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当下就有好多人追问怎么种麻,怎么去她家,价钱是怎么样的。
还有人问她家要不要收小徒弟的。还有人问能不能买了布代做成衣的,就做成三三和她哥哥穿的样式。
何田小声对易弦说,“这姑娘真聪明呀,她哄着人们种了麻,再来买她的布,还说是打折扣呢。他们家肯定是没人开那么多地,也没法照顾。”
易弦只觉得何田趴在自己耳朵边絮絮低语,耳朵都软了,管她说的什么都连连点头。
等排在前面的人散开了,何田又捏捏他的手示意,他才发现,那叫三三的姑娘跛足。
从前已经绝迹的很多疾病,因为缺乏疫苗又再次出现。小儿麻痹症就是其中之一。
不仅是在偏远的森林中,即使在城市里,买不起疫苗的贫民幼儿也有得这个病的。
跛脚的猎人行动不便,只能靠陷阱捕猎,那收获就少得多。
要在山里讨生活,劈柴打水,破冰捕鱼,正常人还都要费力,何况残疾人。
不过这个织麻的三三挺聪明,她把耕种的活儿派了出去,这才是最费体力的。亚麻喜欢湿润的环境,得浇很多水,收获之后还得晾晒、脱粒、打捆……哪个步骤都是体力活。
但是织布机何田是玩过的,纺线、织布,跛不跛脚,影响不大。那个,讲究的是技术。
三三这是把技术活留给自己,体力活外包了。她另辟蹊径,给自己找了条致富之路。
终于排到何田和易弦,何田问了易弦的喜好,买了三匹天青色的,和三匹原色的,还买了两匹白色苎麻,又跟三三交流了一会儿。
交流的结果是,三三多给何田两包亚麻种子,还摸摸小麦的狗头,松给它一根同色的小方巾,绑在它脖子上。
这次可真是满载而归。
小船下水时船舷离水面只有二三十厘米。
返回的这一路更是和之前那次的心情天差地别,两人一边划船一边说笑,就差唱起歌了。
快到家时,何田指挥,把船划进了岔口。
这是条支流,小河只有六七米宽,两三米深,何田跳上岸,易弦把船上的竹篙插在岸边泥土中,拴好船,也跳上岸,小麦一看这两人都跑了,叫了几声没人要抱它,只好趴在船舷上,鼓鼓劲,小后腿蹲下又坐起来,反复几次,急得嗷嗷嗷叫了几声猛地一跳,跳到了岸上,朝着没良心的主人追过去。
等它追上了,何田蹲下摸摸它的小脑袋,再给它一块好吃的——煮熟的鸭肝。
何田砍了些树枝,全都砍成一米多长,捆成直径三十厘米的一捆,和易弦一人拖上一捆,扔进河中靠近岸边,水流平缓的地方,再把一根树枝一头削尖,插在河底,绳子捆在上面,就大功告成了。
这捆树枝沉在河底,几天后捞上来,就会有很多河虾、泥鳅、小鱼、螃蟹在此安家,放在船上一抖,就是丰富收获。
从河岸边再往里走,很快是一片沼泽地,大大小小的池塘相连,草地上到处都是用羽毛和草叶做的窝。池塘水面上浮着数不清的野鸭,间杂着各种水鸟。
何田扔给易弦一个草编的网兜,两人毫不客气地挨个鸟窝捡蛋。
小麦本来看到满地的蛋,高兴得要发狂,紧接着看到主人的眼神,赶紧收敛,矜持地跟在何田身边。
回到家,何田煮上泡了一天的小米粥,打碎六个蛋,让易弦搅成蛋液。
她洗了三个大个的土豆,削皮,切成两三毫米的厚片,又切了一个洋葱,把一块熏兔肉切成薄片。
做好这些准备,小米粥也煮了半个小时了。
何田把小米粥移开,放上平底锅,先用鹅油把洋葱丝炒得金黄,平平地铺上一层土豆片,再铺上一层熏肉片,如此反复,最后是一层土豆片,这时,在蛋液里加上一点盐,倒进锅里,轻轻摇晃。
没一会儿,蛋、肉、土豆的香气就满室飘逸,引得小麦直吞口水。
这个蛋饼煎好之后,何田把一只大陶盘倒扣在平底锅上,一手抓着锅柄一手按着盘子,一翻,蛋饼就掉进了盘中。
吃的时候像切蛋糕那样用刀切成一牙一牙的,从侧面看,金色的蛋,土豆,粉红色的肉,层层相错,仿佛大理石花纹。
吃起来,最中心的土豆软糯,底部的焦香,熏肉咸香有韧性,蛋香甜虚蓬,口感和滋味都很丰富,再配上小米粥,这顿晚餐就吃得十分满足。
这时,窗外的太阳开始落山了,橘黄色的金光把林中的叶子树枝都染上一层金色的虚影,窗台下,陶杯里的红薯块不少开始长出小小的绿芽。
室内欢声笑语,偶尔间杂着小狗的叫声,室外,田地中的各种作物静静地在生长,努力吸收春日最宝贵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道歉了,请大家重新看35章,那章漏掉了,现在已经补上了。
今天也祝大家愉快。
另外看到有同学说“塑料几百年都不会腐坏”“烧这种高精尖陶瓷,没有电炉控制是不行的”,我回复了留言,好像没回上。唉。在这里解释一下,文的设定是,发生了大灾难,进入了全球性的严寒——之后的一百年。
“塑料几百年不会腐坏”——不确切。很多塑料确实几百年才会decay,或者说,降解,但是,高温、严寒都会减短塑料制品寿命,比如一个塑料瓶子,它在高温或者严寒气候下碎了,碎片可能依然要几百年后才能降解,但是不能用了。对不对?
在东北地区或者北美地区的同学可能更有这方面的时候经验。有一次我网购了一个按摩梳,打开包裹,发现碎成渣了。我那时居住的地方室外温度零下30度。同样的梳子,我后来又买了一个,在新加坡,柔软得可以卷起来。
再联想下,8年雪灾,贵州为什么大面积长时间断电?因为电缆都断了。冻雨在电缆上结成冰,坠断了电缆。
失去了电力、汽油作为能源和动力,抢修才变得非常艰难。如果这样的极端天气持续个几十上百年呢?
再说陶瓷作为绝缘材料的事。
如果是要统一标准,有精确度,大规模生产,那确实需要电控,但是如果放松标准呢?如果不在乎有的粗有的细呢?能不能烧出陶管呢?
古罗马人做到了。他们曾用陶管运水,还做过公共厕所、浴室的下水道。不过后来运水的管道改成了铅管,有些学者认为这是罗马衰落的原因之一。
写这些,是为了让大家对本文的世界设定有更深的了解。
还有之前有人问,人类怎么会被一场灾难弄得只剩千分之一人口?
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搜搜“多峇巨灾说”。这个是有地质证据的,现在也从基因学角度证明了,这场大灾难,只有非洲的一部分人幸存下来。
这一千多个人就是现在所有人类的祖先了。想想看吧,那时候全地球的人都填不满一个电影院,或者一个大商场。
大灾难,都有连环后果,不是说海平面上升了,只淹了临海的地区,就完事了。
实在难以想象的话,可以看看《the day after tomorrow》(后天)这部灾难片。
最后祝大家吃好睡好,安安乐乐。
第39章 应季的野菜
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 日照的时间越来越长, 何田和易弦也越来越忙碌。
种地的农民,只要看顾好自己田地里的作物就好了, 可山里的猎人,除了要照顾自己的地,还得抓紧时间打猎。寒冷的冬天, 没有蛋白质类的食物, 是很难熬的。
每天早上,何田和易弦浇好地,就会带上小麦和大米, 划上独木舟,辗转于附近的河流湖泊,湿地沼泽。
小麦和两个主人坐在船里,大米则被栓在船后, 跟着游。
到了目的地,一行人上了岸,先放大米在附近的林子中自由觅食, 再找一处合适的地点做好掩体。
何田和易弦披上灰绿色的披风,头上戴着柳枝做的帽子, 和小麦坐在掩体中,一群野鸭野鹅飞过, 砰砰几槍,何田指挥小麦跳出掩体,去叼回猎物。
经过两次教导, 小麦领会了,再次有野鸭野鹅坠落时,何田一挥手,它跳出掩体,跑去叼回猎物。
这次何田没让易弦开槍,自己打中了一只野鸭,就落在掩体前方十几米的草丛里。
小麦身量还没长大,在草丛里蹦跶的时候只要草高一点就只能见到一根小尾巴在草浪中一起一伏,过了一会儿,草浪分开,它有点笨拙地拖着一只大肥鸭子跑回来了,虽然小狗脸一副严肃的神情,可是样子十分逗趣。
小麦一回来,何田立即拍拍狗头以示鼓励,再喂个好吃的。
下一次,何田打中的鸭子落得更远一点,大约有二十几米远,小麦听从指挥,又把大肥鸭子拖回来了。
何田的鼓励和奖赏很正常,易弦就格外地夸张。
他会两手掐在小麦两个前肢腋下,把它举高高,然后嘟着嘴用一种怪声怪气地强调问,“啊哦哟,谁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狗?是小麦!是小麦!让我看看这个最聪明的小狗狗!”高举几次之后,他再把小麦放低一点,用自己的头去顶小麦的头,再乱亲乱蹭一顿,直把小麦弄得激动的叽叽汪汪乱叫,狗尾巴在空中狂甩,放在地上它还要再来一段电动马达臀摇摆,表示对易弦的热爱。
除了高举示爱,易弦还喜欢把小麦抱到腿上玩。
尤其是晚上坐在篝火边,炉火边,小麦犯困了,眼看小脑袋一点一点,再难以保持猎犬的威严了,易弦就一把抱起来,搁在膝盖上撸毛,然后再给小麦翻个个儿,让它肚皮朝天,他再给它摆个投降姿势,一会儿抓抓狗耳朵,一会儿捋着尾巴。
之前何田还只是觉得肉麻的有趣,但今天是在训练猎犬,再看这种行为就觉得不能接受了。
小麦又一次拖着大鸭子大肥鹅回来的时候,何田阻止易弦,“它是工作犬,又不是吉娃娃,不能这样子!”
易弦嘟嘴,“不能哪样子?”
何田举着双手,摇着头,学着易弦的语气,“小乖乖小宝宝小可爱噢哟哟~不能这样!”
她拉长脸,易弦的嘴嘟得老高,哼了一声。
等小麦回来后,它一放下鸭子,易弦就蹲下来摸它狗头,一边摸一边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何田皱着眉,“你在说什么?”
易弦微抬眼皮,“你听不到,小麦能听到就行。”
何田直翻白眼。
在教养小麦方法上,何田和易弦有明显的分歧。
易弦觉得小麦正是可爱的时候,等长大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幅毛绒玩具的样子,可是何田觉得,猎犬,猛犬,最重要的素养就是冷静镇定,老是这样子就把狗宠坏了。现在还是个宝宝蹦到腿上甩尾当然可爱,可是长到站起来一人高了还是总蹦到主人腿上撒娇?像什么样子!
小麦又一次跑出去捡猎物了。
这一次,何田故意让鸭子摔到了池塘中间,小麦跑到水边,英勇地跳进去,游啊游啊,叼住了猎物的脖子,再拖着它游回岸边。
何田趁着这个工夫跟易弦说,“小麦马上就半岁了,像它这么大的小公狗有的都会翘着脚尿尿了,它还是趴着尿呢。你要是老让它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它要是长大了也一直趴着尿怎么办?”
易弦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脸“腾”一下红了,乍一看生气中还带着点恼怒,样子和寻常生气有些不同,吓得何田心里一咯噔,可随即他眼睛里又有了点笑意,嘴角也翘起来一点点,又看了何田两眼,把脸转到一边,轻轻地说,“咳,知道了。”
何田呆呆看着易弦微微皱着眉微笑的样子,心想,怪不得说美人宜喜宜嗔……
这时易弦转过脸了,看到何田小嘴半张,呆呆看着自己,顿时心跳得快了几拍,心脏变成了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蹭得胸腔里痒痒的,几乎忍不住想要把何田拉进怀里,也像对待小麦那样狠狠亲昵一番才好。
可想想,也只是想想。
易弦决心跑回来的那一路上,也想到要不要再见何田的时候不等她说话就告诉她:我不是小姐姐,是小哥哥!
可是那样之后呢?何田会不会和他疏远了?
她起先收留他,照顾他,也是因为觉得同性对自己没有威胁。
那……有没有可能,她得知他是男子之后,开开心心接受了,和他更亲密呢?
易弦没把握。
何田从小长大的地方,大众对男性的审美标准只有一条:雄壮威武。
这个标准,他大概只占了一个“雄”字。
要是他坦白了,何田喜欢的却不是他这种类型的,那怎么办?他难道还能赖在她家不走?
所以回来之后,易弦时时郁闷,有时借机发点小脾气,闹点小情绪,故意逗何田坐在他身边软语安慰,有时候还会主动拉着他揽着他摇晃撒娇,每到这时,易弦总会偷笑,一边开心,一边又有点惭愧,但是呢,和喜欢的女孩子耳鬓厮磨,有时候还能把头放在她肩上靠一靠,甚至还能在她双手抱着他的时候也回抱一下,温香软玉在怀,心中那点惭愧就越来越有限了。
这时小麦跑回来了,放下大鸭子,呼呼喘气,何田极为心疼,有点后悔刚才把这小狗操练得太狠了,尤其是这次小麦还跳进水里游泳了。它身上的毛还没换成成年犬光滑的短毛,绒绒的,这种绒毛可爱是可爱了,也更吸水,她赶紧把小麦抱进掩体里面拿块毛巾擦干,再喂它一小块还是温热的新鲜鹅肝。
可是,不操练也不行啊。