来为法师正名。

    而且今天的李约有些不同。

    他仍旧穿着白色的长袍,外面却套了件天青色的氅衣,他将手上的医书放下,衣襟儿正好翻开,里面那亮红色的衬子就露了出来,如同天边染上的红霞,说不出的鲜亮,仿佛连他的眼梢都爬上了一抹红云似的,飘飘忽忽地映照在他那清亮的眼眸中。

    每次只要见到李约她都不自觉会想起穿越来时的情景。

    “病患都处置好了?”李约低头将灯吹灭,抬起头看站在门口的季嫣然。

    她就站在门口,虽然神情中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目光还是大胆地落在他身上,跟那些被束缚在宅门里的闺秀不同。

    就连常宁不时流露出的克制和禁锢,在她那里却都找不到半分,所以那些嚣张跋扈让人头疼的纨绔却愿意与她结交。

    时间久了会让人忍不住猜测她那双眼睛背后都藏了些什么稀奇的东西。

    季嫣然这才收回了目光,福了福身:“要不是陈瞻提起我还不知道是四叔帮我整理了医案。”

    李约道:“我久病成医又与释空法师相熟,找这些脉案就容易些。”

    李约的确是久病,当年那些伤口看似愈合,其实早就伤及根本,能够这样行动自如看起来不像个病患,已经是很难得了。

    李约伸出手倒了杯茶给季嫣然。

    白瓷杯子里立即盛开了一朵金盏花,却又散发着龙井茶的香气。

    李约先端起茶来喝。

    季嫣然有些好奇,她记得李约是喝白水不喝茶的。

    “十年就积攒了这么多病案。”季嫣然看着屋子里高高摞起的文书,释空法师提出的很多医治方法都是很超前的,至少放在现代也会得到医者的认同。

    李约道:“也有十年前法师和常宁公主一起医治的病案。”

    季嫣然其实很想听十年前的故事。

    她没有开口问,但总觉得李约一定会说。

    果然,李约抿了口茶就开口:“皇上刚刚继位的时候,内忧外患不断,支撑了十几年武朝每况愈下、国库空虚,皇上请林家临危受命,林家也没有辜负皇帝的期盼,在边疆建功立业。

    那时候皇帝亲手为护国公披上鲜红的披风送他出征,后来天下稳定了,簇拥在皇帝身边的新贵得以发展,皇帝开始权衡利益,觉得林家已经得到了太多军功。”

    季嫣然忍不住插嘴:“耀眼的军功背后都是氏族子弟的牺牲,林家征战的时候五姓望族做什么去了?用血换来军功却有被忌惮。”

    李约神色依旧温和,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季嫣然,仿佛是在说一件对她很重要的事:“这十年林家老了,护国公林让伤病缠身,林家子弟大部分都死在战场上,已经是后继无人,在皇帝眼中林家已经没有多少用处,自然不比江家这些人。

    从前常宁和释空法师因为医治伤兵和病患颇有些声望,自从番药被人熟知之后,那些番货也是达官显贵人人争抢之物,这些东西都能获利良多,皇帝心里也清楚的很,与其将这些利益给了没用处的林家,倒不如用来安抚五姓望族,于是就放任江家为所欲为。”

    季嫣然油然生出一股怒火:“我明白了,一来江家可以得利,二来冤枉番僧医术害人,就能打压当年林家的声望。因为番僧治病救人这些功劳是江家拿不走的,提起番僧就会想到常宁公主和释空法师。”

    李约放下手里的杯子,目光如天边的云朵微微变幻,恍若十年的光阴尽在于此:“是我们没有做好。”

    “跟你有什么关系,”季嫣然心中一热脱口而出,“皇帝有意要打压,你已经很护着林少英了,而且谁说林家就此没落了,人生总有起起伏伏,谁又说林家不能再光鲜,就要意气风发地站在他们面前。”

    话说出来,季嫣然才突然回过神,她说这些做什么,她是要为释空法师伸冤,林家与她又有多少关系。

    李约没有说话,整个人突然变得很安静,含笑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就连呼吸都变得极轻似的,半晌才道:“你和冉家一起开药铺,必然人手不足,让陈瞻以后就跟着你吧。”

    季嫣然十分惊讶,陈瞻不是林家的人吗?李约却能够做主。

    “自然也不会白白给你,”李约笑道,“就分一份利润给林家,陈瞻那些人值得这些。”

    季嫣然有些摸不透李约的心思:“为什么?”

    李约道:“从前躲在岭南,是没有人能带他们做事,现在不同了……”说着微微一笑,“林玉娇想要跟着你学医术,你教教她吧,虽然是内宅小姐却有几分她姐姐的样子,盼了十年……别让她再等了,十年心思无转移,她值得你去教。”

    就这些吗?

    她就这样换到了陈瞻和那些郎中,这也太容易了些。

    “有空的时候帮我一起整理这些脉案,对你自有好处。”

    季嫣然点了点头,没有忍着笑意,她这个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四叔你也一样,许多事要向前看,年纪轻轻总不能一直沉寂下去。”

    李约抬起眼睛:“我还年轻吗?”

    季嫣然点点头:“叫你四叔有些亏,因为你比我的叔叔伯伯看着年轻多了。”她这话好像说的不太对。

    不过她如今的身体确实只有十六岁而已,相比较而言李约比她大很多,将他归于叔叔伯伯辈应该也是妥当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还回来啊

    李约神情倒是随意而自然,并没有因她说这话而生气。

    一位能够看透世事的老祖宗,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可能就是李约的容忍,所以每次她说话都不会顾忌到礼数。她也不是不能一板一眼的做事,规矩随时都可以遵守,唯有放纵才是真正的不易。

    季嫣然起身向李约行礼,她是从心底里敬佩他:“四叔不要见怪,我是野性惯了。”

    “以后不用这样对我行礼,”李约道,“不是那个心性,一眼就能看出来。”

    季嫣然重新坐下,方才那一福其实真的是心甘情愿,四叔会这样说就是给她找了个借口,下次过来时就不用许多礼数。

    这样通透的人,怎么能忍得住十年的寂寞。

    “让她进来吧!”李约说了一声,门立即推开,林玉娇笑着进了门。

    不等季嫣然说话,林玉娇已经上前规规矩矩向季嫣然行了拜师大礼。

    季嫣然道:“我其实会的不多,释空法师也没有传给我太多,我还要跟着身边的郎中去学。”

    林玉娇并不在乎:“姐姐教我多少我就学多少,这些日子太后娘娘的精神已经好许多了,姐姐让我们做的椅子也做好了,太后娘娘很快就能去花园里透透风。”

    林玉娇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话,好的,不好的全都说了,季嫣然再一次去看李约,林家兄妹两个那么单纯,他是如何护着他们长到这么大。

    重要的是,现在她也不幸卷了进来。

    季嫣然和林玉娇走了出去,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李约站起身推开窗子,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林玉娇走两步跳一跳就像是个小孩子。

    杜虞凑过来道:“主子,您将这些都交给季大小姐……合适吗?”

    “让龟兹的使者十日之内递上文书,”李约淡淡地吩咐,“否则别想拿到那些兵马。”

    杜虞应了一声立即下去安排。

    李约重新拿起医书,目光落在方才季嫣然坐着的椅子上:“我想交给她更多,只怕她现在不肯要。”

    ……

    江庸已经等在值房里一整天,皇上却没有传召他的意思。河东道的斥候已经将消息送到了京城,照往常的惯例,他早应该站在了大殿上。可是这一次,他却仿佛被皇上遗忘了。

    小黄门来来回回跑了三次。

    第一次让江庸稍安勿躁,皇上定然会传召他。

    第二次面有难色,请江庸一定要再等一等。

    这一次,他微微弯着腰,紧紧地夹着胳膊,看起来谨小慎微:“江大人您先回去吧,皇上忙着……恐怕明日才能召见您。”

    江庸皱起眉头:“战事可不等人。”

    “奴婢都说了,”小黄门道,“皇上一直都在看舆图,大人放心……”

    江庸看了看周围道:“若是往常自然不用说,这次龟兹人到了京城。”

    小黄门压低声音:“虽然晋王爷领了差事审问龟兹人,却还没有任何结果。”

    江庸点点头,小黄门这才直起腰退了出去。

    希望不要出事,相信皇上能够明白龟兹这种小国,对武朝来说没有任何的用处。这一次顾珩将龟兹人带来京城,想要让皇上相信支持龟兹就能牵制吐蕃。

    这样河东道就不用怕吐蕃前来偷袭,江家就等于失去了一半的用处。

    皇上不用江家,江家不能将功抵过,这次的事就会更加麻烦。那顾珩是早就想到了这一步,否则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江庸眯起眼睛,趁着他的目光都在李家和季氏这些人身上,顾珩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个釜底抽薪。

    让他就这样失去了先机。

    这些人竟然敢在他头上动土,还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要好好安排,谁也别想在他眼皮底下害江家。

    ……

    顾珩趴在角落里,看着常征打开食盒将吃食一样一样摆出来,狱卒检查之后才端给了顾珩。

    顾珩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放进嘴中,仔细地嚼碎之后才用汤顺了下去。

    季嫣然早就知道他会挨打,否则不会塞给他几颗药。

    算他那些黄金没有白花。

    饭还没吃两口,大牢忽然就安静下来,紧接着是一串整齐的脚步声,顾珩不用去看就知道皇上来了。

    众人跪拜行礼,穿着斗篷的皇帝就站在牢房外。

    “有什么话要跟朕说的吗?”

    之前大殿上有些话不能说,现在顾珩却可以直言:“皇上,龟兹定会向我们求助。”

    “为什么?”

    “因为,”顾珩抬起头来,“这两年龟兹都城连续发生瘟疫,即便龟兹王命王后出家侍奉佛祖,依旧挡不住那些瘟疫倾袭,再这样下去龟兹就会灭国,释空法师命胡僧在边疆为伤兵和百姓治病,有能够控制瘟疫的药方,所以龟兹人花高价要释空法师。”

    皇帝目光阴沉:“朕早就说胡僧不会治症,你这是要逼着朕承认释空法师医术高明,否则又如何能让龟兹人归顺,”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别以为朕不知晓,你一直想为释空法师脱罪。”

    顾珩道:“微臣曾受常宁公主恩惠,然而微臣也是皇上的臣子,忠义自然是忠在先,微臣会将龟兹人引进京,是因为微臣知晓与西域比起来,释空法师医术是否高明,对皇上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