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四月初十，宜纳采，订盟，出行，这天也是林珏的及笄日。及笄，俗称“上头”、“上头彩”，表示女子成年，可以许嫁也。

    及笄礼是女人家的大事，标志着童年的结束，正式步入少女时代，参加的多是及笄礼的女性长辈或亲友，共同见证女子成年的重要时刻。

    林珏的及笄礼设在林家林家正院的东堂，这里主持了好几代林家女儿的及笄礼，林家这一辈只得林珏一个女儿，前几日已经排演了好几次，怎么起座，怎么答礼，务必保证这次及笄礼能够顺利完美的进行，唐氏对林珏的及笄礼很重视早早的做了准备。

    唐氏请了族里德高望重的老祖宗做了林珏及笄礼的正宾，老祖宗是林家族亲，子孙满堂儿女都极为出息，能够请到她实在是林珏的福气。有司是林珏的大堂嫂王氏，如今儿女双全，赞者是及笄者的姐妹或者好友，林珏家中女孩少有，便请了尹紫心作为赞者。

    尹家来得最早，尹夫人留在了前院唐氏说话，尹紫心给唐氏请了安就到了林珏的院里。林珏刚沐浴完毕，正在镜前梳头，见了尹紫心来很开心，尹紫心送了林珏自己做的荷包两个，里面装了一对鬓花，白玉为质，雕工精湛，林珏看了很喜欢，笑着道谢，最喜欢的便是尹紫心做的荷包，尹紫心最烦做针线，能得到她做的针线实在是不容易。

    尹紫心见林珏看那荷包，嗔怪道，“我的手艺自然比不过你，可好歹也是一份心意，你可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我看这次绣的就极好，你就是静不下心。”

    “做这东西比拿鞭子累多了，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才不做呢。”

    两人说着话，便有丫鬟来回话，“夫人说吉时快到了，请姑娘去东堂。”

    林二老爷朗声道：“今天，是小女林珏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不胜荣幸。”

    尹紫心先走出来，以盥洗手，帮林珏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林家老祖宗走到林珏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拿起梳子为林珏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

    尹紫心象征性地帮林珏正笄。林珏起身，来的客人们都向林珏作揖祝贺。林珏回到旁边的房间更换了素衣襦裙。向父母亲，行正规拜礼。三加三礼之后方才礼毕，六十来岁的老祖宗亲自接过钗冠，插到林珏头上，高声吟颂祝贺词；“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尹紫心做为赞者帮林珏正了冠，两人相视而笑，林珏回了旁边的房间，换上了准备好的衣裙，回到堂前，对前来观礼的来宾行礼，这场及笄礼才算顺利的完成了。

    林二老爷笑得十分开怀，“多谢诸位前来小女林珏及笄礼，略备薄酒，请诸位赏光。”便有丫鬟领了众人去了花厅宴席处。

    唐氏拉了林珏，“薛夫人来了，你跟着我去请个安。”薛夫人自然是薛柏的母亲，林珏未来的婆婆。

    薛柏的母亲李氏，她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穿了银红色绣了牡丹花的袍子，颜色虽然鲜艳但是穿在她身上只觉得雍容华贵，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看人带了三分笑意，十分可亲，保养得宜看着不过三十来岁。

    “薛伯母好。”林珏笑着向李氏请安。

    薛夫人十分亲热，拉了林珏的手，“好孩子，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伯母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是我多年一直带在身边的，送给你。”把手上戴的一个白玉镯子带到了林珏手腕上，白玉镯子通体晶莹润泽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林珏被套了镯子，手有些疼，可还要脸带微笑，不敢露出一点点不高兴的样子，看了一眼母亲，见唐氏点头，便大方的道谢，“多谢薛伯母。”

    “都是自家孩子，客气什么。”薛母对林珏还是挺满意的，虽说年纪是小了些，可看着温柔可爱，与自己那个冰山脸的儿子也很相配，在加上父亲现在是二品高官，母亲也是名门闺秀，嫁妆肯定也很丰厚，这门亲事虽说是家里老太爷定下来的，但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薛母还带了一个十五六的美貌少女，林珏母亲见她长得肌肤盛雪，一双凤眼和薛母很像，和薛柏的母亲关系又十分亲密，不由得有些疑问，“这姑娘水葱似的，我倒是没有见过。”

    “这是我娘家姐姐的女儿，姓王小名清媛。”薛母笑着介绍。

    “我说怎么看着和姐姐有几分相似呢，原来是你内侄女，真是好模样。”唐氏赞道。

    王清媛向唐氏问好，动作优雅大方，轻盈舒缓，看得出来是位家教极好的，声音也清脆悦耳，唐氏让珍珠给她送了一个金丝绣花荷包，里面装了一串珍珠手串，王清媛大大方方的接了交给身边的丫鬟，向唐氏道谢。

    唐氏领了众人去了宴席处，今日是林珏及笄之日，府中还请了一班戏子，在花园里搭了台子，林二老爷正陪着老祖宗点戏，花厅里一片欢声笑语，一会便响起起了锣鼓之声，宴席正式开始了。

    送走宾客，唐氏归置好今天的所有事情，感觉骨头都好像松动了一般，珍珠帮她捏了捏僵硬的肩膀，唐氏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转头问珍珠，“姑娘呢？”

    “姑娘刚带了青雁他们去清点厨房里的家伙了。”这次宴席林珏也跟着唐氏管事，唐氏分派了她管着厨房里的碗筷器皿，听到林珏做事认真，唐氏点了点头。

    “今儿她也累了，晚上就不用过来了，在自己院里吃饭吧。”唐氏靠在枕上闭着眼睛想了会，“今天薛夫人带来的那位小姐，你觉着怎样？”

    “模样很好，态度也很大方，和薛夫人很是亲密”珍珠自然也留意到了那位表姑娘，如今唐氏最在意的就是薛林两家的婚事，一个未嫁的表姑娘长期暂住在薛家，不得不引起唐氏的注意。

    “你去把杜妈妈叫来。”在这关键时刻，唐氏对于任何一个可能成为林珏对手的姑娘都分外注意，更何况还和薛母关系很亲密的王清媛。

    珍珠应了，出去找杜妈妈，唐氏身边的杜妈妈管着家里夫人小姐出门的事情，对外面的人事极为擅长，虽然比不上其他几位管事妈妈，但凡唐氏有什么事情需要打听，都会找了她来。

    ☆、第10章

    话说薛夫人参加了林珏的及笄礼回府，虽然才四月，但是她人有些丰满，又饮了几杯酒，汗已经浸湿了衣服，换了外出见客的衣服，穿了一身家常穿的半旧常服，坐在梳妆台前拆头发，想了想问丫鬟丁香，“大少爷可在家？”今儿薛柏沐休，只不知道在家不在，平时也常常在外奔波，母子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少爷上午出去了一次，午后回来的，如今在书房看书，可要请少爷过来？”丁香出去找了院里的小丫鬟问了，简洁的回了薛夫人的问话。

    “派人请少爷过来。”薛夫人觉得自己浑身有点酸痛，躺在榻上让丫鬟帮她捏腿。

    薛母把儿子叫了来，薛柏今儿在家只是随便穿了一身青色锦袍，上面绣了精致的云纹，长身玉立，整个一个翩翩公子，薛母越看越爱，说起今天在林府的事情，“今儿我参加了林二姑娘的及笄礼，我和你爹也商量了，等过几天就托了你黄伯父去商量婚期，早点定下亲事我也能放心了。”

    “母亲辛苦了。”薛柏笑着道谢，他对自己的亲事毫无波澜，林家与薛家本来就是世代交好，当初两家祖父定下婚事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只是后面出了波折，但这亲事还是没法改变。

    “到我这年纪，我也没什么想头，只盼着家里的人平平安安的，特别是你年纪一大把了，到现在还没有娶亲，和你一般年纪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不过好歹这个事情总算有个盼头了。”薛母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薛柏的婚事，她就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虽然还有几个庶子，可又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到时候找个过得去的人家娶进来就是了，再给些钱财早点分出去单过，到时候自己安安稳稳的抱孙子岂不美哉。

    “左不过就是今年的事情，母亲也不必着急。”他的亲事父亲也给他说过，应该就是今年的事情了。

    “只是那林家二姑娘年纪还小，也不知性子怎么？”薛母想起林珏还略带孩子气的脸，有些担心这儿媳妇年纪小，不能管家理事。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母亲带上几年也就上手了。”薛柏却不以为意。

    “说的也是。”薛母点头，这管家的事，自然是自己做更放心些，儿媳妇年纪小自然要多管教才是，有心疼儿子的辛苦，“看着你比之前瘦，最近事情很多？”

    “皇上最近打算清算南边一带的税务，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薛柏淡淡一笑，不愿多谈外面的事情，想到舅舅也在南边为官，叮嘱道，“舅舅一家现在在南边，母亲还是写封信问候一下才是。”

    “你说的是，一别已经好几年了。”薛母点头，“上月接到你舅舅的信，说是给勋哥儿定亲，只不知现在定下来了没有？”

    母子两人说起了远在江南一带的舅舅一家，外面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回头看时正好见王清媛端了一盏参茶过来，见了他薛柏有些意外，笑道，“表哥也在。”把茶递给薛母，被薛母拉着坐在身边。

    “姨母你们说什么呢？”王清媛笑看着薛柏，刚刚就听到两人正说笑着什么。

    “正说起你勋表哥的婚事，也不知道如今定下来了没有？”薛母笑道。

    王清媛听薛母提起李勋，心中有些古怪，李勋是她舅舅家的儿子，自然也是从小都认识的，只是这个表哥和薛柏不同，是个性子顽劣的，小时候没少捉弄她，害她哭了不少鼻子。

    “舅舅舅母定会为表哥选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王清媛笑道。

    “那家伙从小就顽劣，胆子还大，现如今书也不念了，非要跟着掌柜们去从商，也不知道如今改了性子没有。”薛母对这个外甥也很无奈，和自己儿子不同，这就是个混世魔王。

    外面有个小丫鬟来报：“少爷身边的洗砚传话来，外面有人找少爷。”

    “那我先回前院了。”薛柏告罪先行离开。

    “我去送送表哥。”听了薛柏的话，王清媛跟着起身，薛柏却停下脚步，笑着道：“还请表妹留步，还要多谢你替我照顾母亲。”

    王清媛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了，王清媛望着渐行渐远的表哥，神色落寞。

    王清媛心有酸涩，自从她守了祖父的孝期再来薛府，表哥已经开始在朝为官，常常不在家里，再说他们现在年纪大了早就不如小时候那般，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院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虽然表哥对她温和有礼，可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今天去了林家，见到了林家二小姐，就算以她挑剔的眼光来说，那也是个好的姑娘，长得甜美可爱，再加上有父母宠爱，还有三五好友，不像自己母亲早逝，又因为守孝如今连朋友也没有。

    那样温馨而肃穆的及笄礼，自己不曾拥有过，连父母的宠爱也是没有，为什么就有人这么好命，世间的好事养养都占全了？

    王清媛转过身收起情绪笑着问薛母，“姨母累了一天了，我帮你捏捏肩膀吧。”

    “还是你贴心，不像柏儿老是板了一张脸。”但是却有心疼儿子辛苦，“也不知是谁找他，连沐休都不得闲。”

    林府

    过了两天，杜妈妈前来回话，唐氏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丫头，招了手让杜妈妈近前来说话，“可打听到什么话？”

    杜妈妈好容易才等到一桩差事，自然要大展身手，唐氏让她去打听这位表姑娘，自然是表姑娘有什么事情唐氏很注意，联想到自家姑娘定了薛家，心里琢磨了琢磨就有了想头。她上前几步，坐在唐氏跟前的脚踏上。

    “薛家的那位表姑娘姓王，是薛夫人娘家，如今她父亲是礼部的四品官员，说起来这表姑娘也是个命苦的，还不到十岁母亲就去世了，刚过一年父亲就娶了一位新夫人，听说新夫人十分厉害，把王大人管的服服帖帖的，薛夫人怕表姑娘受委屈，常常接过府来住，在薛家的自己比在自己家的日子还要多。”

    “之前我们倒是都没有见过这姑娘？”唐氏自认为和薛家还算走得很近，也常常来往，这位表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到。

    “王家老爷子就是王姑娘的祖父前几年去世了，表姑娘在家守孝三年，估计是这原因吧。”杜妈妈小心翼翼的回道。

    “看王姑娘已经及笄了，不知可曾定过亲？”唐氏问道。

    “这倒是不曾听说。”杜妈妈摇了摇头，想起一件事情，接着道，“奴婢还听说，王家夫人去世时，将王姑娘托付给了薛夫人。”

    唐氏听了只是点点头，不置可否。

    杜妈妈见唐氏没什么反应，又小心翼翼的靠近，“奴才还听说上一次薛夫人生病的时候，表姑娘还代管了家事。”

    “哦，还有这事？表姑娘不是家里的客人吗？”唐氏极诧异，管家大事怎能托给一个外人。

    “谁说不是呢，可谁让表姑娘和薛夫人情同母女，表姑娘相当于的薛夫人一手带大的，薛夫人想交给她练练手也说不定。”

    唐氏听了若有所思，挥了挥手让杜妈妈下去了，过了几天就找了人牙子来，采买了几个丫鬟，都交给身边另外一个妈妈管教教规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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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在林珏及笄后，十四日薛家请了黄大人过林府商量婚期。

    薛柏与林珏的八字请高僧看过之后，都说是旺夫旺家，薛家大喜，成亲日期有两个日期可选，一个七月十八，一个腊月十一，一个年中一个年尾，薛家自然觉得七月的好，林家觉得腊月的好，最后还是林二老爷让了步，成亲时间定在了七月十八。

    这样一来成亲的时间离现在剩三个月，时间有些匆忙，虽然之间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可临到了时间，还是发现需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况且中间还有一个端午佳节，作为林珏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节日唐氏也不打算马马虎虎的过，所以又添了很多事情。

    林二老爷要查看陪送过去的庄子店铺，还要计划那些人跟着陪送过去，务必要忠心又要能够独当一面的，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若是没个臂膀，出门在外还是要受人欺负。

    唐氏忙着置办布料药材，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手一张嘴，又让绸缎铺子送料子过来选，又让首饰店的人送了新鲜的式样过来选，恨不得把全京城最好的东西堆到家里来，一时之间林府人人都忙得不得了。

    好在林珏嫁妆中的家具，用品等物早就已经准备好，唐氏有派了身边的丫鬟去清点核查，若是发现有一点不好就换了。

    林珏这个待嫁新娘，如今也只能留在家中绣嫁妆了，大件的用品自然有人去做，可也要新娘子自己绣些东西作为回礼才是，林珏最近就忙着做这些了。尹紫心本来还约了林珏出游，可定亲之后就不在方便出去了，只得派了人去推了。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经过这么久的心理建设，林珏对于出嫁这个事情，她已经接受了，再说那薛公子一表人才，前途大好，是个一等一的夫君人员，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林珏每天也都不得闲，功课是早就停了，除了绣嫁妆，还有保养身体的工作要做，唐氏专门请了个妇人进来帮着林珏调理林珏的身体，经过那妇人的手林珏现在脸色红润，肌肤细腻，皮肤就跟刚剥出来的鸡蛋一般，脸毛孔都看不到，对于这个结果林珏也很开心。

    这日林珏正在窗前练字，林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过来请她，“太太请二小姐去一趟。”

    林珏有些奇怪，可林大太太是长辈，长辈找自己不能推迟，只得道：“你先等一等，我换身衣服再去。”停下笔，进去换了一身衣服，带了青雁去了林大太太的院子。

    林大太太在听到林珏和薛柏正式定亲之后又病了一场，刚一进屋就闻到屋里浓重的药味，因为不宜见风，屋里里的空气很浑浊，光线也很暗，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在地砖上勾画出一个个斑驳的碎影。

    林珏动外面诧一进林大太太的屋子，眼前一暗，过了一会才适应了。

    林大太太在里间卧室，斜靠在床上，见林珏进来，招了招手让林珏过去。

    林珏给林大太太请了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林大太太看了让她坐到身边来，林珏只得坐在了床沿上，侧着身子和林大太太说话。

    “大伯母今日可好些了吗？这些日子忙好久没有过来给您请安了。”

    林大太太看着林珏的脸，这张脸和记忆中林瑾的脸渐渐重合起来，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眼神迷蒙，透过林珏的脸，她第一次看到了林瑾的脸。

    林大太太着魔一般的伸出手来，抚摸林珏的脸，少女的脸如同玉石一般润泽细腻，带了温暖的馨香，林大太太用手慢慢颤抖起来，眼泪从眼角滑落，声音暗涩，“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