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多宝阁、搞古董那个?”赵雪槐挑眉问。
“对啊,就是那个郑家的人。”
赵雪槐笑笑:“那可是旧相识。”
她可是记得清楚,郑家给摆在她桌面上那一份份宝贝,千年的人参、金澄澄的大黄鱼、白珍珠、红宝石……
当然,相信郑家那位家主也记得从她家中灰溜溜走的那幕。
听这年轻女术师说和郑家有交集,司机大叔摸摸自己的领导肚:“那可是好,能给旧识帮忙也是有缘。”也有钱。
闲聊间,车子停在一座六层公寓前。这座公寓底盘宽,足见房间不少。入口和普通公寓没什么两样,进去又检查了一躺,司机大叔才带着赵雪槐进去。
然后在协会众人的目光中,赵雪槐如同走后门的关系户,直奔郑濂的会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头上绑着绷带的郑昭正和同姓的郑濂会长拉着关系,让他给自己找一个靠得住的术师驱鬼。他这几日莫名倒霉,在剧场被花瓶砸破了头。脑袋是多重要的地方啊,吓得郑昭赶紧找了堂叔郑大海求助,然后郑大海一指路,郑昭觉得协会靠谱,就带着东西来了特殊协会。
昨天郑昭来了第一次,今天则是来催人的。剧组每天消耗的钱都流水一样出去,禁不起一拖再拖。
郑濂收了郑昭的大红包,脸上笑容挺和蔼,刚想点头给他插个队,就听到门铃响起。
门口的秘书用目光询问郑濂,郑濂点头,秘书就伸手打开了门。
郑濂一看,是老友新收的弟子,笑容浮上脸,然后笑容逐渐僵硬。他看着郑昭奔向老友弟子的身影,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郑昭心里知道啊,眼前这位可不就是那天火车上提醒自己的小姑娘嘛,当时自己没听话,没待在家里,结果花瓶砰砰砸头上了!当时一出事,郑昭就想到了这茬。后悔啊,幸好现在还来得及。
郑昭笑着到门口招呼赵雪槐,道:“这位大师,我那天有眼不识泰山,没听您的指点。结果您看,这可不是教训?”
郑昭指着自己头上的绷带,边摇头边把人引到沙发上:“您看看,能不能帮帮忙,我最近就害怕出事,晚上都睡不好。”
赵雪槐笑笑:“郑先生言重了,郑会长郑前辈在这呢,你的事肯定不是问题。”赵雪槐把话头引到师傅给她介绍的郑濂郑叔身上去。
郑濂听了果然满意,笑着点头:“郑昭先生,你这事应当不难,那女鬼只伤人,说明有所求,不会伤人性命的。”
郑昭叹气:“郑会长这么说,我当然放心。只是见了这位大师心里激动,想起当日指点后悔不已。不知道这位大师是不是协会的啊?我可是再多给协会捐献一倍资金。”
赵雪槐笑眯眯,保持着后辈的谦和。
郑濂正被郑昭搔到痒处,眼睛一亮,道:“雪槐也会是协会的成员,郑先生有意,雪槐又同意,当然可以由她帮忙处理你们剧场的女鬼。”
“我没有意见。不过今日已经初三,初五有事,只有今明两日有空。”赵雪槐把时间规划点明。
“能解决,那就是一时半会的事。”郑濂点头,“那郑先生剧组的事就拜访雪槐了,等郑先生那边忙完,协会这里也妥了。”这是要用帮郑昭做事,来换取那玄青会在协会内部的名额。
赵雪槐道:“多谢郑叔,这是师傅让我给您带的东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说着,赵雪槐把手里提的小礼盒递上。和礼盒一起的还有一封邀请函,上面写着齐芸将于本月二十四日收徒,特邀好友亲至同喜。
这封信,提前半月有余送出,说明意义郑重。也意味着以后齐芸和赵雪槐将有人伦上的师徒关系,如师徒,亦如母女。
郑濂看了请帖,目光讶异地扫过赵雪槐。他没想到,齐芸这老太婆这回如此郑重,竟是按着行里古礼走的章程,由此可见齐芸那老太婆对这小丫头的重视了。
郑濂心里惊讶自不多说,看完那邀请函,他便解下腰间的玉佩,道:“这是郑叔的见面礼。”
赵雪槐接过:“多谢郑叔,回头会告诉我师傅的。”
“哈哈,她肯定会骂我小气,不过我送什么她都那样。我还能不知道她,护短不讲理。”郑濂大笑。
郑昭听了一嘴,踩着这少女大师似乎刚拜师,心想自己这些会选得肯定比那些什么道观靠谱。同时心里猫抓一样,恨不得立马带着人去剧场把那个天怒人怨的女鬼给逮了超度。
郑昭脸上的表情变幻,看着和调色盘似的。郑濂和赵雪槐再叮嘱了两句,就朝钱看,说道:“郑先生啊,现在雪槐正好有空,你就和我这老友的弟子一块去看看闹鬼的地方。”
“哎,那再好不过了。剧组那边拖着也是烧钱,我想想就心疼,快超预算了。”郑昭心急地道。
“那就请吧,郑先生。”赵雪槐看出郑濂的请人之意,主动提了这事。
郑昭连连点头:“那郑会长再见,我先走了。”
和郑濂道别,郑昭领着赵雪槐走出公寓,上了一辆崭新的小车。
开车的有司机,郑昭盯着白布裹住的脑袋,开口道:“那个大师,你怎么称呼?”
“我姓赵。”
“嘿,赵大师,这回真是麻烦了。我先和你说说剧组那个女鬼吧,她特别嚣张,最近天天用剧组的花瓶砸人戏弄人。就是从我从其瓦市回来那天开始的,我一到剧组,就看到了一个飞起来的花瓶把一个女配角给砸了。然后第二天男主角遭殃了,被砸破了手。昨天更严重,女主角、我还有好几个管理剧组的都被砸了脑袋,女主角阮娇娇的脸都差点花了!”郑昭想着那凌空飞舞的花瓶,不由得心生怒意。
“男主角、女主角、还有你们管理的,都是重要人物。那个女配角戏份重吗?”赵雪槐发问。
“女配角?”郑昭摇头,“那个女配角只有几幕戏,不过那是个恶毒反派,把女主角孩子弄掉了。”
“那就不能统一论之,相信对方动手也是有别的原因的。”赵雪槐暂且安抚了一句。
没多久,车子到了剧组拍摄的地方——一座唐朝留下来的大宅院。
郑昭托着脑袋站在宅院的石狮子前:“就是这了,不过今天一开这院门就有花瓶砸人,速度快得躲不过,我的人都不敢进去。”
除却两人,宅院前还守了好几个人,都是郑昭的得用老班底。
赵雪槐扫视空中气场,一层淡淡的阴气弥漫在半空。她说道:“总是要进去的。”
“那开门吧,大师你小心点。”郑昭对着已经用东西包住脑袋的小弟挥手。
小弟上前用手推门,门一推开,一股凉意铺面而来。紧接着一声“咻”响起,一个漂亮花瓶急速而来。
开门的小弟抱住脑袋,吓得闭上眼睛。
那花瓶却越过开门的小弟,正当着门外赵雪槐的面门!
嚣张!
这是在挑衅赵雪槐!
第51章
在小弟们不忍目睹的时候,赵雪槐似轻燕后滑两步,提起脚尖,猛然一点那花瓶。
看似轻轻一点,但力道十足,花瓶被点个正着,“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成细块。
只闻其声,待得那包得紧密的小弟和郑昭等人看去,就只见到一个人影果断跃进大院门里。
郑昭急急喊道:“赵大师!小心啊!”
“勿忧。”
远远地,传来赵雪槐的声音。
可是这样的提醒,一点都起不到效果。郑昭捧着自己的伤头,寸步不敢进,可是心里十分焦急。
他刚刚才发现,这位他觉得十分靠谱的赵大师,好像什么宝贝都没带。比如道士用的那个什么桃木剑、黑狗血、糯米饭,和尚用的那个什么权杖、木鱼,这位年轻的赵大师是一个都没带!
郑昭为难地往前踏了一步:“唉……,这赵大师真是鲁莽,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小弟包裹得只露出眼睛,他扒拉下挡住嘴的布巾,劝自己老大:“老大,你别急,这大师一看就很厉害!你瞧地上这一手,当时我们可全都吓傻了,唯有这位大师能反手一踹,把这花瓶踹个稀巴烂!”
“我也知道她很厉害,不然这么年轻我干嘛要请她。你看看人家临危不惧,浑身都是大师的气质。”郑昭肯定道,“我看过多少人,什么人什么底子有没有底气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老大就不用担心了,准备一下红封吧。”小弟提醒道。
郑昭想想也是,看看地上碎了一地的花瓶小块道:“红封厚一点,等会再准备叫救护车,以防万一。”
那厢冲进宅院里的赵雪槐赤手空拳,目光所及,都是黑色鬼雾,使得这老宅院如同鬼魅庭院。
这处的鬼雾颜色较淡,轻薄似晨雾,其中蕴含的鬼气也少,只是面积铺得开,实在是有利于那个看不见的女鬼躲开赵雪槐。
想到这里,赵雪槐目光在黑雾颜色不匀的地方多扫几眼,而后拿出真手段,疾喝道:“封天君真令,显邪祟,真灵追之!”
“啊!”就在最后一字落下时,黑雾里响起一声尖利女声,尖得刺耳。
这一喊之后,是一声啐骂:“你个小道士,真真是心狠!”这回,那女声带了两分娇柔,三分哀怨。
赵雪槐背后一寒,一言不发很不解风情地直追着对方而去。
她刚刚施的是真灵令,可以击中邪祟。一旦命中目标,邪祟便如掌中的玩物,逃脱不得!眼下赵雪槐眼中,那女鬼身上被击中的那处闪着白色的光,就如同黑夜里的灯火一样明显!
女鬼逃窜了几处地方,便发现了这不正常的事。她无论跑到哪个地方,身后的小道士就像馋肉的老虎一般,穷追不舍。
既然逃不过,逃就没了意义。女鬼摇曳的红裙戛然而止,停在一颗弯曲盘着的古树上。
古树枝丫繁密,个头却只在三米左右,树枝绿得颇有古意。
赵雪槐抬头看去,绿色古树上,穿着红裙的女子正浅笑着看她。见赵雪槐望去,对方翘起了兰花指,娇声道:“坏道士,穷追着奴家作何?奴家可对你没兴趣。”
树上的女鬼看模样只十八九岁,盘着发露出饱满的额头,额前的发髻是瞧着是清代遗留的样式。若是活着,这女鬼必然是一代佳丽。当然,就是做了鬼她也是好看的。
赵雪槐在对方笑意嫣然的脸上顿了一拍,而后问道:“前辈为何要用那花瓶砸人?已是乱了人间秩序。”
“你就是来管这个的?”女鬼红唇轻启,眉头轻蹙,眼中似有迷离之意。
赵雪槐觉得眼前一晃,立时有种面前这女子真是天香国色的感觉,瞧着颇生怜意。因此语气也软了一点:“对,前辈已经给别人造成影响了。这宅子是别人租了来拍戏的,您伤的人都是重要人物。”
“拍戏?那是什么?”女子晃悠着腿,裙下白色的小腿露了出来,打眼得紧。
这一晃,赵雪槐又想道:这女子皮肤真是白皙,白生生的,豆腐似的。
不对,豆腐是胳膊啊!赵雪槐意识到不对,脑海里男人的麦色胳膊一晃而过,立马清醒过来。
树上女鬼娇笑两声:“小道士,你醒得真快。不过你若是男的,定然不会这么快。”女鬼撩过耳边的发丝,笑得美艳端方。
赵雪槐看着这不知道多少岁的女鬼,脸上有些黑。她本身也是好看的,修道者自有清朗正气让人见之心折,就好比郑昭愿意信赵雪槐一样,就是因为她近来看着更像是得道高人了。
可眼前这个女人更是一种女性的柔美和诱惑,叫人犯罪。
赵雪槐看了她一会,愣是生不起气,吐口气商量道:“前辈,你想干嘛?若是不好好说话,晚辈只能动手了。我看前辈动手不伤人性命,想来不愿背上杀孽,何必为难这些普通人。”
“我可没有故意为难他们,明明是他们欺负人。”女鬼声音里带着两分委屈,目光移到赵雪槐又正色起来,“不过你若是真的愿意帮我,一切都好说。”
“前辈请说。”赵雪槐朗声道。
“我名李清婉,是这宅子民国时的主人。”女鬼道来当年之事,“你看到的这宅子,就是我夕日与我夫君一起的爱筑,眼前这处处景都落败了,连物是人非都算不上,人不在,物也没了人的维护变得残缺。”
收敛了那股子惑人姿态,这女鬼脸上浮现回忆的神色:“好叫你知道,我和安郎是吊死在这树上的,就是这棵树。自我和安郎死后,这树便不再长高,只能盘曲着生长。”女鬼爱怜地看着身下古树。
古树只得九尺高,竟是如此原因!
赵雪槐不由得扫视了一眼眼前的古树,从盘曲的树干上探究着当年事。女鬼口里她和她的夫君,因何要在自己家中吊死?!
“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这是孔雀东南飞里面的两句,我和安郎就是学着前人把自己挂在了树上。”女鬼解开衣裙锁骨处的两颗扣子,露出玉白的脖颈,两道紫黑的勒痕布在哪雪白肌肤上更显狰狞和可怖。
青葱似的手指拂过那痕迹,女鬼接着道:“我和安郎于二八成婚,婚后三年我肚子没动静,我那狠心的婆母竟要学着那些陋习给安郎纳妾。安郎心孝,既不愿违抗母命,也不想负了我,就相约与我一道寻死。
女鬼双手攥紧衣角,银牙紧咬:“可恨我那婆母,竟是连我死了也不远放过我,活生生地将我和安郎分开!连合葬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将我埋在这树下,让我和安郎生死两相隔!”
古树枝叶飒飒作响,响起像是呜咽的声音。一阵风吹过,宅子里黑雾更浓郁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