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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如今已经成为可敦的娜仁托雅站在门口,冷漠地看向女人。

    女人畏缩地退到一边,不敢抬头。

    “你来做什么?”叱利昆皱眉,

    娜仁托雅进门道:“胡日列去突袭沧州城被抓了?你那个弟弟叱利奴,也不见踪影了?”

    提到那该死的名字,叱利昆脸色就一阵发黑:“愚蠢的东西,没有做好谋划,就这么直接带着人去了沧州,还让人先去试探了下,没试探出什么来就以为沧州好打。现在三万人去,一万人回,丢人现眼的东西!”

    娜仁托雅神色不变:“父王交给你的人,不听你的调派,难道不是你的问题?”

    “娜仁托雅!”

    “难道我说错了,我尊贵的大可汗?”

    叱利昆忍怒:“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娜仁托雅走到人前,低头看着叱利昆。

    “呼延骓在沧州。”

    看着男人瞳孔猛地一缩,她笑了笑,“他如今已经是大胤的驸马,北境的总督刚刚被抓,不久之后他就可能成为新的总督。那时候,你想打北境就更难了。”

    “那就不打,从别处入手。”

    娜仁托雅笑:“为什么不打,大胤的太子可还答应了要将边境一带送给吐浑。”

    她说着转身,忽然又道:“对了,大可汗,你知道呼延骓娶的是哪位公主么?”

    叱利昆脸色难看,显然不愿知晓。

    娜仁托雅呵呵笑起:“大胤韶王的十一女,如今大胤天子亲封的荣安公主。几年前,可不就是从你的营地里被他带走的那个小女奴。”

    等她从帐内离去,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女人似乎终于生出了点勇气。

    叱利昆转头,怒火无处发泄,只将人一把拽了过来,压在身下就要折腾。

    女人疼得眼泪直流,却睁大眼睛喊:“可汗,可汗,我知道她,我知道她……”

    “那个公主,是十一娘,是我的妹妹……”

    第133章

    沧州城守了下来。也许是天公有意, 当晚, 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冲刷着城门外, 泥水横流, 将污血一点点冲刷干净。

    躲在城里和暂时逃到城外的百姓在接下来的几天陆续回来, 除了军医忙碌了些,城中的生活就好像和从前没有多大的差别。

    赵幼苓的手到底受了点伤。

    弓弦割破了虎口和手指,差不多养了几日,肿痕才完全消退, 除了用力的时候还会牵动伤口,其他已经没有大碍了。

    饶是如此,呼延骓仍旧将她看得极老,大小事都不许她动手。

    呼延骓被外放到北境,原本只是来唐总督麾下就任。但唐总督所为叫人心寒, 沧州此次大捷又得呼延骓相助, 因此竟是众望所归暂代总督一职。

    呼延骓起先不愿, 北境各地官员竟不惜亲自登门,接二连三地劝说, 只盼着他领了总督一职, 好在朝廷确认新任总督之前,能帮着守住北境。

    呼延骓也并未叫人失望。

    在官员们的劝说下,暂时接任了总督,之后立即下了许多令。

    先是吩咐陈千户派人将此战中牺牲的士兵将领登记名册,分别火化,装填骨灰罐, 日后好送回各自家中。

    再是仔细调查城中所有人,无论平民还是高门大户,严防还有歹人混迹人群。

    然后最重要的,是修复城墙,加强练兵。

    于是之后的日子,呼延骓都在军中忙碌,陈千户和薛百户等人被他差遣得在城中到处奔波。薛百户私底下忍不住抱怨,说是白天累得夜里回家做梦都梦不到自家婆娘。

    至于赵幼苓,则留在宅子里,帮忙处理伤亡者的后事,并从自己手里分出真金白银来,叫人由近及远,依次把伤亡士兵的骨灰送回家中。

    她也没忘给韶王写信。

    她其实更想直接给天子写奏疏。但天子身体近况如何,她无从得知,若太子已经彻底把持了朝政,她写再多的奏疏,也不过只能落在太子手中。

    这日,她送走了最后一位伤亡士兵,走上街去,街上已经彻底恢复到了吐浑突袭之前的热闹。

    身边路过的无数百姓早已认得她们夫妻的面孔,见到人纷纷驻足,有的胆子大一些,还会认真地行礼,喊一声“公主”。有和她待在同一个地道,还受过她庇护的小孩,还会跑过来拉着她的袖子,笑嘻嘻往她手里塞糖果。

    所有人的脸上,都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恐惧,他们笑盈盈的,开始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她看着这一切,几乎已经认不出这就是之前被三万吐浑兵围城的沧州。

    战火已去,这里复又生机勃勃。

    她又去城门处。破损的一侧城墙已经搭起了架子,工匠们抬着材料,在城墙下忙忙碌碌。

    还有专门的人被分出来,沿着城墙敲敲打打,似乎是在检查哪一块砖石在这次也受了影响,一块修整修整。

    赵幼苓看得够了,转身回去。

    才刚进门,就有仆役来报,说从汴都来了位天使说是天子急诏,要见公主与驸马一面。

    呼延骓已经有人去请,赵幼苓便没再派人,自己过了回廊,先往主屋去换了身衣裳,等下人说他回了,这才碰了头后一道去见那位天使。

    能被称作天使的,多半都是天子近臣。

    如今义父想必不会离开朝廷,因而赵幼苓一时也不知这天使究竟是谁,又是为何而来。

    等见了面她才知,这天使,竟是出自东宫。

    还曾让太子为其向赵元棠提过亲。

    赵幼苓其实没想到会是这位郑大人。

    毕竟自韶王婉拒了他的提亲后,这位郑大人转头就从花楼里纳了美娇娘回府。府中百花齐放,争相斗艳,已是在汴都出了名。再后来,也不知太子是如何做到的,竟是从太子妃的外家嫁了一女给他为妻。

    之后韶王也好,赵臻也罢,与这位郑大人遇见时,他便都是抬着头颅,一副不愿与尔等为伍的模样。

    见到他,赵幼苓难免觉得诧异,但更多的是谨慎。

    天子近臣变作了东宫属臣,朝廷难不成真被太子抓在了手里?

    她回头去看呼延骓,后者微微摇头,眼神坚定,终将她心底的怀疑散去。

    “郑大人来此所为何事?”赵幼苓问。

    那人腮帮子紧了紧,半天才阴阳怪气道:“公主,这朝廷出了大事,天子要召回公主和驸马,快些收拾收拾,明日就好启程回朝了。”

    “大人还不曾说朝廷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公主还是莫要过问的好。等回了朝,不就全都知晓了么,何必在这儿就担惊受怕起来。”

    他话音落,目光往周围看了看:“不过我瞧着公主与驸马的胆子委实也太大了一些!吐浑突袭沧州,你们竟还抓了唐总督,差点就叫吐浑攻破了沧州城!这事若是叫陛下知道了,公主你这可就算是叛国的大罪!”

    呼延骓骤然看他:“叛国?”

    郑大人的嘴唇抖了抖:“干……干什么?难道本官说的不对吗!”

    “郑大人说的叛国就是帮着守下了沧州城,没有让吐浑长驱直入,屠戮沧州百姓,再放他们一路南下,血洗大胤?”呼延骓问。

    郑大人气:“你……你休得胡言!”

    赵幼苓笑:“可郑大人觉得我们抓了唐总督,差点叫沧州城破。不就是觉得理当如此么。”

    郑大人被气得不行,跳着脚要训斥,又想到跟前站着的两人好歹是皇族,到了嘴边的脏话只得自己咽了回去。

    罢了想起自己的身份,又得瑟了起来。

    “先不管沧州如何,只天子急诏,公主与驸马还是尽快启程的好。”

    郑大人办了自己的事,甩了甩袖子,迈着大步往外头走。

    赵幼苓心下觉得奇怪,也看了他留下的诏书。的的确确是天子玉玺盖章没错,但诏书上只写召他们夫妻二人即刻回朝,并未写下其他,一时竟连诏书的真假也叫人怀疑起来。

    “先不必去管这个。”呼延骓压下诏书,“城里事情太多,还有城墙未能修复,一时还不能回去。先拖一拖。”

    “只怕是,拖不了太久。”赵幼苓莫名觉得心下不安。

    是夜,赵幼苓接到了韶王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回信。

    信中不说其他,直言若收到天子急诏,不必赶回。

    信中语气虽强,但字体平稳遒劲,并不慌乱,显然朝中的事情还丝毫未影响到韶王府。

    赵幼苓看完信,径直往烛火上送,等信烧作灰烬,这才回了卧房。

    呼延骓坐在床沿上。

    这几日他在军中忙碌,倒是难得有一夜能回来休息。

    等吹熄了蜡烛,赵幼苓才刚走到床边,便被人揽住腰身,带倒在床上。

    并没有更亲密的动作,不过只是十指交握,长臂微揽,便是一夜好眠。似乎急诏也好,韶王回信也罢,都影响不到俩人难得静谧的夜晚。

    翌日醒来,还是照旧忙着城里的那些事。

    呼延骓忙,赵幼苓也忙。

    那位郑大人气呼呼的跟进跟出,最后见他们食古不化,气得甩袖子去了城里的花楼。

    花楼的姑娘们在前些日子里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如今对公主驸马满心钦佩,见他喝多了酒满嘴喷粪,气得直接将人赶出花楼,丢在路上。

    等夫妻俩踏着黄昏回家,酒醒了的郑大人欢天喜地地带着刚到的诏书又上门了。

    还是和前一日一样,诏书收了,搁置一旁并不理睬。

    于是一日拖过一日,拖得众人齐心协力,各司其职,将才经过突袭的沧州城彻彻底底恢复到从前最好的样子,汴都来的诏书,已经到了第六道。

    与此同时,赵幼苓也接到了谢老先生的信,说是韶王入狱,韶王府被封,要她赶紧回朝,想办法救出韶王。

    这一次,赵幼苓再没停留,呼延骓也将北境的事暂且交到了薛百户的手里。

    一是诏书从前面五道的言之无物,到了第六道的正式升任呼延骓为北境总督,认定他先前在沧州守城的功绩,命他回朝谢恩;二是谢老先生信中所提之事,叫夫妻俩无论如何放心不下。

    如今的薛百户,已被提拔成了指挥使,得知夫妻俩要回趟汴都,拍着胸脯保证会守好北境,若吐浑胆敢再来,必叫人有来无回。

    呼延骓将事情交代好后,当日便与赵幼苓踏上了回程的路。

    只来时慢行,回时快马加鞭,恨不能生出双翼,顷刻飞到汴都。

    郑大人欢喜不行,等上了路,见夫妻俩一路疾行,身边带的亲兵也像是脚下生了轮子,两日的行程并做一日般赶路,不满抱怨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