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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这要是时间长了,生出点感情,再生出庶子来,哪里还有正房夫人的位置。

    十四娘尽管年纪小, 可都知道给自己谋划亲事,哪里会不懂这些,自然又是一番闹腾。

    然而她怎么闹都没用了,哪怕是求了甄氏,又哭倒在韶王的面前苦苦央求, 仍旧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亲事是她自己不择手段求来的, 那戴桁为了脱罪, 不至于叫天子厌弃,顺势收了她的肚兜, 算是坐实了两人私相授受。这样的事, 闹一次,也就罢,可她闹了不止一次,更何况这次是真真切切惹恼了韶王……

    赵幼苓冷眼瞧着,韶王这一回是真烦了十四娘,连带着宫里的皇后想要给戴家挽回一些声誉, 都叫他在天子面前好一顿抱怨。

    什么天子赐婚,没有的事。

    戴家本就只是想给戴桁找一个能接纳庶子的正房妻子,戴老夫人得知戴桁闹出的那些事,尽管不喜欢十四娘,却还是不得不让同意了这门亲。

    那个叫芷菇的丫鬟送到戴家的当晚,戴桁就在戴老夫人的示意下,正式收房。第二天戴家还欢天喜地地遣了人来向韶王禀报这个好消息。

    谁都没拦着有丫鬟把这事告诉了崔氏。

    崔氏到底养了十四娘这几年,便也转手将消息说给了她。

    十四娘在院子里好一顿闹,可再怎么闹又能怎样。人是她要嫁,既然非要撞南墙,那就去撞,头破血流旁人也不会在意。

    至于赵元棠处,新都郡主在得意楼差点叫戴家子轻薄的消息起初还有人传,到后面,却是被赵幼苓托了刘拂,在学子之间传言说戴家子假借旁人身份,邀新都郡主在得意楼一间,好在韶王世子及时赶到,撞上发现真相的新都郡主怒斥戴家子,顺势将其教训了一顿。

    事情是真是假,传到后面自然就无人关心,只道是戴家几代忠良,又出了皇后贵妃,到如今,竟也养出了这般混账的子孙。

    而对于戴家和韶王府的十四娘子订亲的事,又有人在街头巷尾说是小娘子的贴身之物被内贼交给了戴家子,为皇室名声,不得已只好结这门亲。

    戴家对于这样的传言当然不肯应下,可也有人反驳质问,若都是假的,怎么偏巧就出现在得意楼,难不成真是戴桁要轻薄新都郡主?订亲的事,又为什么是和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娘子?

    半月之后,韶王府上下连带着十四娘都背上了受害者的身份,戴家连连被御史参上一本,满朝文武竟也没人愿意为他们说上一句话。

    “你呀,做什么叫刘小郎君在外说那些事。”赵元棠点点赵幼苓的鼻尖,刚染好的蔻丹一不留神沾上她的鼻尖,惹得一旁茯苓忙忍笑上前给擦了几下。

    赵幼苓摸摸鼻子:“不过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他听说了二姐你的事,义愤填膺,说什么都要帮忙,就往外头说了几句话。谁知道那些书生也这般碎嘴,竟传得沸沸扬扬。”

    “难不成你心里不清楚?”赵幼苓嗔怪道,“二姐不怪你,只是别耽误了刘小郎君读书,不是该省试了。”

    科举本分解试和省试,去年解试,靠着谢老先生的教导,刘拂悬梁刺股,熬了很久,终于踩着尾巴过了解试。到今年,的的确确该是省试了。

    “小郎君是个有大造化的,我看父王的意思,是高知府十分看好他。”赵元棠道。

    赵幼苓忍笑:“只怕高知府看中的是谢老先生。”

    高贺兄弟俩跟刘拂走得近,有时也能得到谢老先生一两句提点,竟发现果真比那位谢先生要厉害许多,稍一点拨,兄弟俩就恍然大悟。为此,高知府已经几次找到胥府,想请谢老先生往高家去教授兄弟俩。

    谢老先生自然没有应允,只答应高贺兄弟二人可时常来见他,若有不明,问他便是。

    那位谢先生也曾去找过谢老先生,不知究竟说了什么,只自那日之后再见刘拂,说话都客气了许多。

    “那也是因谢老先生有真本事。”赵元棠和声道。

    她说完,又捏了捏赵幼苓的耳朵:“你如今与父王都在忙些什么,竟是连兵部都随着去了?”

    戎迂使臣一行离开后,赵幼苓便寻了韶王,似乎是说了些什么。第二日又得宫里的召见,再回来,赏赐一车一车地往回拉。之后便时常出府,也不知都在忙些什么。

    前不久,还去了趟兵部,若非正巧在那儿被窦鸣撞见,赵元棠还真不知自家妹妹连六部都进去了。

    “窦大哥是二姐的耳报神不成,怎么净将事儿都与二姐说了?”赵幼苓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说的兵部。

    除了那日在兵部碰见的窦鸣,还会是哪一个。

    “你窦大哥是为你好。兵部是重地,你进出哪里,岂不是容易被东宫那边给盯上。”赵元棠柔声道,略有些担忧。

    “二姐放心,我乔装打扮后才去的,除了窦大哥,只怕没人认得出是我。”

    “你与父王他们一起做的,想必不是什么小事。然而你到底是女孩儿,若是出了点什么意外,叫我们如何是好。”赵元棠叹道,“父王也是,可拿你当个女孩看过,竟是做什么都要你一道。”

    赵幼苓不好说韶王如今这样,是因为她应呼延骓的意思,将戎迂寻矿冶金的方法同韶王与天子说了。

    天子如今虽在服食丹药,但还未糊涂,听闻之后便寻了个理由,赏赐了她无数珍宝,实则是让她将那些方法书写下来。

    东宫那边还不知道此事,这若是知道了,她也就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往兵部去了。

    “那些事到底我能帮的也不多,只处理好了眼下这一波,就再没我的事情。”赵幼苓说着,凑到跟前问,“二姐和窦大哥的亲事可定下了日子?”

    她话音才落,就见方才还满心都在为她担忧的赵元棠腾地烧红了脸。

    韶王为赵元棠挑了夫君。

    赵元棠的年纪放在汴都,确实不大好挑人家。和她年纪相仿的郎君大多已经成家,即便还未成家的则多数有了未婚妻,即便有未婚妻还未过门就出意外没的,房中也有了通房。

    剩下的挑挑拣拣,刨去那些有通房有庶子的,就只剩一些家世不好,人品不佳的。

    甚至还有丧妻的鳏夫及停妻打算再娶的,不知从哪里打探到消息,几次托了媒人上韶王府说亲。

    韶王若是在府上,遇见这种人,便是二话不说打出去。若是不在,顾氏负责拦住崔氏,赵幼苓则负责拿箭将人轰出去。

    初时还有赖子不信邪,叫她一箭从裆下穿过,当即吓得尿了一地。至此之后,只要她拿着弓箭轰人,便没有轰不出去的。

    尽管如此,仍旧有不少人壮着胆子来求亲。可看着那些歪瓜裂枣,韶王恨不得把这帮人都捅了,省得闹心。

    就连太子,都开始为了他东宫属臣里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来和韶王提过亲。

    闹到后来,韶王就把目光放到了窦鸣的身上。

    不是从前没考虑过窦鸣。只是窦鸣一个武将,这次回来也只是暂时听候调令,不日就要往别处去,将赵元棠嫁给他,别说韶王,就是赵臻赵誉也舍不得。

    唯独赵幼苓让父子三人分别问问赵元棠和窦鸣,再做别的打算。

    这一问,就问出了姻缘来。

    “父王怎么也没想到,二姐和窦大哥竟互相都藏了心思,这些日子天天觉得自己绕了好大一圈,白费了许多力气。”

    想到韶王又气又恼的样子,赵幼苓忍不住笑,“听说父王最近天天进宫缠着皇爷爷,要让钦天监给看个黄道吉日出来。皇爷爷被缠得头疼,只怕心里头恨不能揪了父王好好打一顿这个不孝子。”

    窦鸣的调令刚刚下来,天子要将他调往瑞王的封地。那地儿离汴都远得很,若是让窦鸣先去了那,回头再来成亲,还不知这一来一回会生出什么事来,急得韶王天天王宫里跑,嘴角都燎了一圈泡。

    赵幼苓说的有趣,赵元棠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父王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她的婚事,东奔西跑的忙碌,赵元棠全都看在眼里。想到早年去世的生母,再想到如今身边虽然女人不断,却一人担起两个角色的父王,赵元棠到底心下叹息。

    “你现在……还怨着他吗?”赵元棠问。

    赵幼苓顿了顿:“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

    韶王的存在,对她来说,十分奇怪。

    她幼年时韶王就像远山,总是在远方,能见着,但是碰不到。后来,父亲成了胥九辞,他并不健全,但他更像是一个父亲,教导她许多,抚养她长大。再后来,她回到韶王府,父亲又成了韶王,但远山似乎便得容易接近了,她站在山脚下,可以看到这个人竭尽全力护着阖府的样子。

    赵元棠叹口气,还想再问。

    赵幼苓却嘻嘻一笑,转了话题:“二姐,待你成亲,我给你送嫁如何?”

    第97章

    四月一过, 赵元棠出嫁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 琳琅院里各处都挂起了红绸, 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连檐下台阶旁摆着的花盆也换上了大红的花儿, 红艳艳的,竟是从里红到了外。

    琳琅院内,但凡是风吹日晒掉了色的柱子,都叫工匠重新刷了一层红漆, 里里外外好一番修整,就仿佛这里的主人不是嫁出去,而是倒插门迎回来一个男主人。

    从前赵臻成亲,崔氏已经以王妃的身份忙过一回。这回论理也该是她操持,可韶王就像是空闲了一般, 竟是从头到尾将赵元棠的婚事操办了下来。连着嫁妆, 也没叫崔氏碰上一碰, 反而让赵幼苓领着几个随嫁的婆子反复清点了几遍。

    一直到出嫁当天,崔氏才被允许随韶王出现在人前。她倒是想阴阳怪气, 可韶王早就警告过, 但凡赵元棠出嫁当天出了什么差错,一并都要算在她的头上。如此,她哪里还敢对着来。

    一大早琳琅院里丫头婆子就穿行不休,赵元棠天未亮就被丫鬟唤醒,扶到梳妆台前,拢起头发, 由着全福人给她绞面。

    这能做全福人的,必须家中儿女双全公婆爹娘俱在。这样的妇人倒是好寻,只是要找个既善绞面,又出身不低的,却不是那么容易。

    韶王哪里懂得这些,还是赵幼苓四处托人,才请来靖国公夫人做这个全福人。

    靖国公夫人天不亮就由作为王妃代表的崔嬷嬷,从靖国公府请了过来,到琳琅院吃过茶后,就着手为赵元棠绞面。

    赵幼苓起得也早,只是到了琳琅院,靖国公夫人已经绞好面,正笑吟吟看着丫鬟们在梳头婆子的差遣下,一把一把递着桌上的梳子抿子篦子。

    “二姐这模样,窦大哥见了只怕要挪不动腿。”赵幼苓说了一句,见她唇上还没点口脂,忙倒了杯水给赵元棠润润。

    伺候的丫鬟捧着杯子送到赵元棠嘴边,小心侍奉她喝了一口,不敢再给:“喝多了,回头不方便。”

    知道是什么不方便,赵元棠果真不再多喝,见赵幼苓站在身边,冲她抿嘴一笑,招了招手。

    赵幼苓却笑嘻嘻地站着不动:“等二姐装扮好了我再过去,省得坏了妆,回头挨姐夫的拳头。”

    她前头还喊的“窦大哥”,转了一瞬就改口叫“姐夫”了,赵元棠脸一红,嗔道:“他若是敢对你动拳头,我就休了他。”

    赵幼苓笑:“二姐舍得?”见她红着脸,赵幼苓又是一笑,“他要是敢动拳头,二姐只管与我说,回头我找殿下打他一顿,帮二姐教训教训他。”

    知她说的殿下是远在戎迂的呼延骓,想到如今自己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十一却还要再等上几年,赵元棠不由惋惜起来。

    “你要送嫁,父王允了。可也不知,等回头你出嫁的时候,我能不能赶回来看你一眼。”

    赵幼苓看着几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揉着睡眼也过来了,正捏着糕点往十五娘手里送,听到这话倒笑了笑。

    “若是见不着,那二姐等我过去见你就成。”

    哪有嫁了人的姑娘还能到处走动的。赵元棠只当她是在说笑,摇了摇头。

    等到外头催妆赵幼苓便领着几个妹妹堵上了房门。几个关系亲近的宗亲女眷也都过来帮忙,虽只是装模作样闹一闹,可也玩得热闹。

    待赵元棠被搀扶着要拜别父母,赵幼苓便见崔氏虽与韶王坐在一道,却凳子早早被人往侧边挪了挪,稍稍有些落后,与韶王平行处的桌上则摆着先王妃许氏的牌位。

    先前备嫁的时候,赵幼苓记得,赵臻和赵誉都提出能否请出母亲的牌位,就当是母亲送妹妹出嫁。

    韶王那时一言不发,他们只当他这是不允,万没想到到了出嫁当天,韶王竟不声不响请出了牌位,还让崔氏坐在了下手。

    窦鸣长年在外,窦家的人没用了一些,当年京城破,城内乱成一团,没逃出来的人大多死在了里头,南逃的路上又死了几个撑不住的,到最后在汴都落脚的只剩下几个旁支。

    如今窦鸣大婚,娶的还是韶王府的郡主,窦家人自然热热闹闹地帮着来迎亲,又帮着在窦府给小夫妻俩拜堂成亲。

    赵幼苓虽说是要送嫁,可她本就是未嫁女,不适合陪着到窦府。等到三朝回门,她这才又与赵元棠见了一面。

    想来是夫妻和睦,见赵元棠脸色红润,那高高壮壮的窦鸣虽看着笑容不多,可对上妻子,却处处体贴谨慎,赵幼苓到嘴的那些玩笑话便统统咽了回去,只拱了手说要送二姐去燕地,劳烦二姐夫多多照顾。

    这燕地在大胤疆域的西南,是天子第四子,瑞王赵藩的封地。赵藩的生母原也是京城中世族之女,也曾得过天子宠爱,只是野心大了一些。赵藩当时不过四岁,生母一家便闹着想让天子废太子,立年幼的四皇子为新太子。

    天子如今都鲜少犯糊涂,更何况当年,因此赵藩生母满门被塞了个罪名,流放千里,至今不知生死。年幼的四皇子则因贵妃的好言相劝,没有被废皇子身份,留在贵妃身边教养。

    等到赵藩十四岁,因性子略显的古怪,被天子随意挑了个祥瑞的字,封瑞王,丢去了给他划定好的封地上——燕地。

    这燕地,离从前闹事的巫族领地远些,从前离关外也远,几年前吐浑入侵一路北上,许是凑巧,燕地躲过一劫。命大的瑞王也不求着回宫,只照旧留在封地上过自己的日子,过年、天子大寿,这才风尘仆仆地回汴都住上几天,又欢天喜地地回封地。

    窦鸣这一回,带着他自己手底下的亲兵,被调去燕地,为的不是保护瑞王,而是为了燕地刚刚发现的几座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